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醒悟

醒悟

到了蘇茜家,石夢庭就像進了超級市場,什麽都想看什麽都想要。

“這款手鏈看着感覺好好哦,跟燈泡似的,是什麽材質的?”她拿出一個糖果球手鏈問蘇茜。

“亞克力,是那種高級一些的,所以很亮,帶多久都不會發暗。”

“你也上開心啊,”石夢庭看到蘇茜挂着開心網,正在抽空收割,“我也在,你加我一下吧。”

蘇茜加了石夢庭之後,随手點開她的主頁,發現她前天新上傳了幾張照片。其中一張照片上的人物看着有些眼熟,好像是韓齊,下面還有一堆人發的評論,都是“好帥哦”“我萌這個類型”之類的話。

好奇之餘,她點進那個專輯,還沒點開大圖就發現這些照片是周日那天在外語學院的操場上拍的。

“那天你拍照了?怎麽沒見你拿相機?”

“我用手機拍的。”石夢庭擡起頭,“啊,你看到這個啦?”

她話音剛落,大圖就打開了,照片上果然是童拓和韓齊。照片上童拓正神情嚴肅地跟韓齊說話,韓齊也聽得極認真。鏡頭抓得真好,蘇茜暗想,這張童拓真帥,晚上一定要存下來。

再點開下一張,還是兩人合影,不過主角換成了童拓和湯迪。童拓坐在凳子上仰頭喝水,湯迪站在一旁雙手抱肘,正低頭看他。

這張拍得也好。原以為前面那張之所以驚豔是湊巧抓到了好角度,看完這張才發現原來不是偶然,是拍攝者的眼光獨特。不得不承認,石夢庭雖然穿衣沒啥品味,拍照還是有幾把刷子的。

蘇茜挨張看下去,漸漸發現了這些照片的怪異之處。第一,每一張照片都是兩個人的合影,要麽是童拓和韓齊,要麽是童拓和湯迪,偶有幾張韓齊和湯迪。第二,照片上的主要被拍攝者都是男人,自己那天也在,卻完全沒有出現在鏡頭中,唯一一次出鏡還只拍到一只胳膊。

而且她發現,石夢庭的确很會抓拍,每一張都是一個獨立的情景,照片上的兩個人都有互動,或在交談,或在對視。毫不誇張地說,專輯裏的任何一張照片,貼上一個标題就可以當耽美小說的封面。

想到這裏蘇茜擡起頭,好笑地看向石夢庭,問:“你該不會是腐女吧?”

石夢庭朝她嘿嘿一笑,“別告訴童拓哈,那些男生都很小氣的,我把他們拍得那麽帥,每次還都不樂意。”

“放心,我不會說的,我覺得你拍得很棒。”蘇茜暗暗好笑,要是他們知道自己在女生的心裏被yy成這樣,不知會做何感想,只怕童拓會面癱得更厲害。

最後石夢婷選了一堆飾品,艾雅找了一個塑料小筐給她盛着,才勉強裝下。她遇到喜歡的東西買起來大手大腳慣了,沒有求着蘇茜給她便宜。倒是蘇茜覺得過意不去,所有商品均按照進貨價賣給了她。

趁着在電腦上算價錢,兩人又聊了幾句。石夢庭告訴蘇茜自己也是剛到北京,之前父母離異,她一直和父親生活在外地。這次過來投奔母親,母親已經為她找好了工作,明天就去上班。

她們雖不是一類人,但經歷有相似之處,蘇茜便對她生出些許好感。

“今天是周末,你怎麽不去找你表哥玩?”她随口問道。

“我是想啊,他今天不在家,說是陪舅媽去一個朋友家串門了。”

陪母親串門?蘇茜心想童拓真是個大孝子。

梅正麗原本剛剛放下的心很快就又被石夢庭提了起來。

本以為她貌不出衆,性格也不讨人喜愛,加之自小父母離異,千裏投母,母親又是個難以相處的人,梅正麗都要同情這個侄女了。沒想到她卻找借口三天兩頭往自家跑,聽說表哥們都不在家就唏噓不已。

