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70章

◎舞劍◎

惠妃徐敏兒擺宴只請了幾位親近的友人。

衆人聚在一起就是吃吃冰冰涼涼的果實, 吟誦夏日詩文,更有興致高昂的, 還及興舞劍。

舞劍的女子是将門之後,曾同談寶璐一起參加神女會。

因赫東延喜女子陰柔溫婉,不喜英氣飒爽,故而未能入選。

當時她便對這名女子深有好感,如今終于有機會與她交談。

原來她是護國将軍鄭傑的孫女,名叫鄭飛飛,從小就跟着鄭傑出入兵營, 練了一身好本事。

“我能摸摸你的劍嗎?”談寶璐對鄭飛飛的寶劍興致很大。

“當然能。”

鄭飛飛對談寶璐也很是喜歡。她平日混跡于軍營,見的都是皮糙肉厚的臭男人,偶然得見談寶璐這樣俏麗柔嫩的小姑娘, 有一種不知道能碰哪兒的束手束腳。

她反手白刃朝下,将劍柄遞了過來,叮囑道:“刀劍無眼, 談姑娘千萬小心。”

談寶璐接過寶劍,手腕處猛地一沉, 劍尖朝下狠紮了處寸, 差點脫手。

她慌忙由單手改為雙手, “原來寶劍這麽沉!”

鄭飛飛爽朗大笑起來,道:“拿着重就對了。越好的劍,越重;越重的寶劍,越鋒利。我這把劍, 吹毛立斷, 削鐵如泥。”

“殺人一定也很趁手吧?”談寶璐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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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鄭飛飛說:“白刀子進, 紅刀子出。”

談寶璐兩手費力地提着劍柄, 這白色的刀刃散發着點點銀光, 一時心中思緒萬千。這般沉重的劍,她要如何才能舞得起來,又如何才能殺人?

談寶璐将劍還給了鄭飛飛,鄭飛飛捉着劍,在掌中翻飛出一道絢白的劍花,飛劍歸鞘,笑道:“談姑娘能提得動這把劍,已是非人哉。若想舞劍,還需一步步來,循序漸進。”

談寶璐便追問:“如何循序漸進?”

鄭飛飛道:“我幼時習劍,都是先用木頭削做短劍,待練好了木劍後,再練寶劍。”

“需用多久?”談寶璐又問。

鄭飛飛道:“看個人造化。不積跬步無以至千裏,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海。這麽日複一日,勤加練習,便可功成。不過……”

談寶璐:“不過什麽?”

鄭飛飛說:“不過如今世道男子多喜愛身段嬌柔的女子,因此男子多不喜女子習武。”

談寶璐說:“我管他們喜歡什麽。”

鄭飛飛也笑了起來,拍手道:“說得好!我管他們喜歡什麽。若他們不喜歡這樣的我,那麽他們就不是我的良人。我的良人,必然是懂我,敬我,愛我。”

兩人正說着,又見徐玉領人過來,身後跟着幾位太監宮女,每人手中捧着一只精巧的食盒。

鄭飛飛不悅地吐了吐舌頭,跟談寶璐咬耳朵道:“這個徐玉,三天兩頭便往敏兒的殿裏來,又是送吃的,又是送玩的。誰知道黃鼠狼給雞拜年,安了什麽好心!”

談寶璐聞聲看去,就見徐玉在為徐敏兒布點心。那幾小只琉璃碟,一看便不是俗物,各式點心做成蓮花、蓮蓬、甚至蓮子的形狀,十分精致好看。

徐玉将這些點心放進徐敏兒面前托盤中時,徐敏兒便昂頭拖腮望他,眉眼彎彎,笑意盈盈,全然是小女兒的嬌俏。

看到這一幕,談寶璐突然有一種不慎撞破徐敏兒秘密的感覺,立刻轉開頭,看向別的地方,說:“徐公公送吃好吃的了,咱們剛好也能大飽口福嘛。”

話音未落,又一名宮女忙不疊地朝這裏奔了過來。衆太監宮女又攔又拽,硬是沒有将她抓住。她直撲倒在徐敏兒腳邊,哭訴道:“惠妃娘娘,您仁慈,求求您救救我家娘娘吧!”

衆人皆驚。

徐敏兒說:“她是月妃的婢女。”

又對其他人說:“天色不早了,大家各自回去吧。”

徐敏兒散了宴,大部分女眷都各自回去了,但談寶璐堅持留了下來。

衆人退下後,徐敏兒對那宮女說:“你先起來,究竟發生什麽事了?”

那宮女啼哭道:“我家娘娘快病死了!”

談寶璐聞言吃了一驚。

上次見方月華時,方月華雖失了寵,但那盛氣淩人的勢頭還在。

而且她給了她的那一管藥絕對不會讓她毀容。以方月華的心氣,只要她還有一口氣,就一定會去争赫東延的恩寵,怎麽會讓自己落得如此地步?

