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黛玉也不指望黎夫人有什麽辦法,道:“夫人有無辦法帶我入宮?榮親王不過是剛開始協理政事,還不能一家獨大,若是我們能找到助力,父親和黎大人還有一線生機。”
黎夫人都吓得六神無主了,黛玉說的其他話全沒聽進去,唯有‘一線生機’四個字入了耳。
黎夫人道:“林姑娘有什麽辦法,我全聽你的。”
黛玉又将盡快入宮的話說了一遍,黎夫人和妙玉也沒來得及換衣服,便去安排車馬。
上了車,黎夫人才道:“我一個婦道人家,又離京多年,實在沒什麽門路。少時我倒也認識周貴妃,只是後來我出嫁,她入宮,漸漸也生疏了。周貴妃是個不争不搶的人,估計也不肯為了賣我個面子便摻和到這些事裏頭。”
黛玉身姿坐得筆直,臉上看不見焦急之色,雖然只是少女,但那成竹在胸的神色叫黎夫人看了都覺得心安。唯有緊緊捏着的雙手指節發白,看得出她內心的焦急。
黎夫人的話黛玉每個字都聽得很清楚,同時也看到一線曙光。
前世真正登基的并不是榮親王,而是九皇子,正是周貴妃之子。
黛玉得了重生的奇遇,不但前世所學一絲沒忘,還早就開始為應付日後的天下大亂坐準備。
前朝後宮錯綜複雜的關系,黛玉早就結合前世的結局捋了幾遍。從皇室宗親到世家大族,相互之間關系如何,誰是誰的助力,誰為誰的掣肘,黛玉也都爛熟于胸。
周貴妃可不是她一貫表現出來的不争不搶的樣子,人家野心大着呢。
黎夫人少時和周貴妃有交情當真是再好不過了,且不管這份交情深淺,自己給她送上一份搬到榮親王的大禮,想來周貴妃是會笑納的。如果運作得好,林、黎兩家還可以賣給周貴妃一個交情。
現在唯一讓黛玉憂心的,是榮親王會不會快刀斬亂麻的殺人滅口。
別自己借周貴妃的力掰倒了榮親王,卻沒救下父親和黎伯父。
“夫人不必過分憂心,周貴妃是禮部尚書之女,最是知禮法識大體,不會為了明哲保身而不顧大義。”黛玉安慰黎夫人道。
Advertisement
人家周貴妃什麽段位?前世人家可是等着榮親王螳螂捕了先太子這只蟬,才在在身後做了黃雀的人,隐藏得深着呢。
黎夫人想到周貴妃的名聲為人,深覺此言有理,也心下稍安,催促車夫再加快些。
白玉堂騎着馬跟在黎家的馬車旁,見黎家帶的家丁多,又想到就算今日有什麽大事發生,估摸着各方注意力都在宮裏,不會有人抽力量來對付女眷,便道:“林姑娘,我先行一步了,你路上小心。”
黛玉并不知道白玉堂在宮裏留書提字,把皇宮鬧個天翻地覆,甚至榮親王代為理政都與白玉堂有關。而且白玉堂再有本事,也不是謝隐,自己沒有立場吩咐他做什麽,便道:“白公子請便。”
黛玉原以為白玉堂已經幫了林家良多,這是要去辦自己的事了,卻聽見白玉堂拍馬前行,卻是奔向皇宮的方向,黛玉忍不住撩起車窗瞧去,果然見着一個挺拔的背影,騎在一匹白馬背上,奔向皇宮。
黛玉放下簾子,瞧着皇宮的方向,又想到了那些戲裏、話本子裏的白玉堂。書裏的白五爺已經人物俊美,性格鮮明了,沒想到真正的白五爺比之書裏越發鮮活,古道熱腸得多。
五爺有獨闖銅牆陣,盜出賬本的能力,他願意入宮,救出父親的希望又多了一分。