每次見她偷偷打量童拓,梅正麗心裏就不舒服,總覺得石夢庭會對自己的寶貝小兒子有所圖。

聽說上周末,她就跟童拓去球場了,這周童非請童一玲吃飯,又撞見她用手機對童拓一陣偷拍。難道石夢庭總往家來是得了童一玲的授意?出于女人的直覺,梅正麗認為很有可能。她不想掉以輕心,決定再度主動出擊,讓童一玲及其女兒趕緊死心。

童拓剛從家裏搬走,新的住所還有一堆東西需要收拾。周五晚上,梅正麗來電話要他陪自己去探望一個老同學,他看了一眼堆在客廳裏還沒來得及整理的幾個箱子,他二話沒說就答應了。但是到了第二天上午,當他們踏入對方的家門時,童拓又後悔了。

因為他看到母親的老同學有一個二十五六歲的女兒,正乖巧地站在二老的身後迎接他們。

記不得這一頓飯是怎麽吃完的,童拓只覺得碗裏被夾了一塊又一塊的排骨,被人含蓄地提問了一個又一個問題。而且每一個問題都是雙向的,他回答完畢,對方的父母也定會向他彙報自己女兒的情況。

每到這時,那姑娘只是羞澀地低着頭,不時擡頭飛快地看他一眼,又低下頭去玩弄那碗本來就不多的米飯。

倘若午飯的時候他備受煎熬,那麽飯後,老兩口和母親神秘兮兮地去隔壁屋“有事要談”,留下兩人單獨在客廳看電視,才是真正噩夢的開始。

有好一陣子,客廳裏只有電視機的聲音,兩個人都默不作聲。姑娘又羞澀又緊張,似乎在等待童拓先開口。

童拓不是渾人,懂得如何讨好女孩,只是這種變相相親的方式讓他無法接受。他以為自己上次已經跟梅正麗說清楚了,今後不要再安排相親,沒想到梅正麗換了個形式,連诳帶騙讓自己來見女方。他心裏一百個不樂意,卻不能不給母親面子。于是暗自嘆了口氣,轉過頭,打算跟姑娘說點什麽,起碼在待會兒出門的時候,不會被人怨恨。

一個半小時之後,他疲憊而勝利地完成了任務,和梅正麗一道離開。

半路上,趁着紅燈梅正麗忍不住問他對對方感覺如何。

童拓呻吟一聲,回頭對她說:“什麽感覺?不是說好不再要我相親了嗎,怎麽今天又來了,而且還讓我措手不及,一點準備都沒有。”

梅正麗眼一瞪,道:“這還準備什麽?你就這樣挺好。還別不知好歹,我不給你介紹那你自己倒是找啊?你又不找,那只能我幫你找。”

“那您也別事先不告訴我,這家是您哪裏的老同學,我怎麽從沒聽說過?連咱家的基本狀況都搞錯了,要我看您們也沒見過多少面吧。”童拓不知道梅正麗為何又開始給自己張羅相親了。

“他們的确不是我的同班同學,但跟我是一個年級的,怎麽不算是老同學?”梅正麗嗔怪道:“我要是事先告訴你你還能來嗎?你也不小了,別再混了,難道你想一輩子單身?剛才那姑娘不錯,模樣還算俊俏,只是有點害羞話不多,不過我看跟你還是很有話的。她父母也對你印象不錯,直在我面前誇你的好。”

年級同學?童拓又好氣又好笑,末了他又笑不出聲了,為了自己,母親連同年級同學都出動了,不可謂不用心良苦。

“我當然不打算,這不是沒遇到合适的嗎?我不習慣和別人靠這種方式認識,感覺太不好了。而且,我跟那姑娘也不算談得來,大家只是一直在說客套話而已。”

“你不喜歡這種方式,那你身邊的人有沒有不錯的?試着發展一下。別挑三揀四,非要怎樣怎樣才喜歡,好姑娘哪有那麽多,等你慢慢去發現?”

