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9章

◎救命符◎

朦胧的水霧籠罩着男人高大健壯的身軀, 岑迦南大張着手臂,正倚在浴桶側閉目養神。

他的膚色偏白, 被水汽一蒸,仿佛一塊被精心雕刻過的大理石,就連胸口處那些猙獰的陳年舊傷,看起來也要溫和幾分。

這具身體雖然蒼白,但絕不文弱,他的胸膛、後背和肩膀上是虬結膨脹的肌肉,像一座山脈綿延起伏。腰腹部處的溝壑又長又深, 最後兩道腰側的斜肌淹沒在了水波之下。

談寶璐只匆匆瞥去這一眼,已是面紅耳赤。她顧不得撿那盞滾落在腳邊的燈,慌不擇路地就想逃。可她剛一轉身, 岑迦南就在浴桶中站了起來。

浴桶中一時間水波四濺,濕熱的水流淋在了談寶璐身上,弄濕了她的前胸, 袖口。濕漉漉的衣服粘在身上,被晚風一吹, 直涼進心裏, 變成了一層蛇的蛻皮。

岑迦南一把擒住了她的雙手, “自己進來的,又想跑?”

談寶璐兩手被強抓着,如何也掙脫不開,心口的心跳聲震耳欲聾。

“到底來做什麽?”岑迦南又問了一遍。

談寶璐沒敢去看岑迦南。

今晚她意外得知的秘密, 她暫時還不打算告訴岑迦南。

因為岑迦南是一個非常驕傲的人, 驕傲的人, 是不允許被人窺探到自己弱小的時候。

如果他知道自己看到了他最卑微、弱小的過去, 他不僅不會感到慰藉, 相反只會更加地痛苦。

而且,這可是岑迦南。

他已經孤身走過了那段日子,這樣的人,又怎麽會需要她的同情?她不能小瞧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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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此時的心潮澎湃,憐愛之情,全是她一個人的事。與他無關。

她突然踮起腳尖,閉着眼睛在岑迦南左邊的眼皮上輕輕吻了吻。

但當她的嘴唇碰觸上去時,岑迦南沒有閉眼,于是她觸碰到了他的眼睫,嘗到了水的溫度,溫熱,潮熱,含着淺淡的檀木香。

這個動作讓岑迦南的手猛地松開了手。

談寶璐掙出了雙手,連忙就往外跑。

她今晚來找岑迦南,就是想做這件事。

她終于做了,心裏那塊石頭便也就落了地。

她往外跑了幾步,方才想起她的燈掉了,又閉着眼睛折回來撿那小燈。她提着燈往外跑,又有些懊悔。深夜跑過來,會不會有些不太像話?她的心跳快得飛快,有好幾次都快要從嗓子眼裏吐了出來。

她一腳深一腳淺,卧室的大門就在眼前,她正要擡手推門,突然身後傳來一股巨大的拉力。不知何時岑迦南已穿好了衣物,松松垮垮地套着一件黑色的裏衣,胸膛被完全遮蔽起來,但依然能看見下面肌肉的形狀。他的頭發還未完全束起,發尾微濕,充滿了野性。

他追上了她,手掌抵在門板上,重重一推,堪堪拉開一條細縫的大門轟然緊閉,倒映在岑迦南面頰上的融融月色在一格一格退去,最後全部月色消失不見,這張面孔半張浸潤在燈火裏,半張浸潤在黑暗裏。

他看着她,好像在靜靜欣賞一件他最心儀的寶物,“今晚到底來做什麽?”

談寶璐也望着岑迦南,她絕不想讓岑迦南憶起往事,眼睛一轉,顧左右而言它,輕聲道:“殿下明日就要走了,我,我舍不得……”

聞言岑迦南面色明顯一怔。

他默了半晌,然後突然一把就将她抱了起來。談寶璐身體騰空,慌得一聲驚叫,“殿下!”

岑迦南将她壓上了一旁的坐榻,略有些粗魯地去解她披風的細帶。談寶璐又怕又慌,在岑迦南懷裏僵得像一條小魚。纖薄的披風被一點點剝開,雪白溢了出來,黏在了他的指上,像初冬葉片上結的一層霜。

細帶不算複雜,但他卻太心急,他急躁地一扯細帶,又俯身用牙去咬。個他低下頭,頭顱便貼在了她的胸口,他去咬着那繩,瞬間被一股馥郁的香蒸入了腦髓。

談寶璐一哆嗦,緊緊地抓着了他的袖口,他終于停了下來,用手指去摸那份軟,那份白。他居高臨下地低頭身看她,又珍愛地摸了摸她的臉,然後将她抱了起來,道:“也罷。我正好有一樣東西要給你。”

談寶璐坐起身,還不知自己又逃過一劫,她有些好奇地問:“什麽東西?”

岑迦南從案幾上取下一本冊子,遞給了她。

“這是什麽?”談寶璐雙手接過,興致盎然地翻了起來。

她從頭翻到尾,發現這本冊子裏一個字都沒寫。只有最後一頁落了一枚紅印章。

談寶璐日日幫岑迦南整理公文,所以認得這枚小章。

這是岑迦南密令的落款,加蓋了此章,形同岑迦南指令。

談寶璐更覺新奇,又往前重新翻了一遍。可她再三确認,前面仍是一個字都沒有,便奇道:“這是什麽密令?怎麽我一個字都看不到?要塗上水?要用火烤?”

