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87章
◎節外生枝◎
談寶璐方月華、徐敏兒從頭到尾詳細地說了自己的計劃。一個人思索往往容易出現遺漏, 說給同伴聽,便能查漏補缺。
徐敏兒聽罷道:“談寶璐, 你膽子真是太大了。”
談寶璐說:“此事一定有風險,若怕風險,我就不會做了。”
方月華道:“她的辦法我倒覺得可行。”
徐敏兒道:“你的計劃,的确挑不出錯來,你可知道你成婚當日,是誰當值負責赫東延的行程安全?”
談寶璐道:“暫不知。赫東延出宮的行程一般是由侍衛隊負責。”
徐敏兒道:“赫東延的侍衛隊不頂用,所以他每次出行, 都必會要求一支禁衛軍随行。”
談寶璐聞言心猛地一沉。
禁衛軍是由岑迦南調遣,若想知道到時候由誰值班,就必須要從岑迦南口中套出話來。她已經在岑迦南面前露出了好多破綻, 岑迦南心思缜密,再這麽下去,一定會被他抓住馬腳。
徐敏兒看向她, 提點道:“岑迦南會派誰帶隊,你必須提前套出來。問清楚是誰負責, 當日值班名單有誰, 事情才好辦。不然你一個沒習過武的女子, 要如何對付經過訓練的侍衛?”
談寶璐點了點頭,道:“我想辦法問出來。”
“好。”徐敏兒說:“待你拿到了名單,我便提前準備個,在婚禮當天給這些人折騰出點亂子, 将他們引走。”
談寶璐想到徐敏兒同徐玉關系匪淺, 道:“徐公公同殿下交往密切, 此事還請惠妃娘娘對徐公公保密。”
徐敏兒道:“我自然曉得。我不會向徐玉透露半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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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待萬事商量妥當, 談寶璐安頓方月華睡下, 同徐敏兒一同出來。徐敏兒道:“你真打算一直瞞着岑迦南?”
談寶璐說:“我知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總有一天會東窗事發。但現在不是告知他的時機。”
徐敏兒若有所思,道:“我反而覺得,現在正是告知他的時機。”
“為何這麽說?”談寶璐問:“你覺得他會幫我們?”
“不會。”徐敏兒說:“他已經有擁兵自重的能力,但他卻沒這麽幹,說明他并不想這麽幹。我雖不曾與岑迦南打過交道,但徐玉一直在岑迦南手下辦事,我了解徐玉。這世上能壓過徐玉一頭,讓徐玉心甘情願鞍前馬後的人不多,想必他定有過人之處。你要真瞞他,瞞不了多久,他早晚會發現。”
徐敏兒一頓,道:“你這麽做,反而傷人心。”
談寶璐心中也是翻江倒海。
她不想隐瞞岑迦南,但她更想保護岑迦南。比起岑迦南覺得自己受到背叛相比,她更希望他能好好活着,不要再像上一世一樣。
而且這是她重生後一定要做的事,她不可能為了岑迦南就放棄。
“我知道的。”談寶璐答道。
徐敏兒言盡于此,無話可說,便輕輕嘆了口氣,由幾位候在殿外的宮女扶上軟轎擺駕回宮。
與徐敏兒告別後,談寶璐坐上馬車。她一整夜都不曾合眼,卻一點也不疲倦,反而十分興奮。她的腦海裏構建出栩栩如生的畫面,反複想象推演那日可能發生的場景,直到大腦累到完全轉不動了為止。
車夫正要趕車回府。談寶璐對車夫說:“先不回去,直接去繡莊。”她今日要去繡莊量尺寸,制作婚服。個
車夫關心道:“小姐,您一宿不曾休息,這麽急趕着去繡莊,怕身體吃不消!”
談寶璐說:“不礙事。我在車上睡一會兒就是了。”
“是。”
談寶璐在馬車上脫下披風,卷起來當做一只小枕頭,枕在手臂下,蜷縮着在車裏睡了一覺。
一只烏鴉從車廂頂掠過,飛進了深宮的另一邊。
徐玉平日住在宮中,這樣離得赫東延近,一遇事便可立馬趕到。今晚他下了值,徐敏兒又未召見他,便脫了姜紅色太監服,只着一身月白直裰,在燈下讀書。
正讀着,突然聽到一聲:“幹爹!”
