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我已經,要不起他了”
第43章 “我已經,要不起他了”
時長榮顯然沒料到她會這麽做,見狀連忙彎腰扶她起來:“豔萍你幹什麽,你身體還沒恢複好。”
兩捋頭發從松散的皮筋裏滑落,許豔萍無暇顧及,把手從時長榮的臂彎裏抽了出來。
時允沒有上前阻止,就這麽任由着她跪,這是她應該的。
不一會兒,就聽見人帶着哭腔出聲,像在極力克制着情緒,聲音弱到幾乎聽不清:“臨熙這兩天往你手機打了上百個電話,今天早上找來家裏,我讓他回去了。”
說到許臨熙,時允眉目間總算有了點反應,擡擡眼皮,朝人望了過去。
“他從小到大都是個優秀的孩子。”許豔萍弓着腰,姿态極其地卑微,自顧自說:“性格沉靜、在學習上沒讓我操過心,從來都沒有做過什麽逾矩的事情,周圍的親戚和朋友一提起他,向來都是誇贊,沒人說過他半句不好。”
“可是和你在一起以後……他整個人都變了。”許豔萍捂上嘴,忍不住低聲嗚咽起來。
“就當是我這個當媽的自私好了。”她說着擡頭,目光切切看向時允,其中似乎還帶着乞求:“我就這麽一個兒子,我辛辛苦苦把他拉扯大,不想看他的人生從此就這麽毀了。”
“他還有他的前途,他将來還要讀博、要結婚生子,他人生的每一步都應該是完美的。他身邊的人、他的同事知道他和一個同性糾纏在一起又該怎麽看他?”
“時允我錯了,我真的錯了。”許豔萍這一聲話音落地,不由分說朝着時允躬身磕兩個響頭。
時長榮着急上前将她拉住,嘴裏念念叨叨:“豔萍你這是做什麽!”
時允因着她這個動作眸光一震,肩背瞬間跟着挺直了起來,之後就見許豔萍跪在地上的兩膝向前磨了磨,前傾抓住自己的胳膊。
“時允。”她哭着道:“我不該妄想跟你爸爸結婚,我不該貪圖你媽媽的房子,我已經嘗到苦頭受到了懲罰,求你勸勸臨熙好不好?他現在魔怔了,不肯跟你分手,只要你答應我從此不再聯系他,我保證我們母子倆以後會躲得遠遠的,絕對不出現在你們的面前。”
“阿姨。”
“時允我求求你,求求你。”許豔萍就這麽不管不顧、邊說邊對着時允又磕了幾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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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你聽我說。”
“時允我真的求求你了。”
兩人之間來來回回說的就是這麽幾句話,時允承認在看到許豔萍向自己跪下的那一刻,心裏是有一些波動的,不是報複得逞過後的快意,而是不由得想到了許臨熙。
如果讓他知道許豔萍被自己逼得精神崩潰、放棄尊嚴在這下跪磕頭求着他們倆分開,這等于是在之前視頻那件事的基礎上又憑添了一筆,可能不止是隔閡,許臨熙這一輩子怕不是都會因此狠狠記恨上自己。
可是轉念一想,恨又怎麽樣呢?
橫豎也回不到過去,他能恨,至少證明他不會忘了自己。
這麽一想,如果不愛,那麽恨,也未嘗不是一種讓愛情永恒的方法。
“阿姨。”
時允靠在牆邊喘了口氣,伸出手将許豔萍從地上扶了起來。
許豔萍滿眼懼色,挂滿淚痕的臉上病态未消,目光顫抖着迷茫望向自己。
時允想了想,壓低聲音對着人道:“我喜歡許臨熙。”
話一說完,下一秒就在對方臉上看到類似于“你要是真耽誤我兒子前途,我就跟你拼了”這般焦急的神情。
很快,他趕在人開口前接話:“可我現在已經要不起他了。”
“所以你放心,我不會再纏着他,我們之間,徹底結束了。”
心情就像坐了過山車一般被推到半空又驟然落下,随着時允最後一個字的話音落地,許豔萍腳下一軟身子往後退了兩步,就像是如臨大赦那般終是控制不住激動的心情,放聲哭了出來。
時長榮從始至終黑着一張臉,扶着許豔萍走出去之前分神回頭看了時允一眼,目光中帶着厭惡:我跟你姑姑那邊聯系好了,這兩天在讓人你給辦休學。”
“去國外吧。”他道:“至少最近幾年,不要回來了。”
時允沒有反駁、沒有接話,臉上甚至連一絲表情的變化都看不出來。
太累了,他想。
随便去哪,随便幹什麽,反正沒了許臨熙,這日子再爛,也不過就是這樣了。
