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你明明,先答應我的。”◎

多少年了, 辛夫人纏綿病榻,出不了門, 誰都把她當做一個活死人。

就算聽聞她病好了,也只覺得是說笑。前幾天,談魏都在吩咐人準備棺材了,一個半只腳踏進閻王殿的人,怎麽可能一夜之間恢複健康?

可現在看門外婦人,除了眼角多了些皺紋,哪裏與剛嫁入談家作三夫人時有什麽區別。

難怪談寶璐不過年芳二八年歲, 就出落成名動大晉的美人,這都是辛氏的功勞。

“和離?你要跟我和離?”談魏不敢置信。

別說大廳裏的所有人都大吃一驚,就連談寶璐自己都以為聽錯了。

和離在衆人眼裏, 跟被休了差不多。女子被休,那就是不守婦道,不講婦德, 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更何況,辛夫人如今也快四十歲。四十歲的婦人, 哪有男人會要她?沒有男人依附, 她又要怎麽讨生活?

“好啊!”談魏破口大罵道:“和離你就給我滾出去!別賴在我談家。”

辛夫人冷笑, “談魏,我看你是老糊塗了,神志不清了吧!我住的是三房院子。當年我嫁給你時,你官階比現在還小, 窮得要命, 又想擺闊, 還不敢找大夫人、二夫人要錢。是我, 自掏腰包, 在談府旁邊多買了那一小塊地,地契上寫的是我的名!你憑什麽趕我?”

談魏啞口無言。

談寶璐也甚是意外,原來她們并不是寄人籬下,而是談魏軟飯硬吃!

談魏臉一黑,又罵:“好,房子的事,算你占了理!那孩子呢?談寶璐、還有那兩個小的,他們都姓談,是我談家的後代,尤其是談傑,那是個男娃娃,你別想帶走!”

辛氏說:“你的孩子?我懷他們生他們的時候,你來看過一眼嗎?我剛生下雙生子就病倒了,你談魏管過我們娘倆的死活?來看過我們一眼?可憐我的寶兒那會兒也就十來歲,是她每天去當鋪典賣我的首飾換錢買藥。她都沒當鋪櫃臺高,擱東西上去,還要央人幫忙墊凳子!談魏,你真不是個人。”

Advertisement

談魏被唾罵得面色鐵青,他撿起飄落在地的和離書。

“蓋說夫妻之緣,伉俪情深,恩深義重。論談共被之因,幽懷合卺之歡。凡為夫妻之因,前世三生結緣,始配今生夫婦(唐,放妻書)。

“結緣十六載,三載夫妻相合,三載相對無言,十載心有仇隙。愛意消磨殆盡,只餘恨意綿綿,想必前世有孽障,今生方才結為怨偶。既以二心不同,難修舊好,特拟此書,與君決絕。望今後,橋歸橋,路歸路,老死不相往來。”

“好!好一個老死不相往來。”談魏突然惡毒地笑了起來,将那張紙撕成了碎片,“辛氏,我娶了你,你生是我談魏的人,死是我談魏的鬼。想讓我簽這張和離書,做夢!”

“好。既然如此,不肯‘和離’,只有‘義絕’。我即日上報官府,讓州縣長官來看看,你談魏是如何數十年枉顧妻女死活。談魏,你個當官的,也是要臉的吧?走着瞧。”說罷,辛夫人牽上談寶璐,“我們走。”

二人一齊回到三房,進門坐下,談寶璐才出聲道:“娘,我剛才,我剛才不是在做夢吧?您真的跟爹爹和離了?”

“小傻子,當然是真的。”辛夫人笑了起來。方才她在廳上與談魏針鋒相對,寸步不讓,頗有氣勢,現在又只是一個慈愛的母親。

“真好,太好了!”談寶璐先是一大喜,随之又有些後怕。

她憂心忡忡地說:“娘,您是因為我的婚事才這樣做的麽?如果是因為我……”

“當然不是。”辛夫人憐愛地輕撫談寶璐的臉,“自從娘病好後,娘就一直在琢磨這件事。娘呀,又想離開他,可又不敢離開他。在一個地方關久了,就沒有了走出去的勇氣。

“但今日,娘聽說他們又把你叫去廳上欺負,娘就徹底想通了,只要娘一日不跟談魏和離,你在談家就要多受一天的氣。娘不能讓你繼續被欺負下去。”