而在皇宮上書房內,關于對林如海、黎啓二人的處置起了一番小小的争執。
寇京覺得,黎啓和林如海無論如何都是朝中要員,他二人回京複命的事也滿朝文武皆知。今日是榮親王代為理政的頭一天,如果辦的頭一樁大事就不明不白的處死了兩位重臣,未免引起百官驚慌,不利于奪取政權;榮親王眼下應當做戲做全套,起碼處死這兩人的程序上要做到百官信服。
畢竟榮親王是有大抱負的人,寇京作為謀士,自然要事事考慮在前面,寇京覺得,榮親王現在就應該開始收攬人心了。
但是紀齊然卻覺得收買人心的事不急,先将眼前的事處理了再說。以後坐穩了龍椅,那些人自然就歸心來了。林如海和黎啓這兩人留着卻夜長夢多。
榮親王猶豫了一下,問紀齊然:“紀大人有沒有什麽辦法讓林、黎二人看上去是吓破了膽而死的。要仵作驗不出傷;太醫驗不出毒。”
龍禁尉的殺人手段确實很多,要做到不留痕跡也不難,但是一般來說,不留痕跡的死法都需要時間,在一段時間裏讓一個人的生命慢慢消亡。若是暴斃,總會留下痕跡。
紀齊然道:“若要完全沒有痕跡,至少要三天。但是王爺,我們大可不必如此小心。”現在榮親王都理政了,就等着冊封大點而已,太醫院也好,仵作也好,應當沒有幾個不識趣的偏要和未來皇上過不去。
榮親王沉吟了下,對紀齊然道:“最遲今夜,盡量做幹淨。”
紀齊然領命,寇京又道:“現在林、黎二人還關在宮裏,兩個外臣死在宮中,難免讓人起疑。”
榮親王卻一擺手:“我已安排了兩個替身在大理寺天牢,等處理了兩個老匹夫,再将屍體送到大理寺牢裏,便神鬼不覺了了。”
寇京依舊覺得不妥,但知道勸不住榮親王了,輕輕嘆了一口氣。
白玉堂這兩日一夜在皇宮、林家、黎家之間來回奔波,現在又馬不停蹄的趕入宮裏。他已經到過兩回上書房,可算是輕車熟路,這次入宮雖是白日,卻輕易躲過所有巡邏,悄無聲息的來到上書房。正巧聽得榮親王讓處理林如海的消息。
白玉堂認準了紀齊然的聲音,一直按兵沒動,直到紀齊然從上書房出來,白玉堂才悄悄跟了上去。白玉堂也是在賭博,他篤定既然榮親王讓紀齊然去滅口,紀齊然遲早必然要去關押林如海和黎啓的地方。但若還沒找到囚|禁二人的地點,自己先被發現,就功虧一篑了。
謝隐在龍禁尉有個心腹手下叫傅經略,是在一次極兇險的任務中,謝隐從鬼門關裏搶回來的一條命。
後來傅經略也救過謝隐,二人實打實的生死之交。當初謝隐因重傷被扔到亂葬崗,傅經略還曾去給謝隐收過屍,誰知碰到謝隐活過來了。傅經略非但沒将此事上報,還給了謝隐治傷的藥,協助他逃離京城。
兩人約定,若是謝隐回京,便在龍禁尉衛所留下隐蔽的标記。這六年來,傅經略每日都要去二人約定的地方瞧瞧,但那只有二人認識的暗號從來沒出現過。日複一日的過去,傅經略都不抱希望,以為當初帶着重傷南下的謝隐沒熬過來。誰知這日傅經略卻看到了那個标記。
謝隐也沒想到這麽順利,剛到衛所就和傅經略接上了頭。
經年未見,傅經略見了謝隐神色激動:“鎮撫使大人,你可算是回來了?這些年過得可好?”
謝隐沒空敘舊,道:“我這些年過得很好,若是這次順利,也能洗清身上冤屈。傅兄弟,你可願意幫我?”