一名小太監旋風式的奔了過來,他長了一張圓臉,跑起來就像是滾了進來。
“慌慌張張的,像什麽樣子。”徐玉呵了一聲。
那小太監扶正了帽,急吼吼道:“幹爹,出人命了!”
饒是徐玉聞言也是一怔。
宮裏雖然什麽怪事都在發生,但只要沾了人命,那就不是小事。
徐玉擱了筆,道:“好好說,怎麽回事?”
小太監道:“今日萬歲爺又看上了一名宮女,要強搶了去。誰知道這丫頭不知好賴,抵死都不從,叫得整個偏殿都聽見了,惹得萬歲爺大不快。完事後,也沒人怎麽着她,她自個兒想不開,竟跳湖裏去了。”
“萬歲爺臨幸了誰,怎麽不盡早過來說!”徐玉喝了一聲。
小太監說:“這,這是常事,就沒想着要說。”
徐玉問:“什麽時候的事?”
小太監說:“約莫就是今天下午的事,人死了,屍體泡發了,半夜才浮了起來,這才被幾個在湖邊洗腳的宮女瞧見了。我一聽到,就連忙跑來報給幹爹聽。”
徐玉冷聲道:“你随我去。”
幾名小太監走得腳後跟踢屁股,領着徐玉到了池塘邊。
那死去的宮女的屍體已經撈了出來,仰面放在水邊。
淹死是一種極其痛苦的死法,并且死狀十分可怖,整個身體都泡脹了起來,甚至無法分辨五官。
發現這具屍體的小宮女吓得夠嗆,幾人抱在一起,小聲啜泣,不敢靠近。
徐玉走上前,瞧了一眼,然後閉了閉眼,捏住眉心,問道:“她可有什麽家人?”
那小太監沖那幾個小宮女發難:“徐公公問你們話呢!還不快答!”
那幾個小宮女吓得忙止住了哭,其中一個口齒伶俐點的,大着膽子回答道:“聽說是父母兄弟姐妹都沒了,來大都投奔遠方親戚,這才被送進宮的。”
徐玉靜靜聽完,然後吩咐道:“去找面竹席,将人卷起來,趁着天沒亮,送到她家人哪兒去。此事不許聲張,嘴都給我閉嚴一點。若是有半句風言風語傳進咱家耳朵裏,唯你們的舌頭是問!”
“是!”幾名小太監拿草席的拿草席,取麻繩的取麻繩,麻溜地将屍體一卷,兩人合力扛了起來。
幾個小太監忙得熱火朝天時,徐玉立在原地瞧着,半晌,又問了那幾個宮女一句:“這丫頭叫什麽名兒?”
“名字?名字……她是剛進宮裏來的,還沒熟悉,名字應該是什麽春,什麽花。”
徐玉點了點頭,兩手被在身後,轉身邁步離去。
池塘的另一側,侯鳴正領着一隊着黑衣,持紅纓槍的禁衛軍夜巡,巡到了此地。
侯鳴手下的一名年輕侍衛,上前對侯鳴說:“侯大人,這月初八,我,我想告個假。”侍衛還很年輕,說起告假十分難堪羞澀。
侯鳴問:“告假?告假做什麽去?”
那年輕侍衛一哂,黝黑的面龐脹得更紅,道:“我,我提親去的。”
“哈!”侯鳴爽朗地大笑了起來,道:“你好小子,都要讨媳婦了!”
“嘿……”年輕侍衛憨厚地撓了撓頭,和同僚們一起傻笑了起來。
“成。”侯鳴重重拍了拍年輕侍衛的肩膀,欣慰道:“讨媳婦是好事!我到現在都沒得媳婦,你比我有本事。”
“侯大人想娶什麽樣的女子沒有。”侍衛青澀地恭維道