“娘!”談寶璐眼眶發紅,一頭撲進娘親的懷裏,又哭又笑,鬧了個大花臉。

“我以為,娘親是希望我嫁給周兆的。”談寶璐說。

辛夫人将談寶璐耳邊的碎發撥到了耳後,說:“娘是希望。”

“我讓娘親失望了……”談寶璐黯然道。

“怎麽會?”辛夫人笑着捧起談寶璐失落的臉,說:“娘希望你嫁給周兆,是因為娘覺得周兆家世好,人不錯,你若嫁給他,能過一世安穩日子。

“可是,比起你嫁人,娘更希望的,是你能幸福愉快。如果你不喜歡那個人,那個人即便再好,你嫁給他也是郁郁一生。如果這樣,娘會更難過,更心疼。”

聞言談寶璐眼淚又往下直掉,她在心中發誓,這一世,她就算打碎了一身骨頭,也一定要給母親還有弟弟妹妹更好的生活。

她吸了吸鼻尖,暢想起他們未來的生活,“娘,你和爹爹和離後。我們是不是就要從這裏搬出去了?”

辛夫人點了點頭,“這塊地雖然是我的,但畢竟跟談家挨着。離得這麽近,就少不了麻煩,還是搬遠一些的好。”

談寶璐心裏有一把算盤珠子,“噠噠噠”就算了起來,“要先盤一處新宅子,這宅子不能離談妮談傑的學堂太遠,還不能太貴。”

辛夫人笑了起來,寬慰她道:“錢的事,先不愁。這塊地契能賣些錢來。而且娘這些年也攢出了一些積蓄。以前總想着,等我死後,這些錢就留給你和弟弟妹妹,或者給你置辦嫁妝。現在就先用這些錢應急,把日子過好。

“娘出嫁前會繡紅、會織布,這些學會了就忘不了,只是重新開始會手生一些。當年娘認識的小姐妹,有的開了布莊,生意不錯,不愁銷路。我們的日子,不會比在談家差。”

“嗯。只要我們一家人在一起,去哪兒過日子,都不會差。”談寶璐說:“我也能給娘幫忙。”

“誰要你幫忙。”辛夫人打趣道:“你不嫁周兆,也得嫁別人呀!來,跟娘說說,你那心上人何時來家裏提親?”

談寶璐臉皮一漲,“娘!我哪兒有什麽心上人啊。”

“沒有?沒有為何這麽急地要推掉周家的婚事?”辛夫人笑着問。

談寶璐結結巴巴地說:“我就是,我就是不怎麽喜歡他嘛。”

辛夫人笑了起來:“不喜歡也不會急着拒絕呀,除非是心裏已經有人了。那個人太重要了,所以把心裏的位置全都給占了去,其他人怎麽也擠不進來。”

談寶璐一時無言。

難道真的是這麽一回事?她急着拒絕周兆,不是因為她先答應了岑迦南,而是因為岑迦南在她心中太重要了,擠得留不下周兆一點位置?

辛夫人瞧着談寶璐紅撲撲的臉,心中了然,又笑了一聲,悠悠道:“怕什麽,醜女婿也要見丈母娘呀!娘也不要求他長得多英俊潇灑,當多大的官,有多少錢。娘就只有一個要求。”

“什麽要求?”談寶璐忙問。

“心地善良。”辛夫人說。

談寶璐:啊,這……

“為人寬厚。”

談寶璐:“……”

“心裏有你。”

談寶璐心道,真不如反過來呢。只要求長得好看,還有錢……

談寶璐跟辛夫人正說着,這時談妮跟談傑從學堂回來了。

“姐姐,娘親!”

“娘親,姐姐!”

兩個孩子壯得好似一頭牛,奔跑起來也像兩頭健康的小牛犢,朝談寶璐飛撲而來,撞得談寶璐快站不住。

“哎喲。”談寶璐一人在腦門上吧唧親了一口,說:“快去洗手,洗了手過來用午膳。”

吃飯時,談寶璐問兩個小不點,“阿傑,妮妮,你們想不想搬去別的地方住呀?”

