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

林家只有兩個主子，但是因為仆人調教得好，這頓升官宴也算井井有條。

至于菜色，黛玉從江南帶了廚子來，準備了幾個江南菜色；又在京城請了一個大廚，整治幾個京城大菜，便算是既有了特色，也兼顧了京城、江南兩地人的口味。菜色還算是雅致有特色，但是并不鋪張。

隆華帝這種多疑的性子，別人瞧着林如海步步高升，只有黛玉知道這是如履薄冰。尤其戶部尚書這個位置和錢糧有關，若是太過鋪張，誰知道會不會惹隆華帝的眼。但這頓升官宴也不能省了，否則顯得太過刻意，也不見得是好事。

廚房裏打下手的一律是林家自己的人，因早拟了菜單，各人做什麽有了分工，倒也忙而不亂。

黎夫人帶着妙玉，還有鳳姐、探春都來得及早。

這幾個都是有心人，在家也掌管中饋，一應大小宴會是做熟了的。知道林家人丁少，這樣的宴會必然是繁忙的，便過來看看能不能幫上忙。

來了之後幾人才發現黛玉調度有方，根本不需要自己幫忙。反而因為自己來得早了，黛玉要分心招呼自己。

王熙鳳向來自恃能幹，探春也自傲才能，但是二人暗暗揣度，自己調度人的本事不如黛玉。

自然是不如的，所謂排兵布陣，就是最大限度的發揮每個人的才能。黛玉連這個都不在話下，何況安排一場宴會。

王熙鳳笑道：“你琏二哥哥擔心妹妹忙不過來，交代我千萬早些過來聽妹妹差遣，誰知我來了，妹妹用不上我，我反而給妹妹添亂了。”

黛玉瞧着鳳姐，難免想到前世鳳姐的結局。那麽好強一個人，也是先被休棄後問斬。這一世鳳姐還沒來得及做下前世的惡事，和自己也沒私怨，黛玉便和和氣氣的道：“二嫂子自謙，我可不敢認二嫂子這話。二嫂子想着來幫我，我是感激不盡。等會兒客人來了，還要勞煩二嫂子替我招呼。”

王熙鳳便笑着應承。

果然又過了一陣，保齡侯夫人帶着史家幾個女孩子和湘雲來了。

黛玉瞥了一眼見湘雲臉色不大好，便打了招呼忙自己的去了。左右有王熙鳳和探春在，也不會冷落了湘雲。

果然黛玉一走，湘雲就冷哼一聲道：“若不是嬸子特地囑咐我不能得罪她，我便要問問為何回南了一趟，便不認得人了。寶姐姐求她不肯幫忙，老祖宗求她都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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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熙鳳沒接這茬，自家能從王氏一案中摘出來，多虧林家父女點醒了賈琏。王熙鳳自己作為王子勝之女，現在都懷疑王子勝當初是否死于王子騰奪爵。所以王熙鳳對黛玉一點恨意都沒有。

“今日是林大人大喜的日子，雲妹妹說這些作甚。”王熙鳳勸道。

探春瞥了一眼其他人離得遠，才小聲道：“雲兒這話不公允了，那樣的案子，是誰也插不進手的。”

史湘雲大吃一驚：“三妹妹現在身邊能使的人都沒幾個了，被她連累得不可謂不慘，為何還替她說話。”

探春淡淡的道：“天下事擡不過一個理字。”便沒再說什麽了。這樣的場合，吵起來沒有誰臉上會好看。便是為了不給黛玉添亂，探春也不會再說什麽。

黛玉剛巧入內聽到這一番話，不動聲色的瞧了這幾位姐妹一眼。史湘雲還是那個會将自己比戲子的史湘雲。探春也依然是那個最會審時度勢的探春。

黛玉直接對雪雁道：“方才史姑娘的話，你找個機會告訴保齡侯夫人。記得別引了人注目，傷了侯夫人臉面。也別添油加醋，實話實說就是了，史姑娘如有什麽不服，可去對質。”林家和史家只是官場交情，黛玉沒有義務替史家教女兒，這種事交給她自家賬本處理就好。

史湘雲臉色刷的就變了，臉上露出恐懼之色：“林姑娘當真六親不認，一點顏面也不顧了嗎？”

史家其他幾位姑娘也臉上變色，這樣的話問到自己母親面前，也太丢臉了。

王熙鳳也出來打圓場：“雲妹妹就是這樣心直口快，沒有壞心的。林妹妹你別跟她計較。今日大好的日子，別讓這些話掃了興。”說完又轉身對史湘雲道：“雲妹妹也是，塵埃落定再無改變的事，又何必提它？”

黛玉見鳳姐勸和，便叫了雪雁回來沒再計較。左右史家幾個女孩子也在這裏，今日之事保齡侯夫人事後一定會知道。史湘雲知道恐懼，便不會再滿嘴胡言亂語，擾了今日興致，也就罷了。

果然接下來史湘雲一直很安靜，再沒敢說一句不該說的話。

黛玉在內院坐了沒一會兒，雪雁入內在黛玉耳邊耳語幾句，黛玉便起身跟各位嬌客陪了禮出去了。來的人是白玉堂，若是換做平日，黛玉便直接在內院等着了。但是今日內院有許多女客，黛玉便親自出去，将白玉堂引到花廳說話，省得沖撞了嬌客。

白玉堂拿着黛玉給的銀子，回盧家村之後就開始布陣修工事。白玉堂本就擅長機關，經他布置之後，現在的盧家村隐隐又有了昔日陷空島的峥嵘，便是正規官兵，也不見得輕易攻得上去。

