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真夫妻。”◎
分明是在厚實的錦被上, 她卻仿佛到了幼時曾捕魚玩的海灘。
海浪随着輕柔的風,一陣陣漲來,又退去。起初她還有些痛, 痛得狠了連那眼尾都是緋紅的, 指尖掐着沈行鈞的手臂不肯松手,仿佛這樣就能将那疼痛轉移給他幾分。
似乎也确是如此, 很快她便覺不出痛了,只覺那海風比方才更燥熱了些,那海浪也不似先前輕柔, 愈發猛烈地拍打着灘上的圓石, 幾乎每一次襲來, 都要将那圓石上的砂礫刷個幹淨。
她的小手仍緊緊掐着他,感受着時間一點點流逝,驟然間,那白日颠倒,天色漆黑, 狂風席卷而來, 她躲閃不及,仿佛一下子被那風刮起的海浪卷到了天上, 又重重地落了下來,虛浮之際,那眼前墨色的夜空,點點星子璀璨,煞是好看。
她忍不住嬌聲喚道:“夫君……”
這是她第一次這麽喚他。
明明是寒冬,屋中炭火也并不旺, 卻熱得她出了好多的汗。待回過神來, 她方發現他亦是被雨淋過一般, 應她的嗓音啞得厲害:“我在。”
她那雙向來清澈的眸中被水霧遮蓋着,正想調動力氣說些什麽,卻看到眼前那個略顯模糊的身影,又一次向自己靠了過來。
“杏杏。”
他與她十指緊扣。
“我們繼續。”
……
翌日,她醒來時,窗外天色仍是極暗,身邊卻已碰不到人。
她費力擡起酸痛的胳膊将紗簾撩起,惺忪着一雙睡眼看過去,恰見沈行鈞那挺拔的身影正立在衣架前,細細打理着自己的朝服,俊雅的側臉上,早已恢複了一貫的冷靜自持,與昨夜的瘋狂完全不似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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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到這邊的動靜,沈行鈞轉了身:“杏杏?”
他很快走了過來。
“方才衣架不小心倒了,将你吵醒了嗎?”
“嗯。”她仍是極困的模樣,“殿下...去哪裏呀?不陪杏杏了嗎?”
她小臉上的潮紅還未完全散去,聲音因沒有睡醒亦是有些糯糯的,如今對他撒起嬌來,幾乎讓他下意識地就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
知道昨日讓她疼了,他生生忍住了自己的荒唐想法:“到上朝的時辰了,杏杏再睡一會,本王一會就回來好不好?”
“好。”她軟聲應了,那眼皮卻是支撐不住,還沒來得及再說什麽,就沉沉地合上了。
沈行鈞坐在邊上看着她,眉目間是極少見的柔和。
他終于與她做了真夫妻。
最陰差陽錯的一段緣分,也讓他找到了最牽腸挂肚的人。從此他無需再埋頭在文書堆中麻木自己,也無需在處理完繁雜的政務深夜歸家時,去豔羨那街邊萬家燈火,獨自舔舐着從不示人的傷痛與孤獨。
他知道,會有人等他回家的。
她會撲到他的懷裏,纏着他問東問西,也會将當日在膳房裏胡亂搗鼓出的吃食給他端來,非要他吃下,還總會故意氣他,末了又慫慫地跟他撒嬌。
她是那麽靈動,又可愛,讓他只想将她牢牢圈在懷裏,分毫不放手。
他微微俯身,将軟被給她仔細掖好,又在她的額頭上輕輕落下一吻。
“等我回來。”
-
不知沉沉地睡了多久,青杏才終于又一次睜開了眼。
四下無人,她渴得厲害,想起身給自己倒杯茶,那雙腿卻軟得不像樣,扶着桌子适應了好久,才堪堪能站穩。
飲下一口涼茶,她多少清醒了些,看着銅鏡裏自己那淩亂的發絲,紅腫的雙眼,以及脖頸與手腕處一道道紅痕,登時就想擡手梳個妝,卻驀然想起這是沈行鈞的屋子,根本就沒有她平日用的胭脂與木梳。
一股遲來的羞澀漸漸爬上她的臉頰,她這才意識到,她宿在了他房內,又正式與他完了禮,真真正正成了他的王妃。
她明明只是想去和他道個歉,卻在那水池中失了神智,半推半就地全了那花燭夜的遺憾。想來對沈行鈞而言亦是突然,他分明是親口說過要好好籌備此事的,結果昨夜他們連鴛鴦被都沒有換,紅燭也沒有點,便将那紗簾重重拉上了。
罷了,想來就算是準備了,她也沒有心思去看,誰讓他……
昨夜種種登時浮現在眼前,她又羞又惱。
不是說好的就一次嗎?!
她只答應了他一次!
到最後...到最後她自己都數不清有幾次了,她早都沒了力氣,他卻總是不肯放過她,好像那勁根本就用不完一樣……
以後再也不答應他了!
她臉上燙得緊,那涼茶本就是昨日剩下的,喝不了幾口就沒有了,她不确定銀朱在不在外面,又不敢随意喚人進來添,她現在這副樣子……
下人們閑話傳得快,估計過不了多久,全王府都得知道她被殿下欺負慘了的事。
這絕對不行,寧可渴死也不行!
