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謝隐去審幾個太虛教的喽啰,昔日鎮撫使的手段對付這些喽啰,簡直是殺雞用牛刀,沒費多少工夫,便有人招了。

至于瞿天,正在石屋裏狂怒。

這座石屋就是夜裏黛玉派了三個人把手,故布疑陣,把瞿天一幹人等引去石屋那座。現在瞿天自己被關在這座石屋的,心中五味雜陳。

黛玉進石屋的時候,聽到瞿天吧手铐腳鏈崩得叮咚作響,嘶吼聲從瞿天的胸腔中擠出來,格外的瘆人。原本算得上俊朗的臉現在表情格外扭曲,配合淩亂的頭發,渾身的血漬,看起來活像一頭發狂的狼犬。林家的家丁不過是尋常護院,見了這等場景都覺恐懼,遠遠的守在石屋門口,并不靠近瞿天。

但是黛玉臉上并無半分懼色,手上握着一把匕首一步一步的靠近瞿天。

瞿天記得這個心狠手辣的小姑娘,放火點燃祠堂外火油的時候,這丫頭平靜得可怕。明明貌若天仙,卻仿佛從地獄裏爬出來的人。

這場景着實有幾分詭異。落在林如海的人手裏,瞿天想過一百種下場,就是沒想過面對一個貌若天仙的姑娘。小姑娘神色堅定,瞿天硬是從她臉上看出一種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霸氣。震得瞿天漸漸安靜下來,石屋裏明明有四個人,卻突然詭異的鴉雀無聲。

黛玉走到瞿天面前一仗的位置,瞿天突然往前一沖,同時發出一聲怒吼,氣勢駭人。在極安靜的環境下,突然有人暴起怒吼,連黛玉身後的兩個家丁都吓了一跳,黛玉卻眉毛都沒動一根,走到瞿天面前三步的距離才停下來。

這過人的心理素質,即便龍禁尉出身的瞿天也得感慨一聲了不起。

黛玉看着瞿天的眼睛,并沒有開口。良久,到底是瞿天敗下陣來:“那個面具人呢?你一個黃毛丫頭不在繡樓裏繡花,跑這裏來幹什麽?”

“你知道我想問什麽,盡快說了少吃苦頭。”黛玉問。

瞿天冷哼了一聲。在這個社會,男尊女卑,即便瞿天是階下囚,也一時半刻轉不過來,依舊覺得讓一個未及笄的女子來問自己,簡直是奇恥大辱。“滾出去!讓那個藏頭露尾的面具人來見我!”

黛玉依舊沒有被瞿天激怒,反而語帶不屑:“你跟他一個毛病,總是輕視女人。可是我要證明他是錯的,你也是錯的。”

聽見這話,瞿天面上不顯,卻精神一振。這個丫頭是瞞着那個面具人來見的自己?

在瞿天看來,這個丫頭有超出常人的冷靜和自信,還心狠手辣,但到底是小姑娘,終究是沉不住氣。從黛玉的話裏,瞿天聽出來小丫頭和面具人發生了分歧,這小丫頭來見自己是擅作主張,那麽自己便有機可乘。

Advertisement

瞿天雖然控制住了面部表情,但是黛玉卻留意到了他身上肌肉輕微的緊繃。只要一個人有較大的情緒起伏,總會有所反應的,也許是重生前在勝男王身邊呆了太久,重生之後,黛玉仿佛天生就得到很多勝男王的本事,這等交鋒不在話下。

瞿天繼續用輕視的口吻道:“怎麽?就憑你一個黃毛丫頭,還想從我口中套出話來?”瞿天眼裏,這個丫頭十分自負,那麽徹底激怒她,就能尋找一絲機會。

黛玉依舊不喜不怒:“不,我是來說故事給你聽的。知道則天女帝是怎麽馴服烈馬獅子骢的嗎?當時還是才人的武媚娘向太宗皇帝要了三樣東西,鐵鞭、鐵錘和匕首,如果用鐵鞭打不服烈馬,就用鐵錘打,鐵錘打了還不聽話,便用匕首割斷咽喉,不聽話的馬,再好的寶馬也留着沒用。不肯吐露實情的活口,就猶如不能馴服的烈馬,留置無用。”黛玉說到這裏,渾身上下竟然散發出一股殺氣。

只有游走在生死邊緣的人,才會歷練出殺氣。這等氣勢,瞿天只在戰場下來的人和龍禁尉內部的人身上見過。這個黃毛丫頭竟然有這樣的氣勢,瞿天即便嘴上不承認,內心也有些發毛。

瞿天死死的盯着黛玉,絕不能就此被黛玉的氣勢壓倒。

“我知道,我力氣弱,對你用刑沒用,所以我可以直接殺你!”‘殺你’二字出口,只見黛玉匕首飛快的直取瞿天咽喉,不帶半點猶豫。

瞿天身上綁着鐐铐,鐐铐還連着一節不長的鐵鏈,活動範圍小。但是他本身武藝高強,即便極小的轉圜空間,也險伶伶的避開了黛玉的一匕首。

黛玉并不灰心,匕首尖微顫,再次劃向瞿天的咽喉。

瞿天經驗豐富,早就料到黛玉的後招,又以側身,匕首擦着瞿天的脖子劃過,雖只是擦破一層皮,但鮮血很快流了下來。

黛玉沒有半分遲疑,有準又恨的持匕首再上。

現在黛玉的體力還很弱,即便能猜到瞿天的招式,動作上總是比瞿天慢了半分。所以黛玉雖然招招狠辣,但是都讓瞿天避開了要害,即便如此,瞿天身上也被黛玉劃出好些傷口,身上血跡斑斑。黛玉自己也累得氣喘籲籲。

