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
這一樁案子不但推翻了六年前的舊案,牽連也比先太子的舊案要廣。
恢複先太子的名譽之後,便是審理私鹽案。
先太子的罪名是莫須有的,榮親王的犯下的罪行卻是罄竹難書,但榮親王依舊只是圈禁。王府裏人除了姓司徒,卻一律問斬,一個不留。隆華帝這個人終究是護短的。他司徒家的人,犯下天大的錯,依舊舍不得殺。但是慫恿他司徒家人犯錯的,沒攔着姓司徒的犯錯的,全都是該死的。
甄家自不用說,犯下滔天大罪,被判了誅九族。
隆華帝對于龍禁尉,也是寧可錯殺,不可放過。這一次,隆華帝身邊的大紅人戴權也沒能幸免。
戴權這個人,深得隆華帝寵愛,買官賣官的事沒少做。以前隆華帝未必就不知道,不過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給自己身邊得用的奴才一份灰色收入。但是戴權因此賣了太多龍禁尉名額出去,自己賺得盆滿缽滿,卻搞得皇城防僞猶如篩子。
紀齊然以下,許多龍禁尉子弟被牽連,菜市口血流成河。
而當私鹽案終于水落石出口,林如海才得空休息幾天。
眼看着九月初三就要到了,林如海折騰了這一樁大案,精神頭又差老了不少。前世林如海于九月初三離世,黛玉最憂心的是這個,寫了信派人南下請公孫成。
當然,公孫成家業都在松江,若是人家無意北上,黛玉也不會強逼。但是黛玉也跟南下的管事說清楚了,若是公孫先生北上,林家會盡量滿足一切條件。
黛玉沒提錢的事,但是公孫成接到黛玉的信,雖然有所顧慮,到底收拾了包袱進京。人家林姑娘上回可是給了一個莊子的診金,就為這個,公孫成覺得自己于情于理都該跑這一趟。
按黛玉的打算,是準備等着兩樁大案徹底塵埃落定後,跟林如海商議辭官回鄉的事。現在皇室一團亂麻,林如海去提這個多半會惹隆華帝不快。所以這段時間,除了給林如海調理身子,林家沒什麽繁忙的。
查清楚賈敏的死因後,黛玉也沒打算再和榮國府來往,如此一來,林家需要往來的人家也不多。只是偶爾和黎啓府上走動。
但是京城裏其他人家卻沒那麽好過。
榮親王這六年在衆皇子中風頭無倆,多少權貴和榮親王多有往來。尤其聯絡有親的四王八公這些舊權貴,相互之間聯絡有親,除了少數因先太子翻案而處境好轉的賈敬、賈赦,其他皆是凄惶惶如喪家之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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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人膽大包天,仗着元春新寵,向來以為自家不會有事。等着被連累的人家越來越多,王夫人才漸漸憂心起來。這日終于忍不住回了一趟娘家,哥哥是京營節度使,消息總是靈通的,就是不知道為何這段時間哥哥都沒給自己遞消息。
世上就有那麽巧的事,王夫人去王子騰家這天,正好趕上朝廷查封王子騰府上。
王夫人坐着馬車,心事重重,等到了将軍街,車夫突然低聲問道:“太太,前頭許多官兵戒嚴,像是不準過去。”
王夫人聽到官兵兩字,心中突了一下,撩起車簾往前望了一眼,只見官兵圍着的正是哥哥府上。穿着甲胄的兵士一臉蠻橫,正在趕人:“讓開!讓開!”