她隐隐約約記得,自己好像醒過一次,和沈行鈞說了兩句話,只是那時太困了,實在是記不清楚說了些什麽,只似乎看到他在打理朝服,許是上朝去了。
今日的确不是休沐日,所以他什麽時候回來啊……
青杏絕望地在軟被上打了個滾,手臂與腰間傳來的酸痛讓她一下子不敢亂動了。
真的好疼。
她要委屈死了。
明明深知自己的夫君位高權重,一日不知有多少人找他、有多少件事等着他做決策,他又是那般自律的人,可也絕不能剛剛完了禮,就一點都不陪她,一大早就出去吧……
甚至連壺水都不給她留。
太過分了,她要和他吵架了。
……那也不行,身為攝政王妃這點大體都不識,還不知要怎麽被人戳着脊梁骨罵,後宮那群嫔妃估計都要笑話死她了。
她蹬了下腿,又打了個滾,瞬間又疼得她龇牙咧嘴的。
……忘記了,還疼着呢。
她只得安安生生地等着。直到那窗外的日光更熾烈了幾分,屋門外終于傳來了熟悉的聲音,似乎還有人在追着他說話。
她趕忙豎起耳朵聽着。
“到底還有什麽事,非要追着本王說?”沈行鈞語調一貫得沉,“今日早朝散的晚,本就耽擱了許久,眼下都要晌午了。”
“殿下恕罪。”聽起來有些像之前那個醫官的聲音,“此前您交代給下官一個藥包,說是淑妃娘娘給王妃的,下官近些時日一直忙于少川之事,今日方來得及查驗。”
她有些好奇,蹑手蹑腳地走近了些,好讓自己聽得清楚。
“講。”
“這……”醫官有些猶豫,“恕下官僭越,王妃……可曾醒了?”
“尚未,丫鬟們沒被傳喚過。”沈行鈞微冷了嗓音,“你到底想說什麽?”
“那下官便直言了。淑妃娘娘家中數代行醫,給出的藥包自是沒有什麽問題,的确是治療體寒之症的。”
“你是說,王妃有體寒之症?”
“下官不敢妄下結論,若殿下準允,下官可為王妃診斷一番,方可确定淑妃娘娘話中真假。”
醫官壓低了聲音,
“下官聽聞,王妃幼時險些葬于風雪,當是受了嚴寒,先王爺身邊又無女眷,自是注意不到,未及時醫治,此後又未好生将養,久而久之便易成此疾。”
沈行鈞沉吟片刻:“她手腳的确涼,此症可有何要害之處?”
“此症易成不易去,這平日影響不大,就如殿下所言,手腳涼一些,容易受風寒,只是對于女子而言……”
醫官話中又一次有些遲疑。
“你但說無妨。”
醫官聲音壓得更低了些,“很難有孕。”
聽至此處,青杏踉跄一步,差點沒有站穩,小手用力握成了拳。
“……本王知道了。”沈行鈞沉聲應着,“此事,不允許道與任何人,否則本王留不得你。”
“是,下官明白。”
腳步聲漸漸近了,青杏連忙跑回去,将自己縮回被子裏。
“杏杏,膳房都備好菜了。”
沈行鈞坐到她身邊,輕輕撫了撫她的小臉,“都晌午了,該起了。”
“……嗯?”她裝作一副還沒有睡醒的模樣,軟聲喚道,“殿下回來了呀?”
“嗯。”他眉眼微舒,将她抱來自己懷裏,“今日事情比較多,朝臣個個攔路,都不肯放本王回來見你。”
“我才不想見你呢。”她撅撅嘴,“我哪裏都疼,都是你幹得好事。”
沈行鈞失笑道:“抱歉,本王……沒什麽經驗,下次會注意的。”
說罷,他竟托住她的手臂,細細揉了起來。
“不生氣了好不好?今日膳房做的都是你愛吃的,等下端來了一起吃。”
“你還想有下次!”青杏炸了毛,“沒有下次了,絕對不可能有下次了!”
“本王什麽都可以依你,唯獨這一點,不太行。”他語調慵懶,啄了啄她微紅的鼻尖,“這種事情,本王偏要與杏杏做。”
“你……!”
她賭氣般地偏過了頭。
“我還道你轉了性子,對我這般溫和,結果你還是那個可惡的活閻王,說起話來一點也不知羞的!”
“下次真的會輕的。”
他無奈地揉了揉她的腦袋,見她臉又紅了,似是差點要哭出來,這才堪堪止了話頭。
“好了好了,聲音都啞了。”他随即揚聲道,“來人。”
銀朱應聲而入,将早已備好的熱茶連帶幾塊墊肚的糕點在桌上擺得整整齊齊。
她有些驚訝:“銀朱,你竟然在外面?”
“奴婢一直在的呀。”銀朱也被她弄得一頭霧水,“殿下生怕小姐醒了用不慣旁的丫鬟,一早便吩咐了,讓奴婢候在外面,只是一直沒聽到小姐傳喚。”
青杏:“……”
她猛灌了幾口熱茶。
早知道讓她進來送水了!她差點渴死在屋子裏!
見她的模樣,銀朱也大抵猜到了昨晚之事,不由得掩嘴笑笑,“奴婢去将您的胭脂送過來。”
“去吧。”沈行鈞替她應了,撚起一塊糕點送到她嘴邊,“嘗一嘗,本王新聘了個嬷嬷,專門用來給你做糕點。”
“嗯……确實好吃。”
她正吃着,剛有些開心,卻聽沈行鈞略有些不自然地開了口。
“杏杏,近日天寒,你手腳總是涼,本王明日恰好休沐,喚醫官過來看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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