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看清了嗎?他是個瘋子”
第41章 “看清了嗎?他是個瘋子”
許臨熙望着時長榮淡淡“嗯”了一聲,聲音很輕,聽不出太多的情緒。
繼而邁步向前走,像一陣微風似地從時允身邊掠過,與他擦肩的時候下巴微微收了一下卻沒有停留,片刻之後,擡手搭在扶扣上,推門走了進去。
心率監測儀的“滴滴”聲刺破寧靜在耳邊響起,頭頂慘白的燈光映照着一室清冷,許豔萍阖着眼面色灰白,毫無生氣地躺在床上。
許臨熙将自己步子放緩,輕手輕腳走到病床邊,拉開腿邊的小椅子坐下。
他将自己的手機拿出來調到了震動模式,之後一雙眼便牢牢定格在母親的臉上,就這麽一言不發靜靜望着病床上的人,腦子裏思緒就像放空了一樣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一坐一躺,兩兩沉默,畫面就這樣不知靜止了多久,許豔萍卻突然出了聲,打破現下尴尬的平靜:“你來了。”
由于先前扯着嗓子哭喊了太久,目前嗓音聽上去稍稍帶着啞,但氣息姑且算得上平穩。
許臨熙見狀心底不由得松了一口氣,這才少了些顧忌将動作的幅度放大,傾身上前傾查看她現在的狀況,順帶着替人把被角往上拉了拉。
“媽。”
這一聲稱呼叫出來,連許臨熙自己都微微怔了一下。
印象裏自初中以後,他好像已經很久沒有用這種小心翼翼帶着試探的語氣喚過許豔萍了。
被叫過一聲的人此刻仍舊緊閉着雙眼,但閉着眼不代表沒有情緒的傳達,所有的失望與惱恨通通寫在了這張臉上,即使沒有眼神的對視,許臨熙依舊能察覺到環繞在母親周身那股難以纾解的低氣壓。
“我要一個解釋。”許豔萍冷聲道,口吻更像是在命令,容不下許臨熙過多的遲疑。
“我喜歡他。”許臨熙調整呼吸,喉結微微滑了滑,把全部的罪責通通攬在了自己身上。
“是我先主動的。”他說:“是我主動喜歡的他、主動把他帶回家裏,時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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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說謊。”
自己養了二十多年的兒子是個什麽秉性,沒有第二個人會比許豔萍自己更了解,她根本不會相信許臨熙的這一套說辭,直截了當将人戳穿。
“媽。”許臨熙動了動唇,心底像是堆積了千言萬語,但一張口,又确确實實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最後只能低下頭越來越沉默,思慮良久,緩緩吐出三個字:“對不起。”
“那視頻你還沒看過吧。”
提到那段視頻,許臨熙擡起眼來,視線裏許豔萍颌線旁的後牙咬了咬,對着自己開口,話裏帶着不容置疑的肯定:“他能拍下來,就證明這一切都是他早就計劃好的。他把對時長榮的恨意轉嫁到我身上,利用你勾引你,他就是想看着我死,他是個瘋子。”
許豔萍的語速越來越快,氣息的節奏隐隐間又跟着急促起來。
她睜開眼支着身子從床上坐起,許臨熙見狀連忙上前,拿了幾個枕頭給人墊在背後,胳膊剛一抽回,卻被許豔萍當即拽住了袖子,神情殷切地望過來,甚至多了幾分懇求的味道在裏面。
“臨熙。”她頓了頓,嗓音微微有些發顫:“你現在看清他的真面目了,知道自己該怎麽做了嗎?”
許臨熙彎腰兩手支在床緣,眉眼低垂眸中劃過一絲苦楚,卻長久地緘默着沒有去接母親抛來的話。
他此時的沉默看在許豔萍眼裏,比以往的任何時候都讓人感覺到慌張。
怕他被迷了心智腦子不清,許豔萍揪着他衣服的那只手緊了緊,身子往前逼了半寸,拉着人求證:“媽媽知道你們兩個就是尋求刺激鬧着玩玩而已,你也不是認真的對不對?”
“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我可以不追究。”許豔萍面露急色,手上控制不住一直在顫抖:“你跟他斷幹淨,以後都不再聯系,媽媽跟你保證從今往後都不再提這件事,你還是我心目中的乖孩子。咱們依舊安安生生過自己的日子,別跟他在一起攪和了,好不好?”
許豔萍從未見過自己兒子這副溫吞磨叽的樣子,問話他也不回,拽他他也沒反應。
如果不是自己身上現在也沒有多少力氣,她真的很想往他臉上狠狠地扇一巴掌,恨不能把他塞回自己肚子裏全當沒有生過這麽個窩囊的廢種。
“許臨熙,我在跟你說話。”
許豔萍本就不多的耐心已經所剩無幾,她刻意揚高了聲線企圖通過這種方式來提醒許臨熙,卻在下一秒目光一轉,不經意看到了許臨熙左手中指上套的那枚銀圈,神色徹底冷了下來。
“你手上戴的什麽?”