不變的是黛玉身上的殺氣更盛。

黛玉略歇息一會兒,提着匕首又上前來。這姑娘又狠辣又倔強,除了瞿天的咽喉,并不攻擊其他地方。

其實要殺瞿天,黛玉大可以攻擊瞿天的軀幹、四肢,比直取咽喉容易很多。雖然不能一招斃命,但是哪怕武藝再高強的人,血流幹了也活不成。但是黛玉偏不。

這兩人一個刺,一個躲,一個囚室似乎變成了黛玉的練武場,只是練武的木人樁換成了活生生的人。這場景,既詭異又恐怖。

而黛玉的锲而不舍,終于讓瞿天相信黛玉是真的要殺自己。作為鎮撫司曾經的千戶,瞿天知道一百種折磨人的手段,鞭撻、烙鐵、割手指腳趾,挑手筋腳筋等等,殘忍可怖,但是只要救治及時,都可以留着一條命在,套出話來。如果面具人也對自己使用這些手段,自己就可以熬着,等林如海一倒,榮親王必然能救自己出去。

但是林家這個丫頭簡直就是瘋子。她不逼供,也不留活口,殺人仿佛就是她的樂趣所在。

瞿天終于熬不住了,怒吼道:“小妖女,叫那個帶面具的縮頭烏龜來跟大爺戰個痛快!少拿你的花拳繡腿給大爺撓癢癢!”

黛玉瞥了瞿天一眼,一眼不乏的開始鉸動瞿天手鏈腳铐上的機關。之前瞿天的手鏈腳铐連着的鐵鏈有一定的長度,方便他進食,所以瞿天有一定的閃避騰挪空間。現在手鏈腳铐收緊,四肢被完全固定,瞿天除了能偏一下頭,其他活動空間全無。

黛玉二話不說,提着匕首又上。

瞿天自認為自己不是心慈手軟的人,但是和眼前這個美貌丫頭比起來,還真不如人家心狠。現在瞿天不能動彈,黛玉再要殺他易如反掌。

“住手!小妖女,瘋丫頭,你到底要做什麽!”瞿天忍不住大喊。生死一線,再自負的人終究貪生。

黛玉依舊神色冷峻狠厲:“我早就說過,你要麽做一匹識時務的獅子骢,要麽做一匹死馬!”

瞿天咬牙切齒,終究求生欲占了上風,道:“我說。”

黛玉依舊沒有多言,取了紙筆,将瞿天說的都記錄下來。

瞿天逼供過無數人,也深谙吐露供詞的技巧,真真假假說了一大篇,多半是京城裏的信息,左右黛玉小小年紀,就算有幾分聰明毒辣也難辨真假。

黛玉認認真真的記完,知道瞿天不會輕易吐出全部實情。擱下筆,擡頭瞧着瞿天的眼睛道:“看來你還是不想做一匹聽話的獅子骢。我還給你一次機會,說一條我能驗證的消息,而且值得我去驗證。從現在起,這消息一日不能驗證,我一日不給你吃喝,十日不驗證十日不給水糧!”

這簡直是打蛇打七寸啊。你要全給京城的消息,我就慢慢驗證,從蘇州到京城,光是一個來回就近一月的路程,如果不怕被餓成幹屍,我也可以慢慢驗證真僞。

瞿天恨不得對黛玉啖其肉喝其血,但是他知道這小妖女什麽都幹得出來,不得不吐露了一個關于太虛廟的消息:“太虛廟的地下室內,有一份私鹽賬本。”

黛玉點了點頭:“我會派人去查,你說的若是屬實,起碼可以做個飽死鬼!”說完,黛玉收起供詞出了囚室。

謝隐早就審完了太虛廟的幾個喽啰,在石屋外守着了,于公是幫黛玉掠陣,作為林家門客,有義務保證黛玉的安全;于私,他也好奇黛玉的手段。

見謝隐在囚室外,黛玉毫不意外。将得到的供詞和謝隐那邊的供詞做對比,分析真僞。

謝隐忍不住問:“林姑娘都沒用刑,怎麽有把握讓瞿天松口?”

黛玉道:“一個投靠親王陷害儲君,想搏從龍之功的人,必然是貪戀權勢富貴的,這樣的人,豈會不怕死?只要讓他徹底相信我真的會殺他,這種人必然什麽都肯說。至于用刑?一個鎮撫司的千戶,深谙招供之時便是滅口之日的道理,為了活命反而不肯招。我一開始就告訴他我知道自己沒有能力逼他開口,所以我只想殺他,待得他的意志被漸漸磨滅的時候,招供便成了溺水人的救命稻草。兵法雲攻心為上,瓦解意志勝過折磨皮肉,僅此而已。”

謝隐跟了林如海五年,知道林如海已經是世間難得的能人,但是林姑娘顯然青出于藍,是天生的謀略家。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