王夫人心下一揪,她可不傻,趕緊低聲吩咐:“掉頭。”
車夫應是,忙調轉馬頭,準備打道回府。
正這時,身後馬蹄聲響起,有士兵高呼閑雜人等回避。
王夫人終于不敢張揚了,讓車夫尋了稍微開闊的地方,将車停在路邊,讓開道路,等着官兵先行。
這一等,就叫王夫人看見不得了的事情。王子騰夫妻和王仁戴着枷鎖坐在囚車之上,不知道拘去哪裏。
昔日雄壯威嚴的王子騰現在須發亂糟糟的,滿臉憔悴,眼窩深陷,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王夫人都險些認不出人來。
說起來,王子騰這段時間真是煎熬。自得了查封榮親王府的令,王子騰就知道自己大限已到了。王子騰不敢逃,也沒有地方可去。偏偏隆華帝和三司忙着先太子的舊案,忙着查榮親王,不但一時半刻沒查到自己,而且讓自己依做着京營節度使。只是京營的具體差事,換了失蹤六年的先龍禁尉鎮撫使謝長安。
謝長安可是為了為先太子平反,暗中查訪六年的人,這人設在隆華帝眼裏一下就高大上起來了。
加上身邊的戴權、紀齊然都不可信,隆華帝突然發現身邊沒了可用之人。這時候,他便更加倚重受過冤屈依舊忠心耿耿的謝長安。将京營指揮大權交給了謝長安。
謝長安對朝廷早就冷了心,但是接手這個職位謝長安卻樂意之至。當年榮親王一系的黨羽,都是害得自己險些喪命,又有家不能回的罪魁禍首。謝長安雖然對隆華帝沒了期待,但是也願意借隆華帝的刀報自己的仇,于是在代理京營節度使一職的時候格外賣力。
謝長安不僅自己去了京營,還禀明隆華帝,将傅經略等信得過的昔日就不暫調到京營任了要職。一夜之間,京營雖還是那些兵士,整個管理構架卻全掌握在謝隐手裏。
憑謝隐的手段,他執掌的京營可說是一只蒼蠅都飛不出。
如王子騰這些明知必死的官員,哪怕像仗着尚未奪爵偷偷送幾個人出去也是不能。
王子騰知道謝長安不是泛泛之輩,情知自己逃不掉,便悄悄将自己和王仁最近寵過的侍妾送了幾個出去,巴望着其中若是誰懷了孕,能給王家留個後,結果這些侍妾都全被抓了回來。
王子騰從得知自己的下場到真正被抄家等了近一個月。這二十多天的時間,每天都在鍘刀下生活,每一刻都等着鍘刀落下,其中的煎熬可想而知。王夫人瞧見的王子騰夫妻是個什麽形貌,也就不言而喻了。
這頭王子騰夫妻、王仁這幾個主子被押到了刑部,那頭京營的人還帶着人在查抄王家。家中一應金銀細軟,家具布匹等所有家資自然是登記造冊,由戶部查封,但這幾日三司大牢關得滿滿當當,那些奴才下人,就不會關進三司大牢了。不獨王家,其他家沒來得及問斬的下人也都就地關押,由京營士兵守着。
等押解王子騰夫妻的囚車走遠了,街道恢複了通行,王夫人才逃也似的回去了。
原本王夫人是想回榮國府的,想了想現在自己和賈赦鬧成那樣,大房估計是巴望着看自己笑話的。至于賈母,若是寶玉還在,賈母或許會幫自己,自從寶玉出走之後,賈母對自己也冷淡了許多。
于是王夫人又去了一趟薛家。
榮國府分房的時候,薛家從梨香院搬出去了,現在住自家的宅子裏。
薛家雖然薛姨媽自己是個沒什麽主意的軟和人,薛蟠更是個無法無天的糊塗蛋,但寶釵是個明白人。薛家北上投親,為的就是尋個靠山,省得薛家家業被人生生吃了。因此寶釵格外注意朝堂的動向。
在薛家幾次去王子騰家打探不出來消息,寶釵又瞧見舅舅神色凝重,日漸憔悴之後,爆發察覺了不對,當日收拾了包袱細軟,想說服薛姨媽回南。
可惜薛蟠這幾年在京城成日跟一群纨绔混在一處,越發混賬,不肯回南,而薛姨媽本來就沒主意,膽子又小。覺得哥哥姐姐都在京城,留在京城總比回南要好。
寶釵一個姑娘家,無法說服母親和哥哥,也勉強留了下來。
王夫人氣色敗壞的趕到薛家,見着的是臉上神色好不到哪裏去的薛家母子三人。
寶釵見了王夫人這個樣子就知道出大事了,雙手微微顫抖着将王夫人迎進了屋。到了房中,薛姨媽打發了下人,王夫人見到妹妹,終于忍不住哭道:“妹妹,我今日去個個家,見到哥哥嫂子被官兵押走了,王家也查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