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75章
◎“傷了她的人,格殺勿論,一個不留……”◎
小東小西六神無主地帶着幾個孩子哭着回來。辛夫人一聽談寶璐被歹人擄走了, 身子一歪,勉強撐住桌椅方才沒倒下。
小東哭着說:“夫人您可要撐住啊, 可別小姐回來了,您卻病倒了!”
辛夫人揉着心口,搖頭道道:“我沒事,你們趕緊去報官,然後到宮門找鳴爺,求他幫忙!”
“是。”小東和小西路分兩頭,小東到衙門報官, 小西到宮門找侯鳴。
屋內各人慌亂如無頭蒼蠅,忙着哄小小姐和小少爺,赫西汀被冷落在了一旁。
他早已習慣了被忽略的感覺, 便悶不做聲地垂着頭,任由手臂上被馬車轱辘軋出來的血順着袖口滴在地上。他如幽靈一般打算悄無聲息地回鄰院去。
正在哭泣的談妮瞥見赫西汀要走,連忙邁着小短腿跑了過去, 要抓他的袖口。她碰到了赫西汀的袖子,就摸着一手掌的血, 不由大聲哭了起來, 向辛夫人央求道:“娘親, 求求娘親救救阿汀哥哥,阿汀哥哥受傷了。”
辛夫人聞聲過來,一瞧赫西汀濕透了的袖子,“怎麽弄成這樣子了?”
談妮哭得說不出話, 談傑便解釋道:“姐姐被擄走後, 阿汀就去追那輛馬車。”
“你這孩子, ”辛夫人無可奈何道:“都弄成這個樣子了, 哭都不肯哭一聲!”
她拉着赫西汀到椅子上坐好, 又吩咐周媽快些取膏藥和繃帶來,談妮和談傑亦是寸步不離地守在他的身側,一時間赫西汀有些恍然。
從他離開皇宮飄零流浪,這是他第一次受傷只會被這麽多人包圍着,照顧着。突然起來的過多的暖意讓他無所适從,就好像凍太久了的人不敢靠近熊熊烈火。
赫西汀道:“辛夫人,是我的錯,我沒有保護好寶璐姐姐。責罰我吧!”
赫西汀極少開口說話,即便被逼急了開口,也頂多是一個字,兩個字的往外蹦。一口氣說這麽長一句話,還真是難得。
Advertisement
辛夫人聽罷訓了赫西汀兩句:“以後再不能這樣了,你一個小孩子,怎麽能追馬車?那歹人要是連你一塊抓了呢?好了,此事由我們這些長輩處理就是。談妮,你替阿娘好好照顧阿汀。”
“嗯!”談妮挺起了小胸脯,肉呼呼的臉蛋上還挂着淚珠,但那雙黑亮水潤的大眼睛又笑了起來,明媚動人。
談妮蹲在赫西汀的身旁,撅起小嘴,湊近了輕輕朝傷口上吹氣,一面吹,一面自言自語道:“痛痛飛飛,痛痛飛飛!”
一寸來長的傷處,皮開肉綻,怎麽可能因幾句話就不痛了?可是他的手真痛了,好像真的被施下了一道咒語。
*
小西奔去宮門時,正巧趕上了侯鳴換班。
侯鳴解下腰牌遞給一名下屬,忽見小西形色慌張地奔來,愣了一愣,說:“是什麽事慢慢說。”
恰巧周兆今日面聖後也途徑宮門,他認得小西是談寶璐的丫鬟,怕出了什麽事,也走了過來,問:“出什麽事了?”
小西抹了把眼淚,答道:“我家小姐被人擄走了!”
“什麽?怎麽會發生這種事?!”侯鳴登時心急如焚,就要往辛夫人家趕。周兆心中也亂,但表面比侯鳴要鎮定一些,揉了揉太陽穴,道:“我與你同去。”
辛夫人在家中等了許久,一見侯鳴進門,就要大拜,“鳴爺……”
“夫人快快請起。”侯鳴大步上前,一把将辛夫人攙扶起身。
周兆也出聲安慰道:“辛夫人莫傷心,弄壞了身體,談姑娘回來後看見了又要心疼。”
侯鳴小心扶着辛夫人到椅上坐下,問:“辛夫人先說說今晚到底是怎麽回事。”
辛夫人便讓小東小西将今晚的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侯鳴猛地一拍桌,罵道:“敢在大都當街強搶民女,此人太過可惡!談姑娘可有什麽仇家?”