盧家村的人大多數不複祖上英雄，但是村內依舊尚武，許多人都學了功夫。這幾個月，白玉堂不僅教了盧家村人如何自保，還組織了一只镖隊。

私鹽案破了之後，江南形成權力真空，現在亂得很。需要保镖的人極多，镖局剛開張就做了幾單生意，因為沒失過手，攢了點信譽，這回接了一個護送一批金銀入京的大單。

一來單子大，二來白玉堂數月沒見黛玉，便親自押镖入了京城。

說來也巧，白玉堂這趟押的标主黛玉也認識，正是薛寶釵。

薛家直系沒了男丁，薛家族人得知後，自然是上京商讨重選族長并處理薛家財産的事。

而這樣的富貴之家，還有一筆平時不會動用，萬一家族敗落之後用來東山再起的暗産。本來這筆錢是只告訴每一任的家族繼承人的。但是薛蟠實在是被慣得不成樣子，薛老爺臨終前将這筆錢的藏處告訴了寶釵。

之前榮親王倒了之後，寶釵提議回南，薛姨媽和薛蟠都不答應，寶釵就派了薛家忠仆南下尋一個镖局。但是要運什麽東西入京，給多少酬勞也沒名言。

寶釵交代，若是有哪家镖局接了镖，便讓忠仆跟着镖局回京，若是無人接镖，寶釵給那忠仆的盤纏便是遣散銀子。

其實寶釵那封信另有機密，果然好幾家镖局的镖頭都沒破譯，待得薛家忠仆找到白玉堂，才讓白玉堂看懂了。

标主有二十萬兩黃金需要送入京城，若是成功入京，酬勞一萬兩。但是黃金所在另有藏寶圖一幅，需要镖頭親自去取。

這酬勞不可謂不高了，但是對于寶釵而言，依舊十分冒險。且不說不見得有镖師能破譯祖上留下的藏寶圖找到黃金，就算找到了，镖師但凡是個貪心了，昧下這筆錢，自己母女也沒有能力讨還了。

但是自己不出面，镖師不會知道托镖人是孤兒寡母，若是镖師誤以為托镖人是什麽達官貴人，說不定還有十之一二的機會将黃金運入京中。自己親自派人去取，反而一點機會都沒有。寶釵當初也是存着和镖局唱一出空城計的心思派的人南下。

白玉堂擅長機關，自然識得各種藏了機密的圖。于是白玉堂便接了這趟镖。

因寶釵派忠仆南下的時候，還不知道自家會住進榮國府東院，留的押镖地址是薛家老宅。這段時間寶釵在老宅留了人，說是有人送镖便再托镖師将東西送往榮國府。

等白玉堂得知标的要送到榮國府便皺了眉頭。他先前提黛玉掃過不少麻煩，自然知道榮國府和林家的關系。

等交割标的的時候白玉堂心裏有了底，薛寶釵卻大吃一驚。去年在林家和白玉堂擦身而過，白玉堂便給寶釵留下了深刻印象。寶釵也猜過白玉堂和黛玉的關系，卻沒想到白玉堂竟然是個镖師。

白玉堂将東西交了，便帶着一萬兩酬勞來了林家。

大靈朝已經有了銀票，但是白玉堂瞧着局勢越來越亂，怕以後票號兌不出金銀，這筆黃金就沒換成輕便的銀票。所以這次白玉堂是乘車來的林家。

一萬兩黃金很沉，但是體積卻不大，白玉堂抱着個尺多見方箱子就進來了。黛玉見了白玉堂，打趣道：“五爺這是做什麽？”

白玉堂笑：“趕巧碰到林大人的好事，正好來送禮來了。”卻沒将東西放下 打開。

黛玉知曉白玉堂的性子，若是方便的東西，他早就給自己了。親自抱着又不當着許多人的面打開，多半是白玉堂不願箱子裏的東西被人看見。

于是黛玉道：“那就多謝五爺了，五爺請随我來。”

前院內院都有客人，黛玉索性另尋了一條小路，避開後院花園，帶着白玉堂直接去了林家庫房。

入內之後，白玉堂将箱子打開，黛玉看到滿滿一箱足赤金，不等黛玉開口，白玉堂便道：“我拿了姑娘的本錢，說好跟姑娘分潤，這是第一筆姑娘拿好。”

黛玉頗為震驚的看着白玉堂，突然笑道：“這滿滿一箱，五爺抱着卻好輕巧，我都沒瞧出來。”

白玉堂也沒想到黛玉的關注點是這個，不禁啞然失笑。兩人相視笑了會子，黛玉才道：“既是分潤，五爺占了幾成，這是幾成？若是禮物，再貴重的我也收了，生意上咱們卻得分明白了。”

白玉堂自然理解黛玉的意思：“我在江南開了個镖局，生意剛做起來。這是最大的一筆酬勞，總共一萬兩。姑娘若是一定要分給我，我便将五千兩存姑娘這裏。”

黛玉沒再說什麽，兩人并肩朝外走。

大戶人家的格局，庫房皆是修在內院的。雖然黛玉選了一條避開客人們的路，但是林家女客們恰巧這時候逛過來了。

有人看到內院裏出現了男子，大吃一驚。再定睛一看，卻是林家姑娘和一個好生俊美的男子有說有笑，并肩而行。

林如海高升了，這次來的客人有許多。除了王熙鳳、探春幫忙招待的嬌客，還有黎夫人幫忙招待的女客。

黛玉雖是千金小姐，如今也到了說親的年紀，卻占了個喪母女的名聲。這次許多夫人诰命來，也有相看之意。之前許多夫人見黛玉容貌氣度宛若天仙，調度待客又有禮爽利，原本都動了心思。

如今見了這一幕，有些心中便起了不屑之意。果然是沒有母親教規矩，本身再是長得好，人也聰明，卻到底失了體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