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一問皆不知
一問皆不知
不曾想,栖染仙師說的,第一個适用的人是她自己。
本是人遇險,斷雪繩;現是斷雪繩,請栖染。
天坑裏,猶如被掘了墓的各數墳頭洞當景,天坑中一火光從地上噴湧而出,幾人向其趕去。身形俱佳女子淩風立于地面,轉身劍回劍鞘,正是栖染。
栖染望關逍,道:“栖染來遲了。”
關逍:“無遲不遲,正是時候。”
木雲戟:“栖染仙師在下面沒受苦吧。”
栖染劍從不會化于掌心之中,她握劍而來:“區區妖物,奈何得了我?”
木雲戟在一衆女仙師中,最敬佩栖染仙師,其他女仙師入不了他的眼,他笑道:“自是不能,栖染仙師栖染劍渾然天成,我木雲劍不及分毫。”
事實上,妖界除了那一出世便會毀天滅地的妖王,五百年以來還沒有妖能擾亂人界的平衡,雖有名劍出世,但大家的實力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保留。因此渾然天成,不及分毫,天下除了刺過妖王的惑山劍敢如此接承,恐怕找不出第二個。
栖染道:“木雲過謙。”
還未走到四人這邊,栖染便已瞧見何默,走來時,便道:“你怎麽來……”
看到他手上的東西,栖染眼一犀,退後拔劍,不容置疑的語氣道:“扔了它,這是妖。”
被吓着的時候,小妖靈的眼睛每次都睜的很大。何默揉揉它的腦袋,道:“我知道。”
栖染劍指小妖靈,和何默道:“還不快扔了它。”
何默沒有什麽可以留下它的理由,因為現在的他,不能保證小妖靈跟他走,會不傷人。他道:“好吧。我放下它。”
何默往前走了兩步,蹲下身子,放下它,輕輕的揉了揉它的腦袋。小妖靈聽到了什麽,眼睛水嫩嫩,金色的腦袋往前滾一滾,回頭又望向它想選擇跟随的主人。
何默站起,一把長劍正朝小妖靈下去,來不及多想,何默沖向滾滾去的小妖靈撲了上去。
“何默!”
惑山仙師一步擡手揮去栖染劍,再快一些便可,劍刃劃傷何默脊背,出了血。白争木雲戟吊着一嗓,還好沒傷到要害,長長的舒了口氣。
關逍捂着何默脊背,另一手扶着他,焦急之情溢出來,剛剛何默那一撲,懸着他的心,就像一顆流石砸進了他心口般,壓住了他的血脈。他用法術靈氣給他平傷,只是栖染劍刺中,也沒那麽好恢複,關逍的法術也只能給他止血,緩解一些疼痛。
懷中的小妖靈還不知發生了什麽事,瞪着大眼睛張張口,看着何默。何默臉色透白,普通劍尚好,栖染劍可不是一般劍,還好只刺中了一下,真落下來,不知什麽後果。何默摸摸小妖靈的腦袋,微笑道:“沒事了。”小妖靈金腦袋的毛濕了,蹭蹭何默的懷。
關逍把何默扶起,盯栖染道:“何默已經把它放下,你為什麽還要拔劍出來,栖染。你傷到何默了。”
白争木雲戟明顯的感覺到,現在的天更涼了。
栖染看着小妖靈,和關逍道:“你替這只妖鳴什麽冤,它該死,死不足惜,獠牙一經發現,立即消滅,容不得它活于世,禍害人間。”
何默看向栖染仙師的目又冷了,道:“它怎麽該死,怎麽死不足惜,獠牙雖有,可對敵也可對友,取決于這個人怎麽待它,也取決于它壞不壞。”
栖染:“妄論之談,化妖者,執念生,這只小妖如若不除,必是一患,你還不放下它。”
何默:“放下它,讓你殺了嗎。化妖者,執念生,也可萬物生,萬物有靈,生命有氣,出來的生命體,各有不同,栖染劍何不找那些真正犯了錯的妖,為人間除害。人尚有改正錯誤的機會,這只妖靈并未傷人,你憑何傷它?”