童拓發覺不能再和梅正麗聊這種問題,一來傷神二來傷心,遂敷衍道:“好啦,我知道了,回去我就看看我身邊的有沒有合适發展的,趕明兒帶回來給您老見見。”

梅正麗可不吃這一套,說:“你就光動嘴說吧,別看你搬出去了,該管的地方我還是要管。”

還要管?他暗叫不妙。

所幸此時綠燈亮了,梅正麗怕出事故,便不再和兒子争辯。

童拓将車子停在家附近的超市停車場,陪梅正麗到超市買食物和日用品。母子倆選了一購物車商品,推到收銀口排隊結帳。

梅正麗又喋喋不休地教育他,連一寸光陰一寸金都搬出來了。他一面應允着,一面漫無邊際地向四周張望,突然看到不遠處的一個女子,不禁愣住了。

她的背影如此熟悉,他幾乎要脫口而出她的名字。但一想到母親正站在自己的身邊,他又忍住了,只是用眼睛越過人群搜尋她的身影。

蘇茜怎麽會在這裏?望着她的背影,他驚訝地想。

“你看什麽呢?”梅正麗問。

“沒什麽,您接着說。”他低頭看向母親,梅正麗點點頭,又接着跟他唠叨。童拓邊聽邊偷偷再次張望,自己都沒有注意到自己正屏住呼吸等待着對方轉身。

為何他總會遇到她,難道他倆真的這麽有緣分?他盯着她的背影,微微挑眉,果真如此的話,那麽這是一個值得認真思考的問題。

童拓想起和蘇茜相親時,只是出于完成任務的心情面對她,完全沒想到要有後續發展。之後在酒吧偶遇,又唯恐躲避不及,不願被人發現自己和她相親過。

五一小長假外出旅游,看到她也在時他心裏很不樂意,直覺這次旅行算是完蛋了。沒想到還真被他猜中了,最後一晚的難堪幾乎将他倆的關系推到一個新的糟糕高峰。可他又不得不承認,前一晚在游樂場裏,和她的聊天又蠻愉快的,除了最後——

童拓後來問過湯迪,也上網特意去了蘇茜的店鋪,果不其然,他在那個差評下看到了她的回複。口氣中的憤怒,無奈和痛苦讓他隐隐不安。兩人的關系應該就此為止了吧,他想,沒想到之後卻再次在飯店看到她。

他以為她在跟別人相親,卻不明白自己為何橫豎那個韓齊不順眼。直到在外語學院再見,得知他倆只是朋友關系時,他才不那麽讨厭韓齊。而眼下她又出現在自己的面前,這一次——

終于,那女子停下腳步,站在一個貨架前,從上面拿起一包膨化食品。

童拓這才發現她不是蘇茜,蘇茜的鼻子沒有那麽扁,眼睛也沒有粘着三厘米長的假睫毛。

他搖搖頭,暗自好笑,尋思兩個人又沒有事先約好,怎麽可能每周都會見面,之前那些次偶遇都是巧合——雖然也有點太巧合,讓他幾乎都要習以為常了。

這樣想着,下一秒卻發現自己的心髒在剛才的一瞬間加速跳動,現在仍可以感到它與胸膛的強烈撞擊。怎麽會?他皺眉,隐約明白這異常與她脫不了幹系。巧合也會經常發生,這不代表什麽,童拓對自己說。但剛才由那個身影引發的驚訝、希望、直至失望、遺憾,又是不争的事實。