傅經略一聽可以替謝隐洗清冤屈,便問也不問就答應了,恨不得肝腦塗地。
傅經略先找了一套龍禁尉的衣裳給謝隐換上,然後帶着謝隐入了宮。他不是榮親王的人,要打聽林如海關在哪裏并不容易。但是有龍禁尉的腰牌,出入總比謝隐悶頭亂闖方便得多。
傅經略幾乎用盡了自己在宮裏的所有關系,經多方打聽,總算是推測出了關押林如海、黎啓的位置,竟是在宮裏一座庵堂裏。這原是皇家女眷祈福的地方,後來發展成類似冷宮一樣的性質,犯了錯的,擋了他人道的,許多宮嫔甚至公主郡主被送到這裏,活着出來的沒幾個。
尋到了地方,謝隐和傅經略對視一眼。若非傅經略會套話,最終一個榮親王系的龍禁尉囑咐傅經略只當沒看見,又隐隐瞧向靜心庵方向,兩人還推測不到兩個外官被囚禁在這裏。
但是略一想,又覺得在情理之中。現在甄皇後執掌六宮,這靜心庵不正是甄皇後的地盤麽?
原本一切都很順利,兩人都快走到靜心庵附近了,一個巡邏的龍禁尉卻突然喊了一聲:“謝統領。”
謝隐心中隐隐一震,為了避免被人認出來,謝隐的帽子壓得很低,根本看不到整張臉,沒想到還是被人認出來了。但是謝隐腳下沒絲毫停頓,仿佛那人叫的不是自己一般。
誰知那人并不甘心,又叫道:“謝長安!”
宮裏的龍禁尉,除了先太子逼宮之後招進來的纨绔,之前的舊人沒一個不對謝長安如雷貫耳的。另一個龍禁尉瞧着謝隐的背影也叫到:“果然是謝鎮撫使回來了。”
謝隐嘆了一口氣。他已經盡量改了走路動作,但因這身龍禁尉服飾自己穿了太久,終究讓前同僚看了一個背影就認出人來。既是如此,只能在林如海被滅口之前硬搶了。
謝長安出現在靜心庵附近的消息傳得很快,正在趕來的紀齊然聽了之後方寸大亂。
為什麽消失這麽多年的謝長安回來了?他是真的離開了,還是假死遁走之後一直隐藏身份,還在替皇上辦事?
一想到謝長安有可能是隆華帝的眼睛,紀齊然就差點被自己的腦補吓死。
白玉堂因怕被人發現,遠遠跟着紀齊然,看到紀齊然突然肢體動作僵硬,白玉堂松了一口氣。人在這種狀态的時候,注意力必然下降,自己好行事得多。
再跟得幾步,白玉堂聽那些龍禁尉小聲議論謝長安,謝鎮撫使,回來了什麽的,白玉堂迅速把這些訊息和謝隐聯系來來。難怪一個文官之家會有這樣的能人門客,原來個中有這許多故事。
紀齊然打了幾個口哨,招來附近的所有龍禁尉鎮撫司的人,謝長安武功高強,等閑人拿他沒辦法。但是他妄圖放走朝廷欽犯,自己便有了拿下他的理由。哪怕是車輪戰圍攻,也不能讓這人活着走出去。
傅經略和謝隐很快被龍禁尉包圍。原本謝隐是讓傅經略別管自己的,傅經略卻表示要和謝隐共進退。
謝隐又是感動又是惋惜。好好一個人,若是陪自己死在這裏,當真不值。
外面圍過來的人越來越多,謝隐和傅經略也顧不得那麽多了,忙往靜心庵內沖。
紀齊然瞧見這一幕血壓飙升,指揮人将二人團團圍住。自己提了繡春刀便往前趕。
謝長安和傅經略是來救林如海、黎啓的,紀齊然也顧不得不留痕跡讓二人死的話了,趁謝長安被纏住的時間,直奔牢房,結果了手無縛雞之力的兩個老匹夫再說。
紀齊然直奔牢房,飛快的開了鎖,并不理會林、黎二人憤怒的眼神,也不打算摘了二人口中之物讓二人留什麽遺言,舉掌就劈。
兩個文官而已,如何經得起紀齊然的掌力。按紀齊然的預計,自己這一掌下去,雖然并非所有仵作都驗不出來,但是震碎二人內髒,也不會留下外傷。到時候不拘什麽辦法,讓仵作配合也就是了。
誰知紀齊然這一掌只劈到一半,眼前寒光一閃,一柄鋼刀快如閃電的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