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青之章（下）：小我六歲的女孩子
青之章（下）：小我六歲的女孩子
“……老師。”
“……老師？”
“……白鳥老師！”
“什麽！啊，天羽，怎麽了，你不是明天就要畢業了嗎？”
“不會吧，白鳥老師，您真的把重要的事情忘記了嗎？”
那家夥的妹妹一臉無奈地站在教師的座位旁邊，用力地搖搖頭。她這張臉真的和那家夥太像了，特別是眉眼之間。
“您答應我們，畢業那天會把女朋友叫到學校來給我們認識。”
“我什麽時候答應過？”
“全國大賽前一天啊，您說只要我們拿到金獎，就在我們畢業那天把女朋友帶來。”
“我沒 、我、啊，原來如此，是這樣啊。”
白鳥反應過來了。
全國大賽前一天，前田老師說，明年開始，他就會去別的學校任教——前田沒有明說，但白鳥推測是被挖牆腳走了——，而羽崎的音樂老師和吹奏部的指導老師的工作會轉到白鳥的手上。
剛好被來還鑰匙的天羽聽見，她就說了一句“老師的女朋友一定會很高興的吧！”，他都沒來得及反駁，前田老師就說：“白鳥還沒和喜歡的女孩子告白呢。你看看你們老師，長得也挺好看的，上課的時候那麽能說會道，感情上就是個膽小鬼。”
“瞎說什麽，我怎麽就是膽小鬼了。”
“那如果我們拿到全國金獎，你能在她們畢業那天把女朋友帶來嗎？別想随便找個人，我可是知道你每天都對着哪張鎖屏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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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到此結束。
對啊，當時頭腦發熱，就答應了，怎麽後來就把這件事情忘記了。
白鳥端起水杯的手微微顫抖。
天羽的眼珠子一轉，她若有其事地點點頭：“沒事的，白鳥老師，我們也沒有那麽好奇，我也是和翔太君相處了兩年才告白的。對了，您是幾年呀？”
白鳥的三叉神經有點疼，天羽平時也沒有這麽直白，她這完全就是要畢業了所以肆無忌憚了。
“你們女子高中生，都這麽關心老師的終身大事嗎？”
“主要是您的戰線實在是拉太長了，大家都挺着急的。”
“大家？”
“嗯……吹奏部的大家……前田老師走之前還特地跑來叮囑我們，說‘白鳥老師暗戀一個女孩子四年了，到現在都不敢表白，可不能放過這個調侃他的機會’。”
淨會說些多餘的事情。
“所以真的四年了都不敢表白嗎？”
“我那是，有別的考量，你趕緊回家去吧，這事兒不用你操心，鑰匙放桌上就行。”
“好吧。”
天羽似乎對這個回答不是很滿意，但迫于白鳥是她的老師的關系，她只是撇撇嘴，把鑰匙放到桌子上，轉身去和等在門口的男朋友彙合。
才四年而已。
白鳥伸手把鑰匙丢進抽屜裏，伸了個懶腰，他的手機屏幕亮了起來，上面是他暗戀的女孩子發來的消息：晚上要一起去吃飯嗎？我剛好在附近的劇組拍戲。
——好呀，你想吃什麽？
——我剛剛在想要不要去珊瑚礁，但是好像最近關門了。青哥有什麽想吃的嗎？
——那你先到我公寓樓下等我，我還在學校，我們見面了再讨論。
——好。
白鳥回複完郵件，和留在辦公室和學生讨論什麽東西的若王子打了個招呼，便拿上自己的東西，給手機上插上耳機線，走出辦公室。
才四年而已。她還有一年才畢業，至少也要等她畢業之後。
——你倒是不怕她喜歡上別人。
不知道為什麽，白鳥的腦子裏擅自出現了某個朋友的聲音。
——那也沒有辦法，我的原則就是絕對不能和還沒工作的學生談戀愛。
這麽說起來，自己好像從來沒從她口中聽到青梅竹馬之外的其他男性的名字。
她如果真的喜歡別人，那我能怎麽辦呢？是我自己要等的，從她的角度來看，說不定我才是那個只會搞暧昧卻不肯負責的人。
“青哥！”
白鳥到達時，她正坐在他公寓樓下的長椅上閱讀劇本，頭上戴的報童帽上不知道什麽時候沾上了櫻花的花瓣。