談傑從小就是個人精,他從外面回來,耳朵一豎,聽一圈府裏的仆從們拉家常,就把家裏今日發生過什麽事摸了個八九不離十。

他放下碗筷,小大人似的板起小臉,一本正經道:“我跟着姐姐和娘親,姐姐和娘親搬去哪裏,我就去哪兒。求姐姐和娘親莫要丢下阿傑。”

談寶璐鼻尖一酸,“姐姐怎麽可能丢下你呢?姐姐上哪兒都把你帶着。”

談傑這才明顯松了口氣。

他不像談妮那般沒心沒肺。他的心思非常細膩。聽說母親和離後,很快就想明白過來,他是家裏的男丁,談魏再怎麽不喜他,也是指着他傳香火。談魏可能放棄姐姐和談妮,但絕不可能放棄他。可只要有姐姐這一句話,他相信姐姐一定能把他搶過去。

談傑突然出門去了。

談寶璐微愣,忙吩咐小東:“快跟着看看去,阿傑去做什麽了?”

“是!”小東連忙撂下碗筷,跟着去了。

不多時,談傑就回來了,手裏還捏着一沓紅信封。

“這是?”談寶璐微怔。

談傑将紅信封放進談寶璐的掌心,鄭重道:“姐姐,這是我和談妮每年從姐姐這兒收到的壓歲錢。談妮對錢沒數,我便替她收着,只撥出了幾枚銅板,給她買了些糖吃。阿傑和妮妮長到六歲,六年一共攢下了這些。我們搬家後各方面的開銷多,這些錢有勝于無。”

“阿傑。”談寶璐很是感動,“姐姐不能要你錢的。”

談傑說:“姐姐,求你收下吧。我本應該是家裏的頂梁柱,但恨我人太小,反而只能讓姐姐照顧。”

“你會快快長大的,不要着急。”談寶璐略一思忖,這些錢是談傑的一份心,代表着談傑為這個家做出的貢獻。若她執意不收,反而是将談傑排除在這個家之外,辜負了他的心意。

于是談寶璐收下了這些錢,說:“姐姐謝謝阿傑,有了阿傑的壓歲錢,我們就能買更大的房子了。”

“太好了。”談傑終于露出了屬于這個年紀的歡快的笑臉。

談妮則懵懵懂懂,她凡事只看得到好玩的那一面,便問:“姐姐,我們的新家那裏有池塘麽?池塘能養小魚小蝦麽?我們能将小鴨子帶着一同去麽?”

“當然呢,”談寶璐保證道:“姐姐選一處帶池塘的房子。”

“好!”談妮高舉起雙手,歡呼雀躍起來。

“好了,現在好好吃飯吧!”談寶璐說。

*

地心的天牢不進陽光,察覺不了時間的流逝。

審訊官正嚴刑拷打着捕獲囚犯,“我知道也不告訴你!啊!”凄厲地慘叫聲在天牢石壁之間久久回蕩。

“咔嚓……”又是一根骨頭折斷的聲音,這次斷掉的是一根肋骨。

“孟非谌藏在哪裏?你們下一步計劃是什麽?如實招來!”審訊官厲喝。

囚犯被拷打至面目全非,他低垂着頭,散亂的黑發上滿是凝固的血污。他沙啞的喉嚨裏嘶嘶倒抽着涼氣,腫起來的右眼轉了一圈,望向立在屋角一人,大聲唾罵:“岑迦南,你個狗東西,你就算殺了我,我也不會告訴你孟主的下落。大晉就是被你這個怪物毀掉的。啊!啊啊啊啊……”

他又挨了一拳,腫脹的左眼眼皮徹底蓋住眼球,再也擡不起來。他便用那只完好的眼睛視物,發出桀桀怪笑,“哈哈哈,原來你這個獨眼龍,只能這樣看東西呀,真悲慘!怪不得是否不分,良心烏黑。狗雜碎!”

這人不知嚎叫了多久。

岑迦南卻只是阖目不語,他穿着紫色官袍的身形投落下了一道修長的影子。一只蒼白的手垂在身側,輕輕敲打着悠閑的節拍。他的手指十分修長,骨節分明,手指微動時,骨骼便有力地凸起。這只手在昏暗的地牢中看起來像白骨一樣蒼白,下一刻好似就能掐斷人的脖頸。

審訊官謹慎地打量了一眼岑迦南的神色,見他未曾發話,便繼續喝道:“你到底說不說?不說?”

只聽“咚”的一聲,一個血肉模糊的人被扔了進來。如果不是那人還在地上動彈,已分不清是死是活。

“啊!啊啊啊!”囚犯發出尖利的慘叫,聲音比方才被火燒鐵夾還要痛苦百倍萬倍。

岑迦南徐徐走到了囚犯的面前,蒼白的手猛地抓上他的頭,強行他擡起頭來,“孟非谌在哪裏?”

