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
◎“阿西有的糖,我們殿下也要有。”◎
談寶璐從岑迦南面前經過時, 岑迦南突然伸手打橫抱住了她的腰。談寶璐毫無準備,腰一軟, 連忙兩手撐住岑迦南的胸膛,輕輕“呀”地驚呼了一聲。岑迦南不肯放手,那只兔子宮燈的光在兩人之間如游船一般來回飄蕩。
岑迦南緊擁着她,英俊标致的面龐被搖曳的燈火映襯得朗朗昭昭,低垂着的眉眼之間滿是情深隽永。他的聲音低沉,好似一汪清冽的深潭水,靜水流深。
“知道多久了?”岑迦南問。
什麽時候發現了他隐蔽的心思, 下作的手段?為何不沖他生氣翻臉,卻故意提着燈在這裏堵他?她當真不知自己這麽做是想幹些什麽嗎?實在是……實在是天真得可笑!
談寶璐推不開沉甸甸的岑迦南,便漸漸安靜下來, 撇了撇嘴,悶悶地說:“我,我錢都付了, 還能怎麽辦?湊合着住呗?”
“後悔了?”岑迦南問道,結實的胸膛傳來發音産生的微微震動。
談寶璐聽着岑迦南穩健有力的心跳聲, 咬住嘴唇, 嗔道:“後悔!”
岑迦南眉心一跳, 又低頭看懷中人。
談寶璐白皙動人的面龐被地上的宮燈映照着,如古畫中的美人。她眼睛很圓,臉頰飽滿,看起來有種純真的嬌憨。她氣呼呼地對他說:“以後殿下想什麽時候來, 就什麽時候來, 要是進門的時候, 我沒準備怎麽辦?”
談寶璐的臉又漲了漲。她實際上想說是, 若衣服沒穿好, 他就進來了怎麽辦?想想都難為情!
“反正,反正不許亂進我房間。”談寶璐嚴肅警告。
岑迦南偷換概念,說:“我進去前敲門。”
談寶璐說:“敲門也不行!要,要我同意才可以。”不知不覺,她也被岑迦南帶溝裏去了。她本意是不許岑迦南進自己閨房,現在卻變成敲門就可以。
岑迦南将這份狡黠藏得極嚴,鄭重其事地應了一聲,又說:“凡事要往好的方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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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寶璐問:“怎麽想?”
岑迦南笑道:“日後等你過了門,想回家,到後院推開門就到家了,豈不美哉?”
談寶璐眼睛一亮,覺得岑迦南說的話頗有道理,但很快又懊惱得直跺腳,“誰,誰就要過門了?”
“又不依了?真該捉你蓋個章!”岑迦南緊緊抓上了她的兩只亂動的手,硬是按在了自己硬邦邦的胸膛上。
這時談寶璐突然聽見有人朝這邊走,一面走還一面哭訴:“哎喲喂!這破差事誰愛幹誰幹去吧!”
談寶璐一看,原來是萬事通。岑迦南這回兒還抱着她,她連忙跟岑迦南拉出一段距離,問萬事通:“萬大夫,出什麽事了?”
萬事通起初沒看清,還以為躲在樹影下談情說愛的是府裏的也野鴛鴦,突然聽見談寶璐的聲音,又看到非常不爽的岑迦南,登時吓了一跳,連忙朝兩人行禮,然後開始哭天搶地:“今日我是來給那小孩戴機械手指的,結果……”
他将自己被咬腫了的手舉起來給談寶璐看,“那小子屬狗子的,壓根就不讓我碰他的手啊!”
談寶璐便說:“讓我看看他。”
岑迦南将赫西汀留下後,便給他分了一間小屋子住。他一人一間,平日還請了老師教他讀書和馬術,對外稱這是他認的一個義弟。府邸中的下人便都将他當小主子對待。
談寶璐進屋時,赫西汀正一個人抱膝坐在角落裏發呆。
談寶璐正要提裙過去,萬事通連忙攔住她,說:“他會咬人的。”
談寶璐說:“沒事的,你是沒看過他動真格,他若是真想傷你,你的胳膊早沒了。”
這可是從鬥獸場一拳頭一拳頭打出來的小霸王,真咬人哪兒會只留下一排小牙印?顯然他并無惡意,只是不願陌生人碰自己的手。
談寶璐說:“我弟弟小時候也愛咬人。小孩子害怕,但又太弱小了,就只能用這種辦法保護自己。”
萬事通只得作罷。
談寶璐慢慢走到赫西汀面前,在他面前蹲下,視線與他的眼睛平齊。
“還記得我嗎?”她向他伸出手來,然後掌心一翻,就像變戲法似的,再展開手掌時,那裏就躺着一枚白白胖胖的冬瓜糖。
談寶璐:“阿汀你看,這是什麽?冬瓜糖喲?想吃不想吃呀?”
