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夜市集

23、夜市集

23、夜市集

“胥千落此時已然是強弩之末，她自知命不久矣自然不會答應。魔君明淵與胥國女帝心中有至情，卻到底拗一個命字。胥千落自登基起便不斷耗損魂脈為将胥國原住民轉移出地脈衰弱的胥國，于盛年隕落。兩人活着時候未曾好好相守過一日，胥國千落國主最終仙逝于胥國神殿之中，魔君便共隕于其中還将那處封閉為絕地，也算得生未得同寝，死卻得同穴了。”

這個仙魔之間以悲劇告終的故事在說書先生低低清澈的嗓音當中說完了，顧然沒有聽他謝幕時候又說了些什麽，直到禍鬥輕輕推她回過神的時候，說書那臺子上面已經空無一人了。

“怎麽了？”禍鬥見着顧然在那麽發愣問道。

“這故事編的倒是好聽，那先生說得也動人。”顧然回過神看着禍鬥，動動聽故事時候坐得有些發麻的身子。

禍鬥搖搖頭對顧然說道：“不是編的，這個故事是真的，确實是幾百年前在胥國發生過的真事。那時候魔族扔下一幹子魔族族民跑去跟胥國女帝殉情時，魔族過了一百年都不敢相信自家魔君真的不在了，上天入地要把魔君找回來，若不是胥國神殿被魔君用術法封禁掩沒在無盡雪海裏頭，魔族那般人連女帝的墓冢都要翻了個底朝天。”

顧然有些驚異這麽個故事居然是真的，她還以為這種仙魔相戀跨越世情的故事應該只存在于話本當中。“那魔族那些人後來是怎麽才肯放棄的？”

“其實到了如今他們也不算全然放棄了，繼任魔君之位的現在的魔君正是明淵的親妹妹，但凡十方之內有一點兒關于明淵的消息，魔族便會傾力追查到底。”禍鬥将一顆花生抛入自己的口中，嚼着花生說道：“惹上那班人還是挺麻煩，太過纏人了些。”

顧然聽禍鬥這麽說，不由得想起之前在楚祈口中聽到的那一樁關于魔族的舊事，百年前子渡上仙曾經毫不留情的在埋骨嶺之上将三千魔族屠盡。

禍鬥又和顧然說了些有的沒有，窗外邊便已經日落西斜了，有些人走了出門，有些人卻上了休息的廂房。

“我們也走吧，再不出門，店家就要封門了。”禍鬥在桌面上留下支付茶錢的碎銀就拉着顧然出去了。

“怎麽這麽着急呀？”顧然被禍鬥一路拉着出來。此時才發覺此時街上的景象已經與他們白日過來時候大有不同了尋常人家的店鋪和門戶大多已經緊緊閉起。他們也不過剛剛從那茶樓裏頭走出來，那老板已經帶着幾個夥計把門徹底封了起來，随之顧然聽到一些釘木板的聲音，這門戶封得真夠嚴實的。

“委羽山下的城中有自己的規矩，白天只做普通凡人的生意，而夜間則做其他族類的生意。日頭落盡以前人族便會封門，雖說鳳族屬地仙魔兩族有停戰協議，但小的摩擦總是在所難免的，未免成為被殃及的池魚，人族入夜之後都是閉門不出。”

顧然跟着禍鬥，禍鬥卻把她帶到了一處街角處，明明街道上邊大多商戶都收了攤子回家封門了，面前這婦人卻從容不迫的坐在街角的小攤子上頭紮着燈籠。

“何事？”她看着走到自己跟前的二人問道，此時才注意到這婦人的眼瞳一片漆黑，沒有一點兒眼白。

“想過來要一盞照路的燈，這處路雜容易迷着道兒。”禍鬥應答婦人的問話時候，身上原本的喬裝已經不見了，顯出了原本紅瞳黑發的模樣。

婦人的一雙黑眼珠子十分不同尋常，似乎能看到些別人看不見的東西。她看着禍鬥時候眼瞳霎時間睜大了，在辯清他的身份的瞬間馬上低下了頭，态度從方才的不緊不慢的随意樣子變得十分恭敬。“大人，您取一盞燈往前去，路上必然亮堂順暢着呢。”

之前禍鬥也在顧然面前也常以了不得的大人物自居，如此看來也不全是禍鬥自诩身份，他确實在十方內是個有地位的兇獸。

提着只黃澄澄燈籠的禍鬥走在前邊，顧然慢慢跟在後面，之前看這處皆是民居，沒想到此時夜裏卻是條可以通行的路徑。

面前有條小橋，此時入夜了這橋上莫名的升起了層重重的霧氣，顧然此時與禍鬥站在橋的這邊已經能夠聽到些橋那邊的市集中特有的喧鬧之聲了。

踏上小橋，穿過霧氣，一條熱鬧的夜市出現在兩人面前。顧然張望街上的人，有穿的講究精美的仙族門徒，也有衣着随性簡樸的人間散修，打扮火辣大膽的妖族也在期間，不同族類交錯來往，做生意的做生意，買東西的買東西，突然讨教還價時候說話聲響稍微大了些，大體也可稱得上和樂融融的。