“等我很久了嗎？”
“看劇本的話，就一點都感覺不到時間流逝了。”
就是等了很久的意思吧。
白鳥伸出手，摘掉她報童帽上的花瓣，目送着花瓣随風而去，轉過頭去，才發現她呆呆地盯着自己。
“怎麽了？”
“我就是在想，青哥果然個子很高，連我帽子上的花瓣都能看到。”
“你認識我這麽多年，居然才發現嗎？走吧，有想到吃什麽了嗎？”
“我想吃拉面，我今天劇組發工資，我請客！”
“那可不行。”白鳥下意識地拍拍她頭頂的報童帽，“我的原則是不讓學生為我花錢。”
“……”
她突然鼓起腮幫子，氣鼓鼓的樣子。
過分可愛了。
“咦，我說錯話了嗎？沒有吧，教師和學生出去吃飯，确實不能讓學生付錢啊。嗯，是哪裏出錯了嗎？”
原本後面那些話，白鳥只會在心裏說，但是某一天，花咲認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跟他說：“我希望青哥可以把煩惱的事情直接說出來，青哥如果不說出來，我也沒辦法知道你在苦惱什麽，這世界上大部分矛盾都可以通過溝通來解決。”
雖然不知道她是從哪個劇本學到的話，但從那之後，白鳥在面對花咲時，就開始會直接把自己不理解的地方說出口。
“我才不是你的學生。”
“你在意的點是這個嗎？”
“嗯。”
她用力地點頭的樣子也讓白鳥非常想立刻擁抱她。
“作為哥哥，我也不能讓妹妹付錢。”
“我是獨生子女。而且你在我心裏也不是‘哥哥’。”
看樣子今天不答應她讓她請客，這個坎是過不去了。白鳥只能點點頭，妥協了她的提案，她立刻露出了像小狗一樣快樂的笑容。
下次去其他地方辦事的時候，給她買點禮物好了。
“歡迎光臨！”
啊，糟了。
一進門，白鳥就看見了坐在其中一個角落一個人吃拉面的老朋友。
這麽說起來，這個地方确實離振翅很近，花咲難道是提前知道零一先生會來這裏吃飯，才特地過來的嗎？
本以為這麽多年了，花咲應該已經不喜歡零一先生了，難道只是不想讓自己知道，才默默關注他的嗎？
雖然自己說着就算花咲喜歡別的男生，自己也不會介意，但這個對象如果是自己的熟悉的人的話，那就有點複雜了。
“青哥，你答應過我，有問題要直說的。”
“我在想我們坐哪裏才好。”
這種吃醋的心理，還是不要被她知道為好。
“好像也沒有別的位置了，坐那邊吧。”
花咲指的是零一先生背後的位置，其實一進門，白鳥也就知道了，整個拉面店就剩那裏還有一個空桌。
她自然地挽起白鳥的手臂，徑直朝着那個座位走去，然後背對着冰室坐下，絲毫沒有和對方打招呼的意思。
花咲可以當沒看見，白鳥不行，不管怎麽說，他上任吹奏部的指導老師之後，每年都要見冰室好幾次，就算從這個角度考慮，他都得說點什麽。
“啊，這不是零一先生嗎？晚上好。”
“太僵硬了。”花咲小聲地吐槽。
“晚上好。”
簡短的問候結束，冰室頭也不回地繼續自己的晚飯，就像是完全沒看到花咲一樣。
“兩份豚骨拉面。”
将菜單遞回給服務員，白鳥因為無法無視花咲背後的冰室，而有些局促不安，花咲倒是很自如，愉快地和他談論劇組裏面發生的事情，白鳥也很快将注意力集中到花咲的身上。
“對了，明天就是羽崎高三的畢業典禮了吧。”她用雙手托着下巴，歪着頭和白鳥說道，“好懷念啊，雖然我只在羽崎呆了一年，但是那一年确實過得相當充實。”
“是呢，我那群學生今天還特地跑來問我，明天有什麽打算。”
花咲在高三轉入羽崎讀書，從那之後，在振翅發生的事情就成為了絕對禁區，她甚至在不是很熟悉的人問到高中時，會直接說自己是羽崎的學生。
就好像這樣做，就可以讓在振翅經歷時的事情完全沒有發生過一樣。
進入羽崎之後的花咲，回到了初中時的狀态，不再給自己塑造什麽人設，也不再專注于打扮，雖然過去的事情多少讓她的性格有了些改變，但最終都因為繁忙的高三學習而變得不那麽重要。
“那你明天有什麽打算呢？”
“正常地迎接我的第一屆畢業生，大概會哭吧，哈哈。”
“那我可得去學校看看你哭的樣子。”她似乎對這件事情很有興趣，金色的眼睛裏全是壞心眼，“我還沒看你哭過呢。”
