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秘密◎
那孩子年紀太小, 事情經過講起來斷斷續續,談寶璐将她上一世對宮中的了解補充進來, 才拼湊出一個完整的故事。
先帝赫連達三十歲登基,在位共三十五年。他在位期間子嗣單薄,一方面是因身體本身的問題難以孕育後代,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後宮所有有身孕的妃嫔,懷孕時都會突然遇到各種各樣的意外,流産或者早産。即便活下來的皇子,除了赫東延, 其他人亦是天生身體羸弱,活不過五歲便夭折。
這件事就像一個魔咒,在宮中流傳了許多年。
赫西汀的母親生下他後難産去世, 他是由一名小太監照顧長大。
在他五歲生日這一天,這位照顧他的小太監突然神色匆匆地對他說:“小殿下,魔咒要生效了, 奴才這就背您逃出去!”
那太監想辦法買通了侍衛,背着他逃出生天。
兩人上了一艘南下的漁船, 剛一上船, 那太監就染上了重疾一病不起。
那太監知道自己殘缺的身體時日不多, 便在這艘船上,用他生命的最後一口氣,教赫西汀一切他該知道的。
他教赫西汀寫自己的名字,不會寫就用畫, 逼着他将這三個字牢牢記進腦子裏。
他還教了他一些明哲保身的辦法, 要他學着察言觀色, 藏富露拙。
他語重心長地說:“小殿下, 您若還在那高堂之上, 您就繼續當一塊白雪璞玉,但現在您是高臺前由人擦腳的墊子了,就不能再當一塊不中用的璞玉,而是要當一根野草!再好的璞玉,一摔就破,而野草只要鑽進了青磚地裏,春風一吹,它便扶搖直上!”
一個五歲的孩子是聽不懂這些,他只是生硬地記下這句遺言,然後看着鬥獸場場主将病死的太監用破席一卷,埋進了亂石崗裏。
他被懵懵懂懂地被賣進了鬥獸場,按太監教他的默默認人識人。
他很快發現進鬥獸場的孩子也被分成了三六九等,上等的穿绫羅衣服,中等的穿麻布衣服,下等的不穿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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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等的孩子能從他父母那裏敲到更多的錢,所以這些孩子會被像養豬一樣先養起來,表面上好吃好喝供着,實際上每天砍掉一根手指寄給孩子的父母要錢。若要到了錢,父母能領走孩子的屍體;要不到錢,那結果只會更加地凄慘。
因此他留了個心眼,故意将那身绫羅衣服扔了,只穿着一身破衣服混在小乞丐裏。
他悄悄觀察,發現自己脫下的這身衣服被一名小乞丐撿了去。
穿着他衣服的小乞丐被連喝七碗白米粥,漲爆了肚子而亡,做了他的替死鬼。
從那一天起,赫西汀便死了,活下來的是無名無姓的小乞丐。
他在鬥獸場裏鬥人為生,餓了吃生肉,渴了喝馬血,渾渾噩噩,不人不鬼,一直活到了岑迦南和談寶璐的到來。
“殿下。”故事說完,談寶璐說:“這個孩子就是孟非谌在找的小皇子,是當今聖上流落民間的親弟弟。”
岑迦南瞳孔裏散發出一縷淡光,他微一颔首,“本王知曉。”
談寶璐講完了這個故事,但邏輯完整的故事之中還有一個問題懸而未決。
赫西汀既然是赫東延的弟弟,為什麽他的經歷卻與岑迦南要找的那個孩子重合了?
難道,他們兩個是一個人?
那麽赫東延的弟弟,就是岑迦南的弟弟?
可按這條思路繼續順藤摸瓜下去,岑迦南和赫東延又該是什麽關系?
上一世岑迦南反叛的時間在五年之後,這期間又發生了什麽,真正促成了他的轉變?談寶璐心裏怦怦直跳,不确定岑迦南最後會拿這個孩子怎麽辦,她下意識抓上了他的袖口,低聲請求道:“殿下,你答應過我,若這個孩子找到了這裏,你就将他留下來。”
岑迦南聞言側頭,目光陰沉冷漠地睨向她,“你覺得本王會殺了他?”
談寶璐啞口無言,“我,我不知道。”
岑迦南将手從她的掌中抽了出來,說:“本王一諾千金。送你回去。”
直到談寶璐回到了談府,從馬車上下來後。她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似乎方才她的話有點傷岑迦南的心了。
但沒由得她繼續往深處想,小東和小西就迎出來了,“小姐終于回來了!您再不回來,小少爺和小小姐要将屋檐給掀了去!”
談寶璐嗤笑,跟着小東和小西往三房院子的方向走,還沒走進去,就聽見談妮咯嘣脆的聲音,“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說好了姐姐今日回的,騙人是小狗!”
談寶璐笑着說:“哪只小狗在叫呢?”
“姐姐!”談傑同談妮一齊奔了出來,一人抱上一邊,快活得連蹦帶跳。
談寶璐牽着弟弟妹妹往屋裏走,談妮卻突然像小狗似的,圍着她嗅了一圈。
談寶璐好笑道:“聞什麽呢?”
