第28章 賜我一死

賜我一死

幾乎是聽到消息的那一刻,莊钰就起身。

他要見莊夜闌,搞清楚事情的真相。

只要莊夜闌說他沒有投敵叛國,莊钰就相信他,就會想辦法救莊夜闌出來,他需要莊夜闌親口告訴他,到底發生了什麽。

然而,等莊钰趕到天牢外,負責天牢守衛的人則告訴莊钰,莊夜闌已經被送去審訊了。

莊钰的心都涼了。

他問那個守衛:“是誰來審訊莊夜闌?”

守衛板着臉,面無表情回答道:“自然是刑部的範大人和王瑾昌王大人。”

莊钰只覺得眼前一黑。

他真的差點暈過去,還好有常安扶着。

刑部的範霆,出了名的可怕,手段可以稱得上是殘忍,又有王瑾昌在旁邊,莊钰無法想象莊夜闌會受到什麽樣的折磨。

王瑾昌似乎鐵了心要逼供。

莊钰就在天牢的外邊站着,從正午時分站到了太陽快落山。

等斜陽逐漸變得血紅,莊钰有些茫然地問常安:“過去多久了?為什麽還沒有人出來?”

常安哆哆嗦嗦地回答:“快……快三個時辰了。”

莊钰沒有說話,無意識地攥緊了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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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個時候,有人出來了。

王瑾昌慢悠悠地從裏頭走出來,身上看似一塵不染,可當他走到莊钰跟前的時候,莊钰就聞到了一股極為濃重的血腥味。

莊钰看着王瑾昌。

他不知道自己眼眶微微泛紅,聲音很輕地道:“嚴刑逼供,是嗎,王大人?你可知你犯了大歷哪條法文?”

王瑾昌雙手束在袖子裏,“犯了哪條法文,奴才不知,不過太子殿下,六殿下當真和他們說的一樣,是你養的一條……好、狗。”

他将那兩個字咬得很清晰,“三個時辰的審訊,他就說了一句話,殿下知道是什麽嗎?”

莊钰沒有說話。

王瑾昌道:“他說,‘除非我皇兄來,否則你們誰都別想讓我開口說一個字’。”

莊钰還是沒有說話。

王瑾昌微微彎了彎唇,眼睛彎起,帶着很輕的笑意,“年輕就是好,撐了三個時辰,血都流了一地,還死死撐着,什麽都不說,昏過去了,範大人就讓人用冷水将他潑醒,就是這樣也不願意說一個字,殿下,您有這樣一條忠心耿耿的好狗,真該感到……”

“啪”的一聲響。

一個響亮的耳光過去,王瑾昌被打得偏過頭去,嘴角也很快流下一絲淺淺的血跡來。

莊钰的手心火辣辣的疼,他攥着手,雖然心底已經沒有辦法冷靜,卻還是在這一刻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王瑾昌,你好大的膽子,沒有聖上命令,你就敢對皇子動用私刑,不光如此,你還敢用這般口氣對本王說話!”

王瑾昌擡手,慢慢拭了拭唇角。

他大概也是被打得有些疼了,扯着唇角,眼底終于閃現出陰狠,“那又如何呢,太子殿下,你的母後被囚,父皇病重,兄弟不睦,連舅舅都身中毒箭不知能否清醒過來。你如今還有什麽可倚仗的,你今日可以打我,可明日呢?若你的母後、父皇、舅舅都不在了……”

王瑾昌留下一個不明意味的笑。

他轉身離開了。

莊钰站在原地,斜陽慘淡地照在天牢的門口。

過了一會兒,莊钰對常安道:“我進去,你在這裏等我。”

常安沒有敢說什麽,就只在外面等着。

莊钰進了天牢,這一次沒有人再攔他了。

天牢裏,到處都是腐朽的血腥味,濃重得讓人惡心。但莊钰好像天生不害怕這些,當初他也是在屍體堆裏把莊夜闌抱出來的。

一個個監牢找過去,莊钰終于找到了關押莊夜闌的監牢。

那個監牢很髒、潮濕、黑暗。

有人替莊钰開了鎖,估計也是王瑾昌的意思。

莊钰慢慢走進去,看見有一線血跡緩緩地流淌過來,流到了他的腳邊。他的眼睫顫了顫,擡起眼來,看向黑暗中的那個人影。

他的眼睫在顫抖,嘴唇也在輕微地顫抖。

莊夜闌身上的衣裳已經爛得不成樣子,因為被打得衣裳都爛了,露出來的地方都是皮肉綻開的,根本沒有一塊完好的。他的手上、腳上,全都綁縛着沉重的枷鎖鐵鏈,這些鐵鏈和枷鎖看上去可以生生将他的肉扯下來一塊。

莊钰跪在莊夜闌身邊,衣裳下擺很快就染了血跡。

他顫抖着伸出手,捧起莊夜闌的臉龐來。

莊夜闌原本低着頭,也不知是昏過去了,還是怎麽樣。

但感覺到有人碰他,他還是慢慢地動了動眼睫,似乎用盡了全身力氣,才睜開眼。

莊夜闌看着莊钰。

漸漸的,他那雙漆黑的眼底有了一絲光芒似的。

莊钰不明白,明明去年冬天回來的時候還好好的,明明去年冬天,這個少年還纏在他身邊,有說有笑的,這一次回來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莊夜闌看着莊钰,像是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動了動幹裂的、帶着血的唇,聲音又低又啞,只喚了一聲:“皇兄……”

莊钰的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他想把莊夜闌抱懷裏,可莊夜闌渾身都是傷。

莊夜闌對莊钰道:“皇兄,我沒有……沒有投敵……叛國……”

莊钰點了點頭。

他說:“我會救你出來的。”

莊夜闌沒有說話。

他看着莊钰泛紅的眼眶,很想擡起手來,給莊钰擦一擦眼淚,可是他的手被沉重的枷鎖綁縛着,十根手指也因為被翹過指甲,全都是淋漓的鮮血。

他不想髒了莊钰的臉,所以最後還是沒有擡起手來。

莊夜闌強撐着精神,跟莊钰說:“太子哥哥。”

莊钰“嗯”了一聲。

他的眼淚挂在眼眶裏,已經是欲墜未墜的樣子。

莊夜闌很輕地道:“他們想用我的投敵叛國來拉你下水,我知道。如果我沒救了,你就不要救我了,快些跟我劃清界限劃清關系,賜我一死,盡快保全自己。”

莊钰沒有說話。

他在黑暗中紅着眼睛瞧着莊夜闌。

最後,那顆淚還是倔強地沒有掉下來。

莊钰對莊夜闌道:“你不會死的,有我在,你不會死。”

“我的命本就是是皇兄救的,”莊夜闌閉上眼,“為皇兄死也沒什麽,只要皇兄信我、別不要我就好了。”微微一頓,“如果可以,我想皇兄親自賜我鸩酒,我想死在皇兄懷裏……”

莊钰覺得莊夜闌已經在說胡話了。

莊夜闌靠了過來,聲音依然很輕,很啞,“太子哥哥,不要哭,我不疼。如果我的手沒壞,我就能抱抱你了……”

莊钰的手指尖顫了顫。

最後,他擡起手來,頭一次主動地把莊夜闌抱進懷裏,莊夜闌的血流了他一身,和那場夢中的場景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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