“我不知道。”

“你一次不說,你的弟弟就要挨一刀。”岑迦南淡聲道:“孟非谌在哪裏?”

“啊!啊啊啊啊!”囚犯兩只眼睛滾落下兩行眼淚,這淚水中混合了頭頂的血,就像兩股血淚,“岑迦南,就算是最窮兇極惡的土匪,最不講人情的江洋大盜,也知道禍不及妻兒的道理。你真是豬狗不如。”

“唔……”地上的人發出一聲悶叫。

“啊啊啊!我真的不知道啊啊啊啊!”囚犯痛哭流涕,“孟非谌對自己的行蹤非常謹慎,我們誰都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裏。只知道,只知道……”

審訊官連忙走了過來,“知道什麽?”

“只知道端陽節他讓我們在大都回合!”

囚犯說完這句話,岑迦南已經轉身離去。

“嘩啦啦……”

兩名獄卒一人提着一只水桶,細細沖洗着青石板上黏糊糊的血跡。

一名獄卒捶了捶後腰,抱怨道:“剛剛那兩個,也忒重了,拖他們出去時,老子老腰都快折了。”

“噓噓噓,你不想活了?還不快擦地。”

兩人連潑了好幾桶水,又洗刷了好久,但有些血已經流進了石板的縫隙之間,凝固成黑色的污塊。

好在天牢的青石板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顏色,只要踩上來不黏腳了,就算洗幹淨了。

兩人又仔細擦了一遍,一前一後地離開。

*

冷清肅殺的書房裏,岑迦南立在一只銅盆裏用清水洗手。

他洗了好幾次。第一次洗出了一盆血污,第二次水色稍清,現在這盆水已經不再變色,是幹幹淨淨的,但他還是反複搓洗了一番。

徐玉同岑迦南彙報此次行動:“這次殺的囚犯,是孟非谌的同鄉,是最早跟随孟非谌的人之一。孟非谌發令要他們端陽節來大都,很有可能打算在端陽節燈會上再次動手。”

岑迦南一面聽着,一面從黑木衣架上抽下一塊雪白的帕子,細細擦着每根手指。擦幹淨手後,他又緩步走到書桌前,用匕首裁開最新收到的密報,一面一目十行讀着信,一面不慌不忙地說:“孟非谌上一次行動目的是擾亂民心,需要制造出一場聲勢浩大的動亂,以證明他全力輔佐的皇子才是真龍天子。但現在,孟非谌并未找到流落民間的皇子,而且勢力折損慘重,缺乏充足的人手。所以,他再次行動,只會是刺殺。”

“刺殺?”徐玉微怔,試探道:“殿下,那……要讓他得逞麽?”

岑迦南面不改色地放下手中已讀完的密報,随意地拆起了第二封,淡聲道:“孟非谌只是內憂,大晉現在更大的危機是外患。西突厥近日剛報了喪,他們的新首領本王曾打過幾次交道,是個好戰之徒,他繼位之後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鞏固自己的地位,挑戰大晉是最好的途徑。在這個節骨眼上,大晉不可報國喪。”

“明白。”徐玉會意,“殿下,還有一事。”

岑迦南颔首。

徐玉道:“聖上現在有拜周兆做太師的意思。殿下您看是許,還是不許?”

“周兆?”岑迦南略有些訝異。

徐玉說:“不知為何,聖上似乎特別器重他。”

岑迦南略一思忖,說:“周兆是今年的新科狀元,還未曾向本王遞過投名狀。若赫東延想拉攏自己的勢力,周兆的确是首要之選。”

徐玉說:“那就是不許了?”

