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
第 6 章
25.
謝先生吩咐了一些事情下去,大概是查一個姑娘十九歲之前的檔案。
可謝家是守法的商人,像電影裏那樣手眼通天的本領是不存在的。他們也沒有時光機,貧民窟多年前也沒有普及攝像頭,所以就算是走關系請吃飯,所有流程拿到最快的綠燈都要半個月之後。其實我有些高興,畢竟我不想讓他知道一些事情。
謝輕鶴知道我有個賭博的母親。
他卻一定還不知道我有個已經死掉的繼父,這個男人還帶了一個兒子。
我曾經有無數個機會和沖動跟他坦白一切,可是後來卻都覺得算了。
——沒有必要
何必要一個挂在玉桂枝頭的月亮去照亮惡臭的溝渠呢?對吧?那些陳年的爛事就應該被死死地壓在腐爛的墓地裏,永遠不要暴露在陽光下。否則四散的塵埃會讓所有敏感的人開始打噴嚏。我剛好是那個有鼻炎的嬌氣鬼,所以反感黴灰的味道。
不過,
如果謝輕鶴去查我的母親,應該會知道她曾經去過一次家暴保護中心。
如果他的人足夠細心就會知道,那個時間段,我的生父已經被人騙去東南亞了。那麽當時沒有婚姻關系的她,又是被誰家暴的呢?
如果再查這個陌生的男人,就會知道他曾經兩次入獄,我母親賭博都是為了給他湊保釋金。
如果還能再用心一些,就會知道這個男人現在已經死了。
他的兒子也在監獄裏。
可惜比這消息更先到的,是花店的電話:
“謝總,您婚期還照常嗎?當時陳小姐訂的鈴蘭已經需要進入備貨階段了。”
謝輕鶴在座位裏恍惚了一瞬。
謝家的事情是秘聞,大多數人只知道失火而不知道內情,身邊人不提醒,許多被刻意忽略的細枝末節也一瞬間被想起——他和陳思的婚期都快到了。
是啊,他們本來要結婚了。
26.
陳思很興奮。
不同于收到那些昂貴的禮物、車子、房産,她聽到婚禮的那一瞬間眼睛裏的光芒很特殊。她第一個問題是:“會比劉太太的還要貴嗎?”
謝輕鶴不太确定她口中的劉太太是誰,他只說,随你。
她又問:“會有很多很多媒體來拍我嗎?”
謝輕鶴皺眉。
後來輕輕點了下頭。他看到陳思快樂地轉了一個圈。
她最後問:“哇,那你會單膝下跪求婚嗎?”
謝輕鶴沉默了一會,沒否認。
這件事帶來的直接影響就是,陳思興奮到淩晨四點的時候騎在他身上把他壓醒,一直在小聲叫喚:“你要娶我?!你真的要娶我?你離婚了?你要給我一個家嗎?比劉太太的婚禮大是嗎?你爺爺也同意我出現?你……”
謝輕鶴用枕頭把她捂住了。
這女人問題怎麽這麽多。
27.
花店說,陳小姐訂了很多網紅花。
她是看小紅書準備的,網紅用什麽,她也指名要用——法國芍藥、南非的針墊、荷蘭的鳶尾針茅郁金香落新婦和鐵線蓮、新西蘭的大花惠蘭、哥倫比亞的六初、厄瓜多爾的玫瑰…那些亂七八糟的名字看的謝輕鶴頭疼,只覺得她在集齊世界地圖。
他問:“你都認識這些國家?”
陳思白了他一眼,她好像從那一夜開始變得快樂了許多,放肆了許多:“你知道我沒文化,但是我認識價格呀!”
這回輪到謝輕鶴無語凝噎了。
他沉默地和憋笑的店員對上了視線,熟練地刷了卡。
“陳小姐真是很活潑的一個人呢,不知道她現在是不是很期待婚禮?我們采購員昨天已經出國了,如果她想要什麽新的花可以七折贈送哦。對了謝先生,花房裏的蓮花有定期換水嗎……”
“……”
那邊後來又說了什麽,謝輕鶴已經聽不到了。
他拉開旁邊的抽屜拿出那份律師交給他的協議,那是一份婚前贈予協議,裏面所有的款項對一個曾經一無所有的女人來說都分外優待。陳思磨了他好久才要來這些東西,他的律師都被她的獅子大開口吓到。而現在,這份協議失去了原本所有的意義。
他突然深吸一口氣站起來,一個人走到了花房。
那裏還拉着警戒線。
因為公訴期還沒有結束,暫時不允許被拆除。
華貴的玻璃鳥籠已經被燒毀了大半,焦黑色的斷壁殘垣泛着惡心氣味,他踢開一塊破木板打着手電向裏面望去,所有的水缸已經被倒塌的橫梁砸碎,只能隐約看出圓弧形狀的瓦片。
謝輕鶴站在那裏。
他想不明白陳思在鬧什麽;
他想不明白陳思在作什麽;
他想不明白,他作為謝家的人已經為了她離婚、登報、出一切醜的時候,她跑了,跑的無影無蹤一幹二淨。她把他當什麽?耍他很有趣嗎?
他突然生氣地、不管不顧地沖進那些警戒線裏,然後徒手扔開各種礙事的碎片,拼命地挖着:
“陳思!”
“陳思你給我出來!!”
聲音驚動了半山別墅裏的其他人,他們慌張地跑過來拉他。
“謝先生,謝先生您冷靜一點。”
“放手啊謝先生…”
“那是證物,輕鶴你深呼吸,放松一點。”
他們用很多人才勉強控制住了謝輕鶴,他臉色難看衣衫微微褶皺地坐在不遠處的椅子上。
他想起來陳思有一只流浪貓,叫花花還是點點。他和陳思有段時間鬧分手,再和好時她就帶着這只貓,說什麽也不肯丢。
這只貓年紀特別大還有一身的病,花了許許多多的冤枉錢才治好。陳思說,寵物是子女宮,雖然那只貓換算成人的年齡都快一百歲的老人,她也堅稱那是她的兒子。還讓它的大名姓謝。她非常愚蠢又迷信,說如果寵物有了主人姓,下輩子就不會進入畜生道了。
她說:得姓謝,得是你的孩子才幸福。
她說:如果投成我這種窮人的孩子,還不如當只畜生
他現在突然很想很想見到那只貓。
大宅裏的人坐看右看:
“謝先生…點點當時也在花房裏。”
謝輕鶴暴怒:
“陳思你個賤人!連只貓都不給我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