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一顆糖,只能一個人吃”

第37章 “一顆糖,只能一個人吃”

時允昨天站在楠漨窗口給許臨熙指了條小路,說是沿着那條路一直走能通到村子裏的水庫。

今天一大早睡起來他心裏還記挂着這檔子事,也可能是想來想去附近就那一處地方姑且能算得上是個景點,于是吃過飯便迫不及待拉上許臨熙,想趁着早上太陽在東邊、景色最好的時候帶着他一同過去看看。

許臨熙跟在人身後走了一段路,腳下的步子放得很慢,再一擡頭環視眼前,好像突然之間就理解了為什麽有些畫家找不到創作靈感的時候會選擇回歸自然,躲到鄉間這種地方來采風。

遠處是連綿的青山,往近了看便是一望無際的金色稻田,鴨子從池塘成群結隊游過去,放眼望去,處處都透着城市裏快節奏所不具備的怡然。

時允帶着許臨熙從峪口後面的小路穿了過去,越往前走靠近目的地,耳邊逐漸傳來一些小孩子的嬉鬧聲。

時允手插在兜裏走在前面帶路,回頭望過來一眼:“現在天冷了這邊人還算少,夏天的時候還是挺熱鬧的,不少人開着車拖家帶口來這兒避暑。”

說着擡手往正前方的某處一指:“那邊草長得密,還有人會自己帶着帳篷過來露營,往河道邊上埋幾個西瓜,冰鎮的效果跟從冰箱裏拿出來是一樣的。”

兩人邊聊邊說的功夫,眼看着就走到了水庫邊。

附近幾個拿着水槍打鬧的小孩時不時從他們身邊飛跑過去,許臨熙拉着時允的胳膊往一旁躲了躲,看向這些孩子,臉上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須臾之後突然開口:“他們在這兒玩其實很危險。”

說罷目光轉了轉,對着四周默默環視了一圈:“這附近的地質條件也不太适合露營,一旦上游的水流激增,把人沖走也就是一瞬間的事情。”

許臨熙說話時沒太關注身旁人的反應,只是站在合理的角度分析了一下,然而不多時,耳邊卻響起時允的輕松的一聲笑。

“許臨熙。”

他聽見時允對着自己嘆了口氣:“咱們不是來看風景的嗎?你這人可真是會聊天啊……”

許臨熙因着時允這話微微愣了一下,之後很快反應過來對方其實是在調侃,覺得自己有些掃興。

想到這裏,他自己也跟着不由得無奈笑了笑,挑挑眉,似是在贊同時允的這種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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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之間站得有些距離,許臨熙一轉眼,卻瞧見時允彎腰從地上拾了個什麽東西起來,定睛一看,這才發現原來是剛才那幾個小孩放地上的水槍。

許臨熙反應很快,看見他這個動作就意識到不妙,腳下步子一邁急忙往旁邊閃,幾乎是同一時間,冰涼的水柱沿着一道弧線就這樣朝自己滋了過來。

許臨熙擡手擋住了自己的臉,可是很不幸,脖間的衣領還是被水給浸濕了。

時允站在不遠處沖着自己大笑,像個惡作劇得逞的幼稚小孩,許臨熙望着他這副模樣無奈搖了搖頭,沉下眸子思索了兩秒,很快, 趁人不注意跑上前一把從他手裏把水槍奪了過來。

時允驚慌着跑開,許臨熙氣勢洶洶地追上去,一定要把剛才那一槍之仇給報了。

岸邊突然多了兩個成年人拿着小孩的玩具在打鬧,方才那些追逐嬉戲的小朋友一時間都紛紛停了下來,站在一旁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們。

有幾個膽子大一點的小孩,甚至拿着自己的水槍也加入了許臨熙和時允的戰鬥,一群人越玩越剎不住車,沒一會兒,所有人身上的衣服竟都濕了大半。

兩人臨走的時候跟幾個小朋友搖手說拜拜,有一個紮着雙馬尾的小女孩走上來,把一樣東西往時允手裏塞:“叔叔,我們請你吃糖。”

“叫哥哥。”時允伸手揪了揪小女孩的辮子,也沒跟人家小孩子多客氣,接過了糖反而問道:“你只有一顆嗎?”

說罷看了眼身旁的許臨熙:“可是這個哥哥也想吃怎麽辦啊?”

見小女孩紅着臉一副為難的模樣,時允突然覺得這孩子好可愛,忍不住想要逗逗她:“這樣吧,這顆糖就給我們兩個裏面長得最帥的那個人吃好不好啊?”

說完拽了拽許臨熙的袖子讓他和自己并肩站着:“所以你覺得是我長得比較帥、還是他呢?”

