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君無戲顏樓
君無戲顏樓
天子城茶樓,天子腳下,要說遠名在外的,當得起紅底金字牌匾,當屬“君無戲顏”樓。
取之“顏”字,自然是讓這茶樓話本五光十色,聽者陶醉,講者沉醉。一口茶香入喉,加以先生口舌伶俐,生動講說,耳目所看所聽皆是精華,那是完全顧不得外面的世界了。
話說,萬叢山百妖,本領過大,狐魅叢生,咄咄逼人的妖氣使人致幻,生者勿入。若反其道,那就只有一個結果了——死。
死亦好說,無非壽命終止罷了。但能活下,誰想真的這般死了呢?
當時,國只有一座仙師府,捕妖捉怪,師主掌權。昨夜城樓之上,天象有異,大兇兆也,“妖王出世,毀天滅地”。
側座着玄衣捧臉的人,看上去真的有認真在聽。蘇先生坐交椅,桌邊放一醒木,蘇先生扶移再一停,道:“衆人說:這該如何是好啊?”
“不怕。師主說:不急。妖王尚在成形期,須一人持劍,刺中即可。”
須知,妖王成形,必有萬妖百怪護法,此去,誰去,刺不刺的中,必生還無望。仙師府百位仙師,噤若寒蟬,因曉之以理,縱使此去,成了便是流傳千古,百世佳談美話,但心有餘而力不足。
紛紛搖頭,大不了同歸于盡,可是國中陛下的子民呢?這,可就不好了。
蘇先生道:“于是,一位仙師至此揚名天下。這便是那位阻止妖王成形的人。”
諸位聽者,拍手叫好:“好。好!”
諸位捧場:“接着講,接着講!”
妖王出世,亦可重出世,刺一次,眠百年;第二次,眠百年;第三次,眠百年。至此,妖王不再是人間噩夢,因為它每一次重出于世,都有一人持劍刺中它,每一次,都是同一人。
蘇先生道:“他是天下,享有盛譽的惑山仙師。每刺一次,都是同一人;每刺一次,還是同一把劍。那把劍名為惑山,‘惑山仙師’四字由此而來,後人常常稱他為惑山仙師。”
坐交椅,手握紙扇,蘇先生半空将它形成一個完美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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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先生又道:“馬有失蹄,人有失足,真是八字經典不朽。惑山仙師一次失手了,刺了五百年的劍,在第六次,第五百年的時候,不幸失手了。舉國上下頭疼萬分。”
妖王他——他出世了!
蘇先生不知講過多少遍,講到最後,口中咂摸兩下,道:“這個話本經我口中,是帶有一些喜趣的。”
側座何默捧臉,肘在桌上,問道:“先生,何來喜啊?”
妖王出世,毀天滅地,自古以來的說法便是如此。妖王出世,萬妖百怪大喜,勤加修煉,力助妖王成就偉業。而如今距離惑山仙師失手,已有二十年。二十年間,天下太平,未出動亂,只有些小國蠢蠢欲動罷了。
蘇先生道:“妖王二十年,未出現,可不是喜?”
何默道:“未出現不代表喜,內憂外患,萬一妖王哪天憑空出現了呢。”他随意的說着,其實這他比誰都清楚。
蘇先生笑道:“種種猜疑,至今尚無定論,各種傳言皆有。就連那些妖們,都不知妖王所蹤。”
何默随和一笑:“無所謂呀。不是有我們出師國的惑山仙師在嘛,他在一天,人就跟吃了定心丸一樣,雖然他那一劍失手了,但也不乏他、惑山仙師在舉國上下衆民心中的地位。”
蘇先生道:“是如此,惑山仙師的地位不可撼動。”
話本講完了,蘇先生的座椅換了另一人。諸位聽友,有走有留。
關逍在空投村,這時應該不會回來天子城的,何默打算上樓坐一坐,卻在大堂撞到了人。
這個暴脾氣正在和好友分別:“我家裏那婆娘在家等着我,不能、不能回去晚了。你自己待着吧。”
不料轉身他和何默撞上,暴脾氣是個懼內的,對外人真是暴脾氣:“你沒長眼睛啊,撞到我了。”
何默本想道個歉,見這人這般脾氣,他道:“你也撞到我了啊。”
暴脾氣:“起開!”
何默站在原地看着這個暴脾氣,暴脾氣用胳膊拱開他。剛走兩步,聽到說書先生講到一驚悚點,瞬間提了神,扇了自己兩巴掌後,又拐回去。被周圍人一頓笑。
“起開。”
他對何默說。
這個暴脾氣真是叫人哭笑不得,何默沒什麽在意的上了樓。
一位女郎帶着這位常來的客人,來到樓上雅間,另有精梳妝容的女郎,來給何默送上點心吃食,可口香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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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投郊的老者觀察已過一炷香,并無大礙。
記妖師柳輕水,一支筆停在紙上,絞盡腦汁不知道寫什麽,也不知道這他娘的,到底是個什麽妖,何不快快現身,報上名來?