盡管已經知道了答案,許豔萍還是忍不住要問。
“戒指。”許臨熙斂着尾音吐字清晰,緩了緩,解釋:“他也有一只,是我送給他的。”
“你送他……戒指?”
有那麽短短的一瞬間,許豔萍以為是自己聽錯了,繼而腦子裏又忽然閃過一個荒唐的想法——許臨熙別不是被人下蠱奪了魂,才會做出這麽令人難以置信的事情。
“你才多大、你知不知道你這麽做意味着什麽?”
被擺在面前的事實徹徹底底吓到,許豔萍臉上一派驚慌,不由分說撲上前拽住許臨熙的手,粗暴地把那戒指一個勁往下撸:“卸掉!你給我卸掉!”
臺面上的心率監測儀發出警報,許臨熙見母親的情緒已然不受控,扶着她後背給人順氣,壓着她的肩膀叫她平躺在枕頭上:“媽你現在不能激動。”
“我不激動,我能不激動嗎?”許豔萍梗着脖子往起掙紮,掐着許臨熙的手腕指甲扣進肉裏,瞪着他:“你到底知不知道到自己在做些什麽?”
“你自己看看那視頻,好好看看!他說他還有後半段!”
說道這裏,許豔萍的心就像被一塊石頭狠狠地砸中了一樣,疼得簡直透不過氣。
那些畫面即使沒有清晰地呈現在眼前,時允這麽說一半藏一半的,就越會引發更多未知的想象。
許豔萍緊攥着雙拳用力地捶打着床面,五官痛苦地擰在一起,仿佛下一刻就會背過氣去:“你的腦子到底清楚不清楚啊,你怎麽可以和一個男生在一起,你們做那種事,你這是在要我的命!”
許臨熙的腦袋痛得快要炸了,耳邊循環往複都是許豔萍歇斯底裏的哀嚎,聽得他心如刀絞。
他兩手撐在床邊本能地想要俯下身子緊緊抱住母親,告訴她事情遠沒有她想象的那麽不堪與糟糕,然而話到了嘴邊,一出口卻只剩下那單薄的一句:“對不起。”
說了很多遍,循環往複,毫無意義。
“說對不起有什麽用?”許豔萍掩面哭出了聲:“我花了二十幾年的功夫把你培養成才,你一轉身卻和一個瘋子聯合起來在背後狠狠捅了我一刀,我真的太失敗了。”
“媽。”許臨熙的呼吸跟着亂了,聲音也抖得厲害:“給我些時間,我會和時允溝通……”
“他都這個這樣子對你了,你還想着去找他!”許豔萍的手從臉上拿開,猛地揮下來,将他未說完的話從中截斷,只露出那被雙淚水糊住的雙眼。
“我最後再問你一遍,能不能跟他分手?”
許臨熙眼睫微微顫動,舌尖抵在齒關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他不想違背自己的心意,很想告訴母親他不能,然而眼前的事實又在一遍一遍不斷地提醒他,母親現下已然經受不住任何的刺激。
将他的躊躇看進眼裏,許豔萍閉眼,無望地仰天長嘆了一聲,眉宇間盡藏着惱恨。
也就是這一聲,同樣引來了樓道裏剛好路過的醫護人員,病房的門毫無預兆地被從外打開。
“許臨熙。”
許豔萍喚了一聲他的名字,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咬得特別重:“你太讓我失望了。”
她這一聲話音落地,幾名護士剛好來到了病床前,俯身查看許豔萍現在的精神狀況。
“請家屬先出去,病人現在需要休息。”
同樣一句話,許臨熙平日裏穿着白大褂不知對手下接診的病人家屬叮咛了多少遍,現在輪到了自己,角色互換卻依舊沒有任何反駁的餘地。
佝着肩背默默退到了一邊,他就這樣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靜靜看着護士為許豔萍做檢查,更換吊瓶。
直到耳邊聽到了再次提醒,他這才後知後覺回過神來,步伐緩慢、悄默聲息退出了病房。
時允從始至終一直靠站在樓道的牆邊,聽不清病房裏兩人的對話,卻能聽到自許豔萍口中發出的聲聲哭嚎。
門邊響動傳來的瞬間,他尋聲轉過頭去與許臨熙四目相對,深知自己此刻的模樣有多頹敗,而站在對面的人也不逞多讓。
許臨熙沒有說話,往前移了兩步也靠站在牆邊,兩人之間隔了一個拳頭的距離。
一段漫長的死寂過後,許臨熙嗓音啞着,開口問了今天兩人見面來的第一句話。
他的語氣明明很溫和,但莫名地,就像射出一支淬了火的箭,精準無誤,狠狠紮在時允的心上。
“時允。”
許臨熙突然害怕知道真相,但又不得不問:“那天晚上……你把攝像頭,藏在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