岑迦南道:“周兆為人剛正不阿,性情純良,若在太平盛世,倒也是個治國之良相。可惜如今朝中內外局勢混沌不堪,非八面玲珑,滴水不漏,方可在赫東延身邊待得長久。以周兆的為人,這太師位置縱然許了他,他也坐不住。”

徐玉點頭領命,又說:“殿下,還有一事……”

這一次徐玉聲音有吞吐猶豫之意,岑迦南便皺眉瞥去一眼。

徐玉道:“周兆……他今日向談三姑娘提親了。談家那邊收了聘禮,看來是已同意了。”

徐玉艱難地說完,半晌沒聽見岑迦南出聲。

他好奇地擡頭望了一眼,就見岑迦南正對着手中合着的書冊出神。岑迦南向來冷心冷情,一切情緒都深埋心底,徐玉跟随了他多年,岑迦南若不說,他有時也摸不透岑迦南在想什麽。他現在看的這一眼,就看不出岑迦南是喜是怒。

“殿下?”徐玉只得出聲又喚了一次。

“知道了。”岑迦南眼皮微眨,又低頭看手中的書信去了。

*

這天白日裏還晴空萬裏,一入了夜,忽地就又是大風又是大雨。黃豆大的雨滴将院子裏的花草樹木砸得東倒西歪,窗戶也被刮得呼呼作響。

周媽連忙抱着兩個孩子回房睡覺。談妮怕她的小鴨子淋了雨,吵着要抱着小鴨子回房去。周媽只得吩咐小東和小西快去池塘抓鴨子。

臨睡前,小東和小西給談寶璐關好了窗戶,叮囑道:“小姐,今晚的雨下得非常大,窗戶關上了也會被吹開。若聽到窗戶開了,一定要記得關嚴,或者拉那鈴铛,叫我們過來關窗,不然吹一夜風,是會生病的。”

談寶璐說:“我都知道的。你們別操心了,快回去睡着吧。”

“那我們回去了。”小東和小西回房睡後,談寶璐卻沒睡下。

她沐了浴,在雪白裏衣外面披了一面藕粉色披風,點了盞燈,繼續在燈下算賬。

搬出去後,做什麽都要錢。買房子要錢,周媽、小東和小西的賣身契贖回來要錢,衣食住行也是錢。這些錢單一項不算多,可林林總總加起來,卻是個不小的數目。

她當神女得了些賞銀,那筆銀子不再豐厚也經不起長年累月的話,全靠母親一個人謀生她舍不得,就也想着自己若能賺點錢就好了。

她正一邊想一邊寫,忽然聽見門窗被刮得咚咚作響。

她掩了掩衣領,忙起身去關門。

門剛一拉開,一陣夾雜着雨水和沉香氣息的晚風呼嘯而來。

門外岑迦南沒穿蓑衣,亦沒撐傘,渾身上下都是水。雨水滴滴答答地順着他紫色的衣擺在地面上積攢了一小灘水漬。還有幾顆晶瑩剔透的水珠挂在了他長而卷曲的眼睫上,他一眨眼,便從面頰上撲簌簌地滾落下來。

他就像一條濕漉漉的狼狗,餓了一整天,餓得滿眼通紅。饑餓和疲憊都沒有打倒他,反而讓他變得更加兇猛、犯饞、充滿了攻擊性。

強壯有力的手臂猛地緊攬住了她的後腰,毫不費力地就将她舉抱了起來,然後腳後跟一踹門板,只聽“嘭”地一聲,房門在兩人身後關得嚴嚴實實,也将漫天的風雨飄搖關在門外。

岑迦南抱着她一路往屋內走,他的步履又快有穩,不一時她就被岑迦南抵在了拔步床的圍屏上。

岑迦南垂下頭,冰涼的前額抵着她,一陣陣熱騰騰的呼吸吹拂在她的面頰上。

“殿,殿下?”談寶璐被岑迦南這麽突如其來的一抱一推,弄得頭暈腦脹,一時不明白岑迦南到底要做什麽。“你怎麽來了?”

“為什麽答應他?”岑迦南陰沉沉地質問道。他不停重重沉沉地喘息着,好似用盡全力隐忍壓抑着什麽。

“什麽?”談寶璐茫然。

岑迦南嘴唇顫抖起來,“難道,你一直都在戲耍本王?你真以為本王是你能戲耍得了的?你的婚事,就是本王的一句話,本王要你嫁與我,你明日就得給本王上花轎!他周兆算個什麽東西?想要你,他也配?做夢!”

談寶璐有些明白過來,岑迦南應該是在說周兆提親的事,她連忙開口欲解釋:“殿下,其實我……”

她一個字都沒來得及吐出來,唇便被岑迦南冰涼的嘴唇惡狠狠地堵住。

那道狠厲的聲音透出了一絲隐隐的落寞,“你明明,先答應我的。”

一時間,天旋地轉。

作者有話說:

岑迦南:原地發瘋ing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