談妮皺了皺鼻尖,說:“我好像,在姐姐身上聞到別的弟弟的味道了!”
談寶璐忍俊不禁:“這怎麽聞得出來?”
談妮霸道地将她手臂一抱,“不可以有別的弟弟!”
“好好好。”談寶璐輕哄道,“沒別的弟弟,只有你!”至于赫西汀的事,她想待安定下來後,再慢慢跟弟弟妹妹說。
談寶璐:“我不在家這幾日,可都好?”
她這一路上最擔心的,就是大房和二房過來找麻煩。
弟弟和妹妹年紀小,母親又性情溫順,二夫人要是趁她不在時過來找麻煩,她真怕弟弟妹妹和母親受欺負。
小東笑着說:“現在二夫人可不敢來為難人了。”
小西也插話道:“老爺這幾日天天往院子裏送東西,送給了小少爺四書五經,送給了夫人、小姐還有小小姐做衣服的布料。以往哪兒可能啊!”
小東說:“老爺這是想明白過來了,知道還是三夫人好。昨日還一個勁兒暗示,日後要來我們院子用膳呢!哈,小姐,您沒看到二夫人的表情,臉都快綠了!”
談寶璐也淡笑了一聲。
自從母親生病後,談魏一直在二夫人那院吃飯,連跟他們共處一室都嫌晦氣。
談寶璐問:“我母親呢?睡下了麽?”
“寶兒。”辛夫人在房裏叫她,談寶璐忙去了。
辛夫人拉着她的手瞧了又瞧,說:“這一路都累瘦了。”
談寶璐摸了摸自己的臉,說:“哪兒有。這一路我要麽吃,要麽睡,一點苦都沒受着,怎麽可能瘦了?”
她不能将她與岑迦南在大禹的經歷告訴辛夫人,便撿了些有趣的事說給辛夫人聽。
“娘,我聽小東和小西說,爹他這幾日一直來找您?是麽?”談寶璐問。
辛夫人神色微變,點了點頭,“我仍和你爹不對付,不肯留他用膳,寶兒,你怪娘麽?”
談寶璐用力地搖了搖頭,說:“才不會!若娘不想跟爹用膳,我也不想同他用膳。娘,我已經想好了,待我再攢上些銀兩,我們就從這裏搬出去,自立門戶,爹若又想來煩你,哼,門都不給他開!”
辛夫人笑了起來,既欣慰又心疼,“攢錢哪兒是那麽容易的事?娘住在這兒,也不覺得有哪裏不好。娘在這院子裏住了大半輩子,早待習慣了,陡然換一處,也過不慣。”
她點了點談寶璐的鼻尖,“娘現在最操心的,還要數你的婚事!”
“娘……”一聽到這事,談寶璐也是頭疼。
岑迦南特意說過,談家的婚事要由他親自定奪,也不知他會是如何安排。他會親自上門提親麽?岑迦南親自提親的畫面,想想都覺得怪得很。他到時候來了家裏,可不得把談魏吓壞了?想到這兒,談寶璐嘴角忍不住地往上揚。
她一抿唇,便被辛夫人抓到了端倪,“寶兒,同娘說真話,這是有中意的人了?”
談寶璐臉一漲,幹脆從床上滾了下去,說:“娘,我回去睡覺了!”
辛夫人笑着搖了搖頭,說:“這孩子。”
第二日一早,談寶璐就聽見院子裏的鴨子嘎嘎叫。她早早起來,出門就看見談妮和談傑兩個小孩兒背好了書袋,正圍着池塘喂小鴨子吃麥皮。
“怎麽還不上學堂去?”談寶璐笑着問了一聲。
談妮說:“想姐姐送我。”
小東說:“小小姐,您就饒了小姐吧。小姐這剛回來,今日還要去給老爺大夫人請安呢,哪兒有工夫送呀。”
“沒事。”談寶璐走了過去,說:“我牽他們去巷子口好了。”
“太好啦!”談妮和談傑又是一陣歡呼雀躍。
談寶璐牽着弟弟妹妹剛走到了前院大門,就聽見大廳裏有人在說話,而且說話聲越來越大。
“今天家裏來客人了?”談寶璐好奇地問。
小東解釋道:“今日是周家大公子過來提親的日子。”
“原來如此。”談寶璐點了點頭。
上一世周兆也來談家提過親,不過談芙眼高于頂,沒看上,這門婚事也就沒結成。
這一世談芙似乎與上一世并無多少長進,這門婚事多半也得吹。
談寶璐剛送談傑談妮出了門,就聽見大廳裏突然傳來一聲砸茶盞的動靜,二夫人大聲喊道:“周公子,你這是什麽意思?你今日該上門來與我女兒談芙訂婚的,怎麽變成了談寶璐?”
談寶璐在門外一愣,怎麽她也被牽扯進來了?
“談寶璐人呢?”二夫人繼續大喊:“把她給我叫過來。這事今天必須說清楚!談芙不吃這個悶虧!”
作者有話說:
傻寶兒,你當然傷了殿下的心哇,畢竟那也是他的弟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