她聽說有的密令是用一種特殊藥水所拟,非由火烤水澆,不得顯現。

“本來就沒寫。”岑迦南懶倦地從背後擁着她,将下颌擱在她的肩頭。

“那這是?”

岑迦南淡聲說:“我不在的這段時日,你在小事上有難處,便去找侯鳴,若侯鳴擺不平,就去找徐玉。有侯鳴和徐玉這兩人,只要你不造反,天下事能擺平十之八九。”

談寶璐忍不住噗嗤笑了起來。

岑迦南繼續道:“若就是遇到了侯鳴和徐玉都擺不平的事,你便在這張紙上寫你想要的東西,讓徐玉以我的名義傳下去即可。”

這算是僞造?作假?

談寶璐忍不住戳了戳那印章,感嘆道:“救命符呀……”

岑迦南道:“說過了,求我比求佛管用。”

談寶璐噗嗤笑了一聲,連忙将東西收好。

她見天色不早,便要想提燈回去。她剛起身,岑迦南便伸手拽她,說:“今晚留下。”

談寶璐讷讷道:“不,不行的。”她聲音越來越小,“成親前不行。”

岑迦南說:“我明日就要走了,今晚最後一天。你今晚留一晚,明早天不亮我送你回去。”

岑迦南不顧談寶璐答應,便如同常勝将軍抱着她上了床。

談寶璐倒在柔軟的被褥裏,被褥上還有被太陽曬過後的香氣。馬上就要分開,心中難免有些依依不舍。

她感覺岑迦南就貼在她的身後,像一塊巨大的熱源,源源不斷地散發着熱量。他的手臂環抱着她的小腹上,推起了她第三根肋骨,那一處的軟被擠得堆了起來,像一堆快要融化的雪。她覺得又熱又漲,還有一種酥麻的溫暖在逐漸堆積。但岑迦南的手掌只停在了這裏,耳邊只有沉沉的呼吸聲。

她閉了閉眼睛,不一時,便也沉沉睡去。

*

翌日清早,談寶璐再醒來時。岑迦南已經送她回房,将那張保命用的紙放在了她的床頭。

談寶璐坐起身來,捧着這張紙,用手指将那枚小章子摸了又摸。

岑迦南真遠行了。

希望這東西永遠排不上用場。

一家人用早膳,這時侯鳴來了家裏,還帶了一籮筐的新鮮蔬菜,一些牛肉,“我算着上次送來的東西你們應該吃完了,所以又拿帶了一些來。”

辛夫人忙說:“這怎麽好意思又惱鳴爺費心?這麽些牛肉,我們幾個人怎麽吃的完?鳴爺快拿回去吧!”

侯鳴笑着說:“小事兒。別說姑娘家不吃牛肉。牛肉就得多吃,吃了肉才有力氣。而且,這不是還有一個臭小子麽?”

談傑被叫臭小子也不跟侯鳴計較,默不作聲地收拾上學的書袋。

侯鳴放下牛肉和蔬菜,又看見院中池塘周圍的栅欄斷了一根,立馬走了過去,挽起袖子。辛夫人忙道:“這怎麽能讓鳴爺動手?”

侯鳴三兩下便從相鄰的木條上截了一段多餘的鐵絲過來,用鐵絲将斷了的栅欄修好,他爽朗地大笑了一聲,說:“就是擡個手的功夫。”

辛夫人忙吩咐小東:“去竈房端碗酸梅湯過來。”

小東連忙跑去了。

看着這一幕,談寶璐忍不住偷笑。談妮正在喂她的寶貝小貓頭鷹吃麥皮,那小家夥一邊啄麥皮,麥皮邊掉了一地,兩只已經長得非常肥美的小鴨子便嘎嘎地晃過來,頭一伸,将地上掉的麥皮啄去了。

談妮問:“姐姐笑什麽呀?”

談寶璐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尖,問:“我們可能有一個新爹爹了。”

談妮瞪圓了眼睛,“真的?”

談寶璐忙将手指放在嘴唇上噓了一聲,道:“現在還要保密。”

“保密!”談妮笑眯眯地捂住嘴,眼睛彎成了一道小月牙。

送談妮和談傑去了學堂,談寶璐收到宮裏來的旨意,惠妃請她進宮賞荷花。談寶璐忙進宮去。

六月朔,禦花園荷花池中,綠塘搖滟接星津,軋軋蘭桡入白蘋。滿目粉蓮花開正好,紅碧相雜,琳琅滿目。大片大片翠綠蓮花葉之下,有飛鳥掠水啄驚蝦,游魚出水如銀梭。

池塘旁設了一宴席,後宮幾位妃嫔正在此處消暑。案幾上有琉璃盞盛着薄冰,玉盤中鋪着碎冰,放入鮮藕、菱角、桃仁、杏仁、蓮子。案幾上還擺放了荷花蓮蓬,供貴人們觀賞。

談寶璐到後,惠妃笑吟吟地說:“人來齊了,開始吧。”

作者有話說:

謝謝寶貝!

破費破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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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收藏四位數了!

這本真的好忐忑啊!

喜極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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