“大男人哭有什麽好看的，你可別來。”
“青哥不想我去嗎？”
該說不愧是演員嗎？上一秒還是壞笑的花咲，一秒鐘換上了可憐巴巴的表情，甚至還用手指輕輕捏住白鳥放在桌子上的衣袖的衣角。
“不是這個原因，”白鳥沒辦法應對她的撒嬌，“是我的學生說想在畢業典禮看到我的女朋友，我怕你去了會讓他們誤會。”
“青哥有女朋友了？”
“我哪有女朋友啊，我周圍的女性除了同事和學生，就只有你而已。”
“青哥長得這麽好看，肯定有很多女生暗戀你吧。”
白鳥确定，在演藝圈混久了，演的角色多了，花咲的性格多少是有點被同化了，其實她高中時就有這個毛病，演過‘鬥争’之後，她的內心一直都有那個角色的影子，情人節的爆發也是因為太久沒出戲。
這個毛病在她進入四年制的專門大學之後得到了好轉，但也只是好轉而已，并不能說完全治愈。
“你說話怎麽這麽奇怪……”
“我高中的時候也會暗戀長得帥的老師，我很能懂這種求而不得的心态，只要老師稍微看我幾眼，和我說幾句話，就能高興一整天。青哥又總給人一種大哥哥的感覺，估計有很多女孩子會誤會。”
“我要很多女孩子誤會做什麽，我對她們又沒有戀愛之情。”
白鳥隐約覺得自己正一步步走進這個女演員的陷阱裏。
“青哥又沒有談過戀愛，怎麽知道什麽是戀愛之情？說不定其實你已經喜歡上某個女學生，只是你自己還沒意識到。”她委屈巴巴地說，“說不定意識到的時候，還特地為了拉開距離而冷落對方，我開始心疼那個女孩子了。”
“我怎麽不知道什麽是戀愛之情，我——”
白鳥差一點就要把“我喜歡你四年了，我當然知道”這句話脫口而出，就在他即将說出口的前一秒，他從她那雙金色的眼睛裏讀到了期待。
她是故意的。
“你是故意這麽說的吧。”
“四年了，青哥，你不會真的要等到我畢業吧。”
“什、什麽。”
“我們學校是一邊教專業知識，一邊還要去真正的劇組工作的教學方式，所以我現在也不能完全算學生，至少也是半工半讀？”花咲掰着手指頭，“而且大三結束之後，也沒什麽別的課程，大四除了畢業大戲之外，基本都要在不同的劇組，已經沒有課程了。從這個角度上來說，我現在已經可以從學生身份畢業了。”
她沒有一句話在提告白，卻句句都在暗示他可以向她告白。
“其實我也可以讓你的學生們誤會一下，而且反正他們馬上就要畢業了，誤會也持續不了多久。如果青哥後面和別的女生交往了，也可以用‘我們分手了’簡單帶過，給畢業生們留下一個美好的誤會，不是也挺好嗎？”
“不——”
不行倆字都還沒說完，花咲背後的人就忍不住發出了輕笑，他背對着他們，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和他們說話：“就算是教師，也可以追求自己的感情。不管是喜歡還是不喜歡，都要直接地說出來。不喜歡就不要給別人幻想，喜歡就不要讓心上人等待。感情沒有對錯，不要讓未來的自己後悔。我吃完了。”
“你看，那個大哥都看不下去了。”
白鳥清晰地看到，在花咲說出‘大哥’這個詞語時，她背後的人明顯停下了先前的動作。
“有沒有人說過，你最近的性格十分惡劣。”
“哼哼，可能因為我最近演的角色是個壞心眼的小惡魔？”
她倒是一點反省的意思都沒有。
但這也是白鳥所喜歡的樣子。
“你大三結束了，我學校還沒放假呢。”他将大拇指和中指捏在一起湊近她的額頭，在她的下意識閉上眼睛時，将彈指的動作換成了撫摸，“明天要來羽崎參觀嗎？畢竟羽崎也算是你的母校，然後，在羽崎的燈塔等我。”
他撫摸着她柔軟的頭發，看着她浮現出紅暈的臉，還有她那雙永遠會讓他心動的金色眸子。
“好，我等你，不管有什麽工作我都會讓壬君想辦法處理的！”
“你多少還是關心一下你的經紀人的精神壓力吧”
說完這句話，兩個人同時笑了起來，聽完這一切的冰室，沉默着起身結賬。
在笑聲中，拉面終于被端了上來。
“兩位的豚骨拉面！請享用！”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