徐敏兒也有些詫異,事不宜遲,立刻吩咐道:“帶本宮去見月妃。”

談寶璐說:“惠妃娘娘,我曾讀過一些醫書,對醫術有些了解,還認識一位醫術非常高明的名醫,讓我同娘娘一起去吧。”

“也好。”徐敏兒點頭道。

兩人一同趕去了方月華的宮殿。殿中目之所及,花草蕭瑟,水池幹涸,暑氣正勝的炎夏,卻有陣陣冷風吹來。

進屋時,方月華床前垂簾被風吹開,先是聞到一股刺鼻的藥味兒,在那藥味掩蓋之下,還能聞到一絲淡淡的腐臭。

方月華躺在床上,臉上的皮已養好,不見傷疤,卻形容枯槁,好似一只骷髅上蒙了一張蒼白的人皮,人皮之下缺乏血肉,于是一手指戳過去,便會浮現出一個洞,渾然沒有當年美人的半分風采。

“怎麽會這樣?”惠妃詫異道。

談寶璐也難以置信。

這名宮女跪在方月華的榻前,含着眼淚,一點點卷起了方月華的袖子,只見方月華慘白的手腕上爬滿了一粒粒紅點。

惠妃不忍再看,別過頭去。

談寶璐在床側緩緩半跪下身來。她上一世也曾見過這種紅斑。出現在一名妓子的身上。

當時赫東延想将這名妓子收入宮中,結果在她身上發現了這種斑點,登時勃然大怒。

她這才知曉,這種斑點是某種難言疾病的症狀。這種病傳染性極強,盛行于青樓之中。可是方月華一直在宮裏,怎麽會突然染上這種病?

“癢,好癢啊……”方月華在高燒中突然顫抖起來,尖銳的指甲用力地撓找手臂和手背,指尖所劃的地方,立刻冒出紅色的血印。

宮女哭道:“娘娘,您不能抓,抓了會流血的。”

“癢……太癢了……”方月華發出一聲聲痛苦地呻.吟。

她在意識朦胧之中,看見了談寶璐的影子,不禁問:“你?是你嗎?”

談寶璐忍住心中的悲痛,低聲回答道:“回月妃娘娘,是我,談寶璐。”

“談寶璐……”方月華沒有焦距灰白的眼睛往外湧出淚水,“你說得沒錯,我從頭到尾恨錯人了……我該恨那個人,我該殺那個人!他明明知道自己有病,卻還要來碰我……他就是故意要将這個病過給我……好癢,好癢啊!”

赫東延知道自己有病之後,卻半點不改那荒.淫的行為。他故意隐瞞自己的病,召方月華侍寝。方月華那時還以為自己又來了大運,興沖沖地去了。那□□度之後,便是無盡的痛苦。

在方月華斷斷續續痛苦地呻.吟裏,談寶璐久久怔愣住。這個病竟然是從赫東延身上過來的?赫東延明明知道自己有病,卻還在到處玷污女人。他到底還想要害死多少人?

談寶璐說:“月妃娘娘,您不要害怕。這種病并非是不治之症。我認識一位名醫,他的醫術非常高明,若讓他來瞧,一定能治得好的。”

方月華卻好似沒聽到,突然抓上了談寶璐的手。

幹枯的手指纏了上來,好似一根絞命的樹藤掐住了她的脈搏。

方月華眼神空洞地望着她,道:“不要!我不要治!我不要讓陌生男人碰我的身體!讓他知道我有這種病……”

談寶璐說:“在大夫眼中,身體是不分男女的。娘娘切莫諱疾忌醫。”

方月華死死掐着談寶璐的手腕,“不,不要!在我臨死之前,我求求你……”

“要我幫你什麽?”談寶璐問。

方月華的眼眶中湧出洶湧的眼淚,“幫我殺了他!殺了他!求求你一定幫我殺了他!他毀了我一生!”

方月華的這番話清清楚楚地傳進殿中所有人的耳朵裏,衆人驚慌得幾乎要暈倒過去。

方月華用最後一口氣發出詛咒,便又暈厥過去。

宮女忙哭道:“我可憐的娘娘,竟病糊塗了!病糊塗的話,是做不得數!”這麽将這句胡話揭了過去。

談寶璐同徐敏兒一起離開偏殿,談寶璐說:“惠妃娘娘,我認識一名大夫,他的醫術非常高超,可否讓他進宮來診斷方月華的病。”

徐敏兒點了點頭,說:“死馬當活馬醫,就讓他試一試吧。哎真是個可憐人。”

回去之後,談寶璐便修了書信去請萬事通。

夜深人靜,談寶璐的心久久不能平靜。

她抱着一根木頭,仔細用匕首削剪。

赫東延還會這麽殘害多少人?

只要他多活一日,就有女子遭他的毒手

這樣的狗雜碎,勸誡是無法制止的,唯有割下他的頭,将他下面的玩意兒塞進嘴巴裏,他才能安分。

不知不覺,木條在她手中變成了一把小劍的形狀。

談寶璐舉着木劍在月下起舞。

每一次柔美的擡手,變幻成迎面一刺。

每一次優雅的旋轉,變化為批頭一刀。

她在月色中将這只舞練得汗水浸透了背心,手腕酸痛到再也無法提劍,方才停了下來回房倒頭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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