辛夫人道:“我寶兒一個待字閨中的姑娘,上哪兒結下什麽仇家?”
侯鳴想不明白,周兆則一點就通,提點道:“不是談姑娘的仇家。”
不是談寶璐的仇家,那還能是誰的仇家?
“難道是……”
這時小東領着衙門裏的官爺來了,那官爺進門時趾高氣昂,并沒瞧見屋裏頭還有人。
談俞跟辛夫人和離的案子就是他判的,他知道辛夫人一家孤兒寡女,但卻走了大運,攀上了武烈王那根高枝,這才将這樁案子很當回事,親自來跑這一趟。
辛夫人道:“求官爺快想辦法救我小女,我這裏有錢,可以提供賞銀,要多少都行,我這裏有她的畫像,可以張貼出來收集線索。”
官老爺撚須沉吟半晌,說:“辛夫人呀,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辛夫人不快道:“大人,都這節骨眼了,您有話就直說吧!”
衙門縣太爺說:“既然如此,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我看這事,夫人你還是別這麽張揚。”
辛夫人心一沉,道:“談姑娘雖然和武烈王殿下定了婚,但她畢竟是個還未出嫁的姑娘,如今突然被人擄走,這事若傳出去,我怕她清白受損。一個姑娘家,清清白白,幹幹淨淨是最重要的……這事要是傳到武烈王耳朵裏……”
辛夫人紅着眼睛,怒道:“狗屁!什麽都清白都沒有我女兒的命重要!”
官大爺臉色一白。
辛夫人罵道:“你今日若是來幫我救回我女兒的,我十分感激,若是來幫倒忙的,就當我沒報這個官!”
“我倒不知,你們衙門是這麽辦案的。”站在暗處的周兆徐徐走到光下,一身緋色官袍已亮明了身份。
這縣太爺一驚,慌忙行禮,“下官不知周太師在此……”
這時又聽府邸外傳來一聲駿馬的嘶鳴。
屋內人尋聲往外看,周兆也跟着擡起了頭。
當他看見出現在門前的岑迦南時,胸口湧出一股莫大的失望。岑迦南不在這裏,他還能為談寶璐母女主持公道,可岑迦南趕了回來,他就連這麽一點小事也做不了了。
岑迦南身披銀色铠甲,甲面上還有未幹的血痂,陰沉的臉色散發着森然的氣場,他揚手卸下腰間佩劍弓弩,手握馬鞭,大步入內,徑直走到那名胡言亂語的縣令面前,一把便将他從地上提了起來。
這是個剛才刀山火海裏走出來的人,身上有着厲鬼般剛烈的戾氣,這名官員被這麽一雙異色的眼睛盯着,後背立刻沁出了一身冷汗。
岑迦南厲聲道:“本王倒是想看看,這天底下有誰敢說本王的女人一句不幹淨。”
“殿,殿,武烈王殿下……”那官吏吓得腿如篩糠。
侯鳴也不敢妄議主上,合眼垂頭。
周兆遠遠看着岑迦南,也不再多說。
辛夫人道:“小岑,你回來就好。”
“辛夫人。”面對辛夫人,岑迦南又收起了方才那副惡煞嘴臉,表現得溫潤如玉,他沉聲寬慰:“夫人放心,我就是剝了這層皮,抽了這身骨,也定會将寶璐帶回來。”但這道僞裝出來的溫和的聲音越到尾音越寒冷刺骨,最後甚至有森然可怖之意——“傷了她的人,格殺勿論,一個不留……”
*
馬車在月色中飛速奔跑,黑色的馬駒與黑暗融為一體。
孟非谌在短暫的兩句調笑之後,便沉下臉色,他噠地解開腰間紐扣,就要抽下黑色腰帶。
看見這個動作,談寶璐立刻将臉背了過去。她緊閉着眼睛,将身體蜷縮起來,瘦削後背上兩道纖細的蝴蝶骨輕輕顫抖。她不斷告訴自己,不必怕,不要怕,可那股無法反抗的無力感還是席卷了她的全身。
她聽見身後傳來孟非谌的一聲冷笑。
緊接着一只手握住她的肩頭,那只手的手指好似一把鐵爪,死死掐着她的肩胛骨,然後猛地便将她的身體翻了過來。
随後一條黑色的布帶落在了她的眼皮上,孟非谌如鬼魅般低語在她耳邊響起:“小美人,別害怕,我可舍不得在車上就這麽要了你。”
她再次聞到杏仁的味道,渙散的意識裏,她聽見車簾再次掀起放下,孟非谌已閃身出去,“走!”