這條長街之上什麽都賣，靈藥異獸，符咒法器琳琅滿目。顧然蹲在一個道袍散修的小攤子前面看着一面小鏡子，反複研究半天都沒有看出什麽特別之處，倒是那個小胡子散修開了口，對她解釋道：“姑娘，這鏡子是兩塊一對兒才能用的。”

顧然聽那攤主這麽說了才了然，将兩面鏡子一同拿了起來，将其中一面遞給禍鬥，自己拿着一面。此時往鏡子看，看到不再是自己的模樣，卻是禍鬥，照着照着，黑發紅瞳的少年又變作了一只大白兔子的模樣。

“哎，怎麽鏡子裏的樣子還會變呀？”顧然看着鏡子裏頭那只十分眼熟的白兔子驚叫了起來。

“不必驚慌，這明鏡兒不僅僅能夠照着對面現下的模樣，也能照着你喜歡的模樣。”那散修笑眯眯的摸着自己的小胡子說道：“是不是十分有趣。”

顧然點點頭，确實在她心目中禍鬥還是只大兔子時候最為可愛。她忍不住湊到了禍鬥身邊，去看他鏡子裏邊照出來的東西，只看見有些模糊的身影，還沒有完全看清楚禍鬥便躲開了。

“前輩，您在鏡子裏頭看到了些什麽呀？”顧然不死心，她還是想知道禍鬥在鏡子裏邊看到的自己是什麽模樣的。她方才只看見一抹紅影，莫不是禍鬥覺得她穿紅衣服時候最好看，顧然卻實在想不起來自己何時穿過這樣的一身紅了。

“不告訴你。”禍鬥手指在那鏡面上一抹，鏡子中原本的影像便消失無蹤了，顧然從他手中借過空空如也的小鏡子有些失望。但到底禍鬥還是支付了靈石給顧然把這對鏡子買了下來。

顧然跟在禍鬥身後把這對小鏡子收在衣兜裏頭，想着今後機會多得是便也釋然了。禍兩人本繼續在街上走着，忽而有一大隊黑衣裳的人匆匆而過，禍鬥将顧然拉到路旁側讓，拉好她的頭巾，低聲提醒顧然道：“先別出聲。”

“這是怎麽了？”等那隊人過去之後有一會兒了，顧然才把剛剛的問題提出來問禍鬥。

“魔族。”禍鬥在她面前很少隐瞞，此時如實回答顧然道：“之前你在永夜城之中身體裏頭暴漲的魔族之息果然還是驚動了他們出來追查了。幸而你身上帶着默音鎖，把這氣息掩蓋了過去，只要不動手顯露，他們發覺不了的。”

顧然默然，她的身份，自己卻是最不清楚的一個。原本以為她是永夜城的大小姐重歡，可如今連這個身份都是假的，不過是居氏招來的一道不明身份的幽魂，還帶着自己駕馭不了的麻煩力量，連帶着麻煩胥越他們跟着收拾爛攤子。

“走吧，我們去見個人吧。”禍鬥不再說這事，帶着顧然離開最熱鬧的集市區，走向相對寂靜處的小巷處。

只見禍鬥敲起一處還亮着燈的鋪子的門，顧然擡頭看那小鋪子外邊還晾着些未收起來的幹藥材，看着覺得應是間醫館。禍鬥敲門時候絲毫不客氣，便敲着門還邊喊着：“土豆，我知道你還沒有睡覺，趕緊開門，不讓我就踹門啦！”

這麽敲着，還真有個姑娘出來開了門，她懷裏還抱着個花盆，盆裏中的不知是什麽只冒了兩片葉子出來，顧然肉眼可見那兩片小葉子抖了抖。

“禍鬥你叫誰土豆呢，說了多少遍了，是茯苓，我叫茯苓！”那姑娘瞪圓了杏眼，沒好氣的對禍鬥說道：“你若是下次在這樣，我真的不開門了，哼！”

那叫做茯苓的姑娘雖嘴上不饒人，但還是側過身子讓兩人進來自己屋子裏頭了，看着屋子裏頭小格子組成的櫃子，顧然之前的猜想都是沒錯，這兒果真是間藥鋪。

“這麽多年，你這蘿蔔弟弟還是老樣子。”禍鬥用手撥了撥茯苓放在桌面上的那盆小葉子，這麽一碰，吓得本就只有兩片小葉子的植物恨不得把自己全都鑽到土裏邊。

“別老調戲我弟弟。”茯苓狠狠拍開禍鬥伸過來的手，開門見山的問禍鬥的來意。“說吧，幾十年都沒見過，突然大晚上跑過來有什麽事情？”

“替我看看她，你醫術高明，可有什麽醫治之法？”禍鬥看着站在自己身旁的顧然，對茯苓說道。“這次算是我求你，替我想想法子醫治她。”

他這麽一說，茯苓看向了顧然，只看了片刻搖搖頭道：“還未進門時候我就看到她了。說實話，在我眼裏她如今便已經是個死人了。軀體已經是千瘡百孔怎麽補也補不好的漏壺了，魂魄散盡也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