極其罕見地,許臨熙這次回別墅母親沒有如以往那般熱情地留住他,約莫是怕他突然沖到二樓的房間去找時允,話一說完,連口水都沒讓他喝就把他趕了出去。
回去的一路上心不在焉,許臨熙整個人就像被抽了魂一樣。
冷風裹挾着淅瀝瀝的小雨刮過臉頰,路邊一輛拉着鋼架的貨車從水坑上壓過,帶起的泥點飛濺在褲腿上,他卻完全不知道躲。
時允要出國了。
許臨熙消化這條消息只用了短短的30秒,之後的時間裏,大腦空白了一瞬卻很快被另一個湧上來的想法全部占據——去想辦法,至少在時允離開之前一定要跟人見上一面。
不能就這麽不明不白地結束,至少還要把自己心中的疑慮全部問清。
那天醫院的走廊上,時允含着淚說恨自己、說恨母親。
許臨熙信,只要是他說的,許臨熙每一個字都信。
可每當腦子裏回憶起兩人之前相處的點滴過往,隐隐的,卻又感覺事情似乎并不像表面看起來的這樣。
時允似乎是在用一種很極端的方式故意将自己推遠,他寧願相信當時的時允是因為不冷靜,才會口不擇言說出那些傷人的話。
說恨的時候可能是真的恨,喜歡,卻不一定是假的。
許臨熙不敢說自己有多了解時允,但至少願意再相信一次自己的直覺。
他口口聲聲說着喜歡自己的時候,那雙眼睛,是絕對不會騙人的。
一旦心裏産生了這個想法,沒有過多耽擱,許臨熙很快找到了通訊錄裏那個自從添加上就沒有聯系過的號碼,給人撥了過去。
近日因為時允身上發生的那些事,唐曉淇也一直跟着心緒不寧。
自己社交圈子并沒有多廣,最信任的也不過就是陳彬和時允這兩個相處了十幾年的兄弟。
這兩人平日裏雖然嘴上不怎麽把門,有時候甚至給人一種不太靠譜的感覺,但他始終堅只要對方的人品沒有問題,這份友誼就還能維持下去。
可是最近的事情一出來,他感覺自己的認知和三觀,從裏到外都徹徹底底被颠覆了。
他不能标榜自己的道德底線有多高,但是一想到那兩人合起夥來做的這些個事,打從心眼裏忍不住開始犯惡心。
也正是因此,那天從時允家翻窗子回來以後,唐曉淇就沒再跟時允聯系過,哪怕是和陳彬同在一個學校,遠遠在大路上碰到也是盡量能避就避。
伴随着一聲聲手機震動,“許臨熙”三個字在屏幕上亮起,唐曉淇呆呆望着那閃爍的界面,卻變得手足無措猶豫着到底要不要接。
直到電話被自動挂斷,三秒之後新一輪的呼叫重新響了起來。
他這才後知後覺意識到回避終究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咬咬牙,按下接通鍵将聽筒對準了耳邊。
兩人之前從沒有私下說過話,唐曉淇一時之間竟不知該用什麽樣的字眼來稱呼對方,于是抿抿唇,率先出聲,叫了句:“學長。”
“抱歉。”許臨熙的聲音沉到了谷底,聽上去還帶着點沙啞:“我現在能找的就只有你了。”
“我想見時允,你有沒有辦法幫我聯系到他。”
兩人隔着電話,唐曉淇看不到許臨熙臉上的表情,但通過聲音卻能很清晰地分辨出,那裏頭分明帶着乞求。
想起時允前兩天在家裏對自己說的那一番話,唐曉淇的心跟着狠狠一揪,喘了口氣,說道:“我去家裏見過他了。”
“他親口告訴我,說你們結束了,說你沒有利用價值了。”
這話本不應該由自己的口中轉述出來,可察覺許臨熙現在的狀态,即使是作為外人的他,也不免跟着心疼。
他私心其實不願過多參與到對方兩人的情感糾葛裏,但許臨熙越是這樣一門心思地想着時允,他就越想讓許臨熙盡快看清,從這段荒謬的感情裏走出來,所以還是不由自主地說了。
話音落地,聽筒那頭安靜了幾秒。他以為許臨熙會挂,卻很快聽見對方平靜“嗯”了一聲,緩緩道:“我想聽時允親口說,你幫我聯系他。”
唐曉淇單手舉着電話,将頭埋進了放在桌子上臂彎裏。
不該是這樣的,他閉眼搖搖頭,這不是他印象中那個沉着理智的許臨熙。
他的驕傲全被時允那個混蛋給打散了,他在求自己,即便事實已經擺在眼前,他依然自欺欺人抱着最後一絲希望,期待着能讓時允能親口給他一個真相。
唐曉淇坐起身,深呼吸融掉眼眶蒙上的霧氣,定定心說道:“學長,咱們見一面吧,我手裏有東西,想給你看看。”
他聽見許臨熙說了一個:“好。”
正準備開口問約到什麽時候,緊接着就聽對方幾乎無縫銜接補了一句:“我在你們學校。”
“時允的宿舍樓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