赫西汀盯着這枚冬瓜糖,大而明亮的眼裏很快就充滿了渴望。
他嘗過糖的滋味,知道這顆糖有多好吃。
可是,他亦知道凡事都須付出代價。他現在吃的這顆糖的代價,很可能就是要被那個怪人砍掉餘下的手指。
于是他死死盯着這枚冬瓜糖,然後艱難地吞咽了一口口水。
談寶璐再接再厲道:“阿汀相信姐姐一次好不好?讓那位大哥哥看一看你的手。他不是來傷害你的,是來幫你的。”
赫西汀沒出聲,黑亮的眼睛警惕地望向萬事通。
“阿汀,你看這樣好不好?你吃姐姐的這顆糖,然後就戴上手指試一次,就一次,不舒服我們就馬上摘下來。”
聽着談寶璐溫柔的聲音,赫西汀終于漸漸放下了抗拒和戒備。
只是戴一下這只古怪的鐵手套,不會被斬斷手指,只是試一下,應該沒關系……就算這裏面有一個陷阱,他也能咬死這間屋裏的所有人。
赫西汀像一只受傷的小獸,試探着伸出了那只殘缺的手掌。
萬事通連忙走了過來。這只機械手套由鐵皮和獸皮組成。經過特殊處理的獸皮堅硬而有任性,就像人的筋肉,而鐵皮鏈接在手指彎曲的指節位置,控制着手指的張合。他将機械手指的接口對準那孩子的斷指。扣緊開關後,果然嚴絲合縫。
萬事通欣喜道:“現在試着動動手。”
那孩子努力地張五指。機械手指十分沉重,而他殘存的指節很短,十分難使上勁兒,于是單是張開手指這個動作,就令他出了一腦門冷汗。
萬事通說:“你看能不能撿起這顆糖?”
赫西汀咬着後牙槽,努力去撿談寶璐掌心的糖果。他操控着食指和中指夾住糖果,結果剛舉起來一點點,這枚糖很快就掉了下去。
他疲憊又喪氣地坐了回去,一腦門都是冷汗。
談寶璐鼓勵道:“沒事,今天已經很棒了。我們西汀真是個勇敢的孩子!”
她又對萬事通說:“今天的訓練就到這裏了吧。可否請萬大夫明日再來?”
萬事通點頭道:“佩戴機械手指的确需要循序漸進。今日他克服了對手套的恐懼,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了。”
經過數次調整後,百事通從赫西汀的手指上卸下了機械手套,又在他随身攜帶的手冊上記下一串古怪的符號,歡天喜地回去了。
送走萬事通後,談寶璐又特意陪着赫西汀說了會兒話,哄着他睡下了,方才趕去岑迦南的書房。
談寶璐幫助赫西汀時,岑迦南一直遙遙站在門外看着,但又在談寶璐出來之前,提前消失了。
等談寶璐到岑迦南書房裏的案幾前坐下時,天色已經不早,更漏流到了亥時。
談寶璐坐下剛落下一筆,上下眼皮就直打架,輕輕打了個哈欠。
她總算深刻體會到談妮每天在學堂的痛苦。
她一邊打着哈欠,一邊匆匆抄着,忽地腦袋一歪,腦袋就要沖桌子撞了上去。這時一只蒼白修長的手迅速伸了過來,穩穩托住了她的臉頰。她迷迷糊糊地偏過頭,看見了岑迦南英俊的側臉。
岑迦南站在她身後,俯身從她手中抽走了狼毫筆,淡聲說:“太困了就不寫了,明日再寫就是了。”
“那怎麽行?”談寶璐捂嘴打了個哈欠,倒了杯熱茶,捧着茶盞小啜了一口,搖頭晃腦地說:“案無積卷。今日事一定要今日畢!”
“那我幫你清醒清醒。”岑迦南說着就在她身後落座,然後将她抱到了自己腿上。談寶璐吓了一跳,果然瞌睡全無。她在失重時兩手摟抱住岑迦南的脖頸,兩眼直不楞登地望向他。
岑迦南一手攬着她的腰,越過她的肩膀垂眸瞧她方才抄的書冊。
溫煦的橘色暖燈之下,深邃的眉目如墜星辰。
“殿下。”
“嗯?”
談寶璐說:“你待赫西汀真好。”
岑迦南長入發鬓的眉尾朝上揚了揚,沒做聲,繼續坐姿慵懶随性地看她的字。
談寶璐突然想到了什麽,她從随身荷包裏摩挲一番,掏出了什麽東西,然後沖岑迦南叫了一聲:“殿下。”
“嗯?”就在岑迦南回頭的時,她飛快将那東西塞進了岑迦南嘴裏。
岑迦南眉心一皺,突如其來地嘗到了一道古怪的滋味,有瓜果的清新,又糯米的醇香,這種沁人心脾的味道一直灌進了他的心口。
他怔愣了許久,舌尖上的味蕾才一個接一個地蘇醒,終于回過味來,談寶璐方才喂他吃的是一枚冬瓜糖。
談寶璐将袖子裏藏着的一袋糖全掏了出來,她後腦枕着岑迦南的側肩,又挑揀了一枚,塞進自己嘴裏,一邊含着糖,一邊嘀嘀咕咕道:“阿西有的糖,我們殿下也要有。”
作者有話說:
談寶璐:阿西有的,阿南也要有!
岑迦南:被狠狠拿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