周圍的空氣好像要靜止了。
栖染道:“你為何這般護它,仙師職責,除妖物護人間,你想違了本責。”
在栖染眼裏,何默就是在違本責。
何默道:“我一天是仙師,我便一天不會忘了仙師這個身份。”
栖染:“那你就是與我作對,護此小妖,但是今日這妖我必須絕了後患。”
總感覺場面劍拔弩張,随時都要掀起風雨,白争木雲戟暫時不太想上前。
何默道:“哦?栖染仙師就是要殺了它,我不允呢。”
旁觀二人:“……”
竟對栖染仙師說出這種話,明顯作對,想不出來第二個這樣的人,還有惑山仙師,那就是想不出來第三個可以這樣和栖染仙師無規無矩說話的人。
栖染嗤笑:“你有什麽資格,與我作對,我和你說到此處,已費口頗多,你有什麽能耐阻止我。”
何默森目對她:“絕處中逢生,未嘗不能與栖染仙師打上一打。”
白争看罷,何默要瘋了。
栖染又是一笑:“那也要看看你有沒有這個資歷,能如此和我這般說話的,可真是沒有幾個。”
何默:“那我就是幾個中的一個了。”
栖染:“倒是不曾發現,你還有這麽剛烈的一面,藏拙了,看來我們是應過一過招了。”
旁觀二人表示也是第一次發現,此刻站一旁有點期待過招誰贏?白争覺得自己瘋了,肯定栖染仙師。
沉默許久的惑山仙師可開尊口了:“栖染,不過此事,不必為之傷了各自情分。”
栖染道:“我傷情分?關逍你可還是護着他,他值得你護嗎。從我去島,我們如今已相識四百多年,四百多年的情分抵不過與你相處了一年人的情分,傳出去,世人怎看惑山仙師,關逍,你想過嗎。”
關逍道:“世人怎看惑山我不知,但栖染仙師與一小仙師動幹戈,世人又會怎想栖染仙師呢。”
栖染定睛一笑,道:“看來關逍你這一年也變化了不少,學會了善變。你不該站到何默那邊,你讓他人怎麽看。”栖染意指旁觀二人。
白争不想說話。木雲戟道:“本來就是一個小事,和氣生財,不如大家下山,我擺筵席,都來我府中。”
栖染向他看去一眼:“小事是小,不過有個人的事可就大了。”
誰都知道,此指何默,護妖靈,惹栖染仙師,何默麻煩有些大了。
關逍:“到此為止,都走吧。”
“等等。”
栖染過來,站到關逍跟前:“我來告訴你,我為什麽不留後患。”
說罷,栖染挽起了衣裳,白争木雲戟湊近了些,半條胳膊跟個洞穿孔,五個以上都是貫穿到底的洞,似箭穿膛,上面還籠罩着薄薄黑煙,不免叫人動動喉嚨,咽了咽嗓子幹啞。那胳膊看起來,如有了噬蟲的竹子,看起來随時要斷。
另一條手臂也有,栖染又把另一胳膊上的袖子挽起,這邊好些,少了些駭人的洞穿孔。
關逍:“這是。”關逍看向何默懷前的小妖靈,道:“你下去之後,遇到的妖物是他們。”
栖染放了袖子:“即使小妖物,也不容小觑,像它那樣的小妖物,在下面不足為奇,不過沖我來的已被我斬殺。這只小妖,必須殺了。”
關逍無從反駁,那些像它一樣的小妖物,獠牙下去,便刺穿了血脈骨骼,可憐不起。
關逍望向何默:“……何默,放下它吧。”
何默揉了揉小妖靈的頭,小妖靈張張口回答着什麽,何默又撫了撫它的頭。何默道:“它說了,并未傷人,也未見你,栖染仙師。”
栖染道:“就算你能聽懂它說話,你能保證它說的話就是真的嗎。”
何默的手不斷揉着小妖靈的腦袋道:“我保證它說的話真。”
栖染:“可我不信。”
關逍把身對着側着身子的何默道:“何默,你确定你能聽到它說的話嗎?”
何默知道,關逍這是質問他剛開始為什麽不說實話,便也正身,把身子對着他,道:“我能。”
關逍:“為何……”栖染在,關逍不想扯出別的事情來,只怕矛盾更大。
關逍道:“你問它,碧林妖王現在這啼鳴山何處?”
只見小妖靈張了張口,何默道:“沒有。”
沒有?!不是開玩笑嗎?
關逍又道:“你問它,它活了多久?”
只見小妖靈又張了張口,何默道:“不知道。”
白争有種何默正在作死的邊緣來回試探。
關逍耐心再問:“你問它,這啼鳴山裏有多少妖,以及還有多少我們不曾知道的死屍。”
何默:“不知道。”
關逍遲了遲,看他又問:“問它,給屍首之下,放置安魂燈的人,是誰?”
何默:“不知道。”
“何默!到底能不能聽到它說話!”
“能。我能。”
關逍厲聲,聲又低:“那為什麽一問皆不知?”
何默道:“很簡單,它不知道。它說什麽,我就說什麽,沒有騙你。”
關逍許久不握手成拳的手,緊緊攥了攥。他知道何默想護這小妖靈,但他想護何默,也想護何默想護的,只要無害便好。可是,何默一人保證,如何能說服栖染。
關逍厲聲:“白争過來。”
旁觀的白争突然被點到,踉跄而來:“怎、怎麽了?”
關逍:“你也可以聽到它說話,把手放上去,問傷人與否,以及以上我的幾個問題,問。”
“……”
倒吸一口氣,此話一出,他便知惑山仙師叫他而來的目的。可是活了幾百年的人,也不是沒有見過這種腦袋差不多的妖靈,他要問了,就是幫惑山仙師,不問便是與惑山仙師不對。和何默相識不長,但何默确實是個可以相交的人,他和何默不僅是僚寀,也是朋友。
“問。”
不能疑了,惑山仙師一字,不溫不火,卻如爪扼喉。
白争一一問,所言皆是何默所言。這就是關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