小女孩兩只軟乎乎的手指勾在一起,抿着唇遲遲沒有答話,卻仍是不經意擡眸,朝許臨熙的方向偷偷瞄了一眼,之後很快把頭低了下來。

時允了然一笑,把糖遞了過去:“喏,這是人家小朋友對你的肯定,你吃吧。”

他以為許臨熙多少會跟自己客氣客氣,結果誰知對方竟是心安理得地收下了,拿在手裏還不忘對着自己說了聲:“謝謝。”

看着他不緊不慢剝開糖紙,時允有些不服氣地癟癟嘴,剛想着拿出手機照照鏡子,看是不是因為自己發型亂了才在這場顏值比拼上輸給了許臨熙。

結果一不留神,許臨熙的手就湊了過來,指尖捏着那顆剝好的糖囫囵個全部塞進了自己嘴裏。

時允嘴裏含着糖,怔怔看了過去,只見人此時也正嘴角微揚、滿眼笑意地望着自己。

“長得帥的可以不吃。”許臨熙音量極小,側過身,最後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在自己耳邊說了句:“還是讓給幼稚的小朋友比較合理。”

兩人在岸邊打水仗弄濕了衣服,許臨熙倒還湊活,時允的白色衛衣這麽一看,簡直就像是剛從洗衣機裏撈出來一樣。

中午的氣溫雖說算不上冷,但也絕對沒有多暖和。

回家後沒多耽擱,時允從包裏找了換洗的衣服就直接鑽進了浴室,站在淋浴頭下美美洗個熱水澡,全身上下的細胞都像重新活過來一樣,感覺自己皮膚下的血液流通都跟着順暢了不少。

頂着一頭潮氣未幹的亂發從浴室裏走出來,屋裏并未看見許臨熙的身影,時允在院子裏的梨樹下找到了蔣政,對方朝廚房的方向使了個眼色,告訴他:“怕你感冒,給你熬粥去了。”

“你這朋友到底哪認識的?”蔣政手背在身後湊過來:“看上去年齡比你大,應該不是同學吧?”

說着開始不自覺點頭,眉宇間投來贊許的目光:“小夥子手藝不錯,我剛跟他聊了聊,叫得上名的家常菜他基本上都會做。”

“豈止手藝不錯。”時允聞言呿了一聲,說話時那股子驕傲的勁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出來:“人家從小就是學霸,就他那雙手,将來可是要拿手術刀的,區區炒幾個菜而已,別這麽大驚小怪。”

讓時允這麽一說,蔣政更忍不住好奇了:“所以你們到底是怎麽認識的?我以為你身邊的朋友都和陳彬那小子一個樣。”

“就……那麽認識的呗。”時允說着低頭摸了摸鼻子。

這是他的習慣動作,蔣政太熟悉了,他一般心虛的時候都這個樣。

話說着說着,蔣政卻又突然提到了另一件事,問他:“你初二那年帶陳彬來我這兒玩,因為樓上單人床太小了硬是讓人家在樓下客廳對付了幾晚,怎麽現在這小許來了,你們倆就能擠一張床了?”

如果蔣政不提,時允自己都快要把這茬給忘了,目光左閃右躲的,思量着該怎麽回答。

蔣政看他這副吞吞吐吐的樣子,就知道背後必然藏着貓膩,順着他的思路這麽一聯想,這才後知後覺“哦”了一聲,突然就明白過來了。

蔣政冷不丁這麽一副了然的神情望過來,着實把時允吓得不輕,生怕真被他看出些端倪,識破自己和許臨熙的關系,之後的很多事情就會變得麻煩。

于是連忙上前拉住他的胳膊,着急忙慌地想要解釋。

可誰知蔣政看過來的目光卻是忽然變了個味,其中還帶着那種“孩子長大了,我很欣慰”的感嘆。

很快,時允的肩被輕輕拍了一下,之後聽見人說:“小允,你這個想法其實是對的,咱們就該這麽做。”

蔣政這句話一出口,倒是把時允給說蒙了,腦子迷迷糊糊跟不上對方的思路,眨巴着眼睛滿臉疑惑。

他動動唇“啊?”了一聲,卻聽見蔣政繼續道:“現在這社會就是這樣,多個朋友就多條人脈。陳彬那小子是給社會創造不了什麽價值了,這小許可不一樣。”

蔣政說着低下頭,湊近時允刻意放低了音量,像生怕被誰聽到一樣:“這小許将來要是在大醫院當了醫生,你少不了有麻煩人家的時候,現在跟人家把關系搞好,以後确實能少走不少彎路。”

在意識到蔣政沒發現自己和許臨熙的關系後,時允先是暗自松了一口氣,之後回過神,這才扶了扶額頭,忍不住在心裏吐槽蔣政這個想法确實是有夠離譜。

見時允沒出言糾正,蔣政以為自己猜中了他的心事,想了想,不由分說挺起身板就往後院走。

時允看他步子那麽急,怕人摔倒,連忙跟上去:“姥爺你幹嘛啊……”

蔣政回頭神秘兮兮看過來,小聲對着時允道:“後院種的猕猴桃熟了,你回去的時候搬兩箱,一箱留着自己吃,另外一箱讓小許給他爸媽帶回去。”

說着伸手抓緊時允的胳膊,把他拉到嘴邊叮囑:“記得,一定得跟人家把關系搞好,逢年過節多走動。你在三甲醫院有人脈,往後日子還長着,保不準就有用得着人家的時候。”