不知又過了多久,談寶璐再次清醒過來時,已天光大亮。
她還保持着剛才的姿勢側卧在車廂中,目不能視,只能依賴耳朵去聽車窗外的動靜。
車窗外十分安靜,沒有小販的叫賣聲,客流拉家常的閑談聲,只偶爾傳來幾聲鳥鳴。車身也越來越颠簸,證明他們在走一條非常崎岖的道路。
談寶璐猜測,孟非谌在帶着她往山上走。
這麽又行了許久,又聽見男人的說話聲。
“下來!”
車簾被掀開,兩名壯漢将她拉下了車。
她被臉推帶拖地關進了一間房屋中,眼睛上的布條還是沒能被揭開,
屋裏有馬草的味道,似乎是某處荒廢掉的倉庫。
“喏,這是吃的。”她聽見那人搡推過來一只碗。
“這是喝的。”一只茶杯重重擱下。
談寶璐說:“解開我的手,不解開我怎麽吃?”
“你這小娘們!”
“三哥別發火,給這小娘們解就是了。”另一人勸道。
那人不情不願地過來給談寶璐松綁。他彎腰在談寶璐身後,聞着女子身上的清香登時心猿意馬起來。不看不知道,一看才發覺這小女子的身體十分柔軟,簡直是人間尤.物,更不用說她手腕上被勒出來的紅色印記,這種被淩虐産生的美感直叫人血脈膨脹。
“他媽的!”那男人突然将她推倒在地,“老子搶過那麽多女人,還沒一個有你這麽極品!”
談寶璐目不能視,找準那人亂摸她的手,狠狠就是一口,咬得滿口都是鐵鏽味,大罵道:“臭東西!”
“你他媽……”這人話沒說完,一股滾燙的液體便濺在了談寶璐的面頰上。隔着眼前朦胧的布帶,談寶璐隐隐看見那個男人的身體就這麽倒了下去。
“孟王……”剩下的一個男人瑟瑟發抖地俯身跪拜。
孟非谌冷聲道:“滾。這不是你能碰的東西。”
“是,是!”那人攙扶着重傷的同伴,飛快離開。
孟非谌冷眼看着倒在地上的談寶璐,對她被扯開衣領下露出的美玉般的圓潤肩頭,也沒有任何欲望,看着她好似看一塊砧板上的肉。他從談寶璐身側經過,懶散地坐進圈椅上,就着她的杯盞喝了一口水。
談寶璐默默坐了起來,背對着孟非谌撤下了臉上的布條,然後用布條擦幹淨臉上的血,攏緊衣領,蓋住肩頭。
孟非谌饒有興趣地看着談寶璐,尋常女子被剛剛這麽對待,至少也會害怕哭泣。可她不哭也不鬧,自然得好似對鏡梳妝。他不由對這個女人産生了一些興趣。
整理好自己的儀容,談寶璐站了起來,然後到孟非谌對面坐下。她抓緊了裙擺,故意将頭昂了起來,絕不許孟非谌看出自己的恐懼。
“你抓我來,到底想怎麽樣?”她開口問道。
孟非谌反問:“你猜。”
談寶璐眨了眨眼,“是因為岑迦南嗎?”
孟非谌哈哈大笑了起來,說:“這個答案太明顯了不是嗎?”
談寶璐抿了抿嘴唇,平靜地說:“你打算拿我威脅他。你不會有好結果的。”
孟非谌一手撐在桌上,突然向她靠了過來,道:“難道你就不好奇,岑迦南會為了你,做到什麽地步?”
談寶璐說:“不好奇。”
“哦?”孟非谌玩味兒道:“我可是非常好奇。”
談寶璐說:“你不了解岑迦南,岑迦南絕不會為了我答應你的條件。”
“是嗎?”孟非谌笑了起來,說:“我倒覺得,你不了解岑迦南。”
談寶璐覺得孟非谌這番話實在可笑。她不了解岑迦南?她認識了岑迦南兩世,她絕對敢說自己了解他。
孟非谌低估了岑迦南的狂妄自大。岑迦南最恨被人威脅,他厭惡被人拿捏着的感覺。孟非谌綁着她,在岑迦南這裏讨不到好果子。
孟非谌盯着她望了半晌,然後突然笑着拍了拍手,道:“那就看看吧,是你猜得準,還是我看得透。濃夏日長,無從解悶,小美人,我同你講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