腦海中不自覺地回憶起蘇茜的面容,她的相貌并不特別出衆,不會讓人一見鐘情。可她會使他展露笑容,甚至使他忍不住放聲大笑。他發現自己其實蠻喜歡見到她,和她說話。

兩人雖生活圈子不同,可總有交集,這種一而再再而三的巧合很自然地讓他視為理所應當。就算是現在他也毫不懷疑地認為,未來不久,兩人還會再見面。

不過,這種巧合總有一天會用完的吧?童拓想,總有一天,他們不會有機會再見面,也許是當她交到男朋友之後,她也不會再以溫柔的眼神望着自己。

意識到這一點,他突然發覺自己難以忍受這種狀況的發生。

“您好,有會員卡嗎?”收銀臺的小姐突然問道,打斷了童拓的思路,他這才意識到輪到自己結帳了,一時間竟不知道要怎麽回答。

“沒有。”梅正麗看了他一眼,在旁邊答道。

結完帳,童拓拎着大包小包的東西進到車裏,打開車窗,讓外面的空氣放進來,發現氧氣仍然不夠用。

他忽視過她,也傷害過她,雖然那并不是他直接造成的。他只想着努力抹掉那些不光彩的事情,努力這麽做的結果是,他發現自己什麽都可以抹掉,卻抹不掉這個人。

而且,當他意識到這個人或許真可以抹掉的時候,他又不希望這樣。這令他感覺很不舒服,同時納悶自己為何早沒有發現這一點。

消失已久的闵敏終于出現了,傍晚時分她打來電話約蘇茜晚上老地方見。

蘇茜猜她一定是為了湯迪的事,趕忙将店鋪的事情處理完,又把晚上的接待工作委托給艾雅,匆匆前往約定地點。

闵敏還是老樣子,唯一和往常不同的是,剛一見面就掏出香煙,一支接一支不停地抽個沒完。煙霧背後一張原本俏麗的面容顯得滄桑和無奈。

蘇茜不好意思上來就問她,随便找了一個不痛不癢地話題先聊起來。闵敏哼哼哈哈地敷衍了幾句,之後不等蘇茜詢問,她便把這一周以來發生的事情娓娓道來。

原來闵敏冷靜下來,第一件事便是去辨別房産證的真實性。确認後便再也忍不住,和湯迪攤了牌。湯迪見她手裏拿着那份副本,起先吓了一跳,解釋說是為了幫朋友的忙作的假複印件,并不是真的。又見闵敏已經去過房管局,才不得不承認确有其事,自己當初的确跟別人合買了一套房子,但堅決否認那是婚房。

闵敏問他林幼薇是誰,并威脅他說如果不說實話,自己就挨個去問他的每一個朋友,不信問不出來。聽了這話,一貫自信滿滿的湯迪終于垮下了肩膀。

湯迪出國以前和林幼薇曾經相好過,兩個人是大學同學,又是老鄉。畢業後他在北京找了份工作,那時房價還算便宜,加上有家人資助,他便買了一處房子。這房子計劃是給兩人結婚用的,房産證上便寫了兩個人的名字,湯迪家交的首付,之後每月兩人一起還貸。

過了一年,湯迪決定出國深造。林幼薇雖然不願意卻沒有辦法阻攔。為了安撫女友,湯迪拍着胸脯答應自己一定會守身如玉的回來。

在國外的時候,起初湯迪省吃儉用,打工賺錢,不光是為了分擔貸款的壓力,還要對女友表示出忠心——為兩人的愛巢添磚加瓦。但是沒過多久,湯迪借着外型條件優越,吸引了其他從國內去留學的女學生的注意力。

而更不巧的是,也許是兩地分居太長時間,精神和肉體雙重寂寞,他自己也被她們所吸引了。

那時他并沒有分手的念頭,兩人有深厚的感情基礎,跟其他女人則只是玩玩。

女人的直覺真的很敏感,很快遠在國內的林幼薇覺察到了湯迪的變化,開始電話轟炸,特別是晚上,幾乎每天都會詢問他的行蹤。

她怎麽會知道呢?湯迪懷疑身邊有人通風報信,告訴了林幼薇自己在這邊的一舉一動。

果不其然,他發現自己的一個哥們兒受林幼薇之托,定期向她彙報自己的一舉一動。他以最快地速度鏟除了奸細,之後裝出一副知錯就改的乖巧模樣,反而主動每天給女友挂電話報平安,老實了好一陣子。兩人的關系又恢複如初。

分手的想法是在最後一年産生的。

那一年,或許是因為湯迪馬上就要回國了,兩個人的聯系已經沒有之前那麽緊密。加之林幼薇的父親身體不好,她便暫時辭了北京的工作,回到老家照顧父親。

可偏偏就在這最後一年,湯迪愛上了一個法國妞兒,像是第一次遇到真愛似的地無法自拔。

他費了很大勁才把她追到手,對方知道他在國內有女友,非但不介意,還總喜歡拿這件事和他開玩笑。和天下所有的負心漢一樣,湯迪為了對這位法國情人表忠心,信誓旦旦地表示要為了她和林幼薇分手。

有了這個想法,湯迪考慮的第一件事就是如何跟林幼薇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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