關逍道:“可能體質真的不一樣,你留在這裏,我去帶個人過來。”
柳輕水道:“這麽直接就推翻了您先前說的?不像您啊。這村子也不像別的村子人丁稀少,您可以多帶幾個人,老人、中年、小孩,不同年齡段的都帶過來觀察一下,看看會不會嫁接。”
關逍對此房屋施了一道屏障保護,道:“無關年齡,我去去就回。”
哪個地方不對勁,柳輕水道:“嗯?您不在這個村子找,是要回城找嗎?”
關逍已經出去了,傳來幾個音:“城中人膽大。”
柳輕水:“是嗎?”
老者從他兒的床邊走來,道:“仙師,我們這個村子,位居山野,膽子都是從小練出來的,我給仙師找幾個去?”
柳輕水似乎是知道什麽了,笑道:“不用,他去找的那個人,當屬第一‘膽大’。若是他稱第一,沒人敢稱第二。”
老者道:“仙師神通,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柳輕水哈哈一笑。将他兒的笑面模樣躍然紙上,留作後人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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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無戲顏樓,一位黑色衣人來了,正是關逍。在說書先生側座一望,并無人,繞道走到諸位茶客後方上樓。
茶樓設有兩處扶梯,一處在諸客後;一處在先生後。
而雅間小憩的何默,頓感前方一股殺氣襲來。哪知,他随意一笑,仍是睡相。
一位女郎步履匆匆行走在外廊,引着這位仙師來到一處雅間,女郎敲門。關逍本想一腳給它踢開,但因外廊有人,他還是忍下了。
随和的聲音,從雅間傳來:“進來吧。”
女郎看了仙師一眼,小心的把門打開。君無戲顏的女郎都知道,這位一來,那位就要遭殃了。
果真,仙師前腳一進,後面玉瓶碎地的聲音刺耳襲來。惑山仙師一向寬容待人,但對待何默他知須用不同法子。
何默起的快,躲過一災,不知有意無意踉跄一步跳到地上,又假又真,道:“姓關的你好狠,我這俊美無比的五官,差點就要毀在你的手上了。你怎麽賠我啊?你說吧。”
關逍和身旁女郎道:“記得記他賬上。”
女郎每次看這品貌非凡的仙師,竟是一句不好的話,都說不出口。這是着了哪門子邪,搖了搖頭,提起衣裙佯裝生氣走了。
何默笑一笑,道:“姓關的你真狠,竟然訛上我了。好端端的玉瓶擺在那裏,你偏要朝我摔來,還好我起的快,不然落疤可不好看。”
關逍擡了腳進來,把門關上,道:“我也不想朝你摔去。我說半炷香不回來,就別回來了,你怎麽聽的?”
說起這個,他當然是聽字面意思了。何默道:“我吧,是想……回去的。”仰頭的語氣回歸正常,看眼前人:“不過你不是說了嗎,超過半炷香不回去,就別回去了,我這是聽話啊。”
關逍:“聽話?”
何默:“啊,聽話。”
關逍走近他:“這麽聽話。”
像這種時候,一旦關逍對他平靜的時候那就是關逍在想怎麽罰他,何默道:“跟着仙風道骨的惑山仙師,怎麽能不聽話。”
關逍在他身旁的座椅坐下,道:“也好,給我倒杯水來。”
嗯?關逍這是想找個什麽別出心裁的法子整治他。
何默乖乖倒了杯水,雙手遞給關逍,并很真誠躬身歪頭笑道:“您請。”
關逍看了一眼:“涼的。不喝。”
何默直起身子,用手碰着茶盞,再次遞給他道:“溫的,喝下正好。”
關逍端坐:“我喝熱的,不喝涼的。”
何默:“喝不喝啊,不溫不涼,不是正好?”
關逍擡眼看他,對視良久,道:“這是聽話?”
他人雖随和,但對上這位惑山仙師,真想把這一盞茶扣在他那無害臉上,然後愛喝不喝去吧。
僵持了一會兒,何默在想這盞茶到底該怎麽辦,是要呼在關逍臉上,還是重新給他沏一杯。
關逍起身:“看來你的聽話……”
何默摁住他,讓他坐下:“我聽話。我去給你重新沏一杯。”
這要是真呼在他臉上,怕是他和關逍之間又是雞毛撣子滿天飛。得不償失,給他沏茶,他好像還沒使喚過他。
何默端來了第二杯茶,直接站着雙手遞給他:“熱的,喝吧。”
關逍看了一眼:“溫的。我也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