蔣政說那話是認真的,沒跟時允開玩笑。第三天早上兩人出發回去的時候,果真就備好了猕猴桃非要給他們塞到大巴車上。

一想到要跟姥爺分別,下次回來可能就到過年了,時允心裏原本還有些舍不得。結果讓老頭這麽一鬧騰,心底裏那股子傷感的勁倒是被沖淡了不少。

最後坐在窗邊的位置笑着跟蔣政揮了揮手,叮囑他一定照顧好自己,有事打電話,等年底放寒假了自己再回來看他。

水果這東西本身就放不住,更別說像猕猴挑這種軟了不吃立馬就壞的嬌貴品種,時允和許臨熙就兩個人,根本消化不了這麽多。

後來時允一個人靜下來想了想,中秋節那天不管是出于什麽原因,自己終歸是把許豔萍給燙着了。

就算心裏不是真的想道歉,但人終歸是許臨熙的母親,就算看在許臨熙的面子上,也不能跟她把關系鬧太僵。

更何況經過這幾天的的認真思考,時允心裏又生出了另一層想法——想阻止時長榮結婚,或許可以從許臨熙這兒着手,讓他勸勸他媽媽。

許豔萍這麽看重自己這個兒子,別人說了不管用,但許臨熙的話,至少在她那還是有一定分量的。

思及此處時允沒多耽擱,第二天早上就把另外一箱沒拆封的猕猴桃給別墅拿了回去。

工作日時長榮和許豔萍都在上班,家裏只有王嬸一個人在。

時允進門後跟人打了聲招呼,之後把猕猴桃放到了客廳茶幾旁的地上。

照他往日的作風,回來拿了什麽放了什麽,肯定一刻也不願意多留,辦完事就走。

但今天情況不一樣,他私心裏還是想等着時長榮回來,一方面是想跟人坐下來心平氣和再好好談談,另一方面也順帶着提醒提醒他,這猕猴桃是從他老丈人家拿來的,看看他聽見這話究竟什麽反應,是不是真的不打算給蔣政養老了。

時長榮下午好像有個客戶要見,聽王嬸說他中午應該會回來換身衣服。

時允等在家裏該看了會電視覺得沒什麽意思,後來突然想起自己這學期有門課要用到上學期的教材,回憶了半天自己把那書放哪兒了,想到以後關掉電視,直接上樓進了書房。

時長榮的書房常年不開窗戶,時允進去聞到一股黴味忍不住捏起了鼻子。

站在門口四處打量了一眼,正準備跑到對面把窗戶打開透透氣,猛然之間,卻在對方的辦公桌上看到了一個嶄新的牛皮紙袋子,下面壓着幾張A4紙。

時允本身對時長榮工作上的事情不感興趣,也沒那個閑心思去偷看人桌上的文件。

他是被那紙上帶着“房産”兩個字的标題吸引過去的,心裏那股預不善的預感越來越強烈,最後還是忍不住好奇,把那幾頁紙從文件袋下面抽了出來。

內容入目的一瞬間,時允感覺自己呼吸……一下子變得困難了。

捏着這份文件,恨不得将上面的每一個字都拆開來、仔細地分析一下到底是不是自己理解的那個意思。

艱難地咽了口唾沫,就這麽一瞬間,時允突然覺得自己跟時長榮好像也沒有必要再談了。

談個屁!

人家一門心思就想着怎麽讨好新娶回來的老婆,哪能顧及自己到底是怎麽想的,只有自己像個傻逼一樣把最後的指望都寄托在他最後那點沒有泯滅的良心上。

然而現在事實已經證明了,時長榮壓根就沒有良心。

不,不是沒有良心,他是根本就沒有心!

時允終是沒有等到時長榮和許豔萍回來,甚至招呼都沒給王嬸打一聲,拿上那份文件轉身就出了門。

時允沒有打電話過去給時長榮發瘋,也沒有再把這件事情告訴任何人,而是回去以後直接把東西給許臨熙一把甩到了面前,沉着一張臉往桌上遞了個眼神,示意他好好看看這是什麽。

許臨熙今天晚上本來要值班,所以白天剛好在家歇着給時允做做飯。

看人氣勢洶洶地進門原以為又和時長榮發生了什麽争執,結果走過來看到桌上放置的文件,僅僅只是低頭瞟了那麽一眼,臉色忽變,當時就跟着沉了下來。

“這是我媽媽的房子。”時允站在一旁對着他說。

“我知道。”

許臨熙大致掃了一遍《房産贈予協議》上的內容,俯身默默将其拿起捏在手裏,不多時,便聽見時允緊跟着發話,帶着失魂落魄的絕望:“可它馬上就要姓許了。”

盯着“被贈予人”一欄“許豔萍”三個大字無聲沉默了片刻,許臨熙閉眼輕聲嘆氣,感覺額角太陽穴一陣陣發疼。

他擡手捏了捏時允的肩,對着人安撫道:“我來處理,你在家好好呆着。”

說罷轉身回了卧室換衣服,拿着那協議一邊出門一邊在手機裏找到了許豔萍的電話號碼。

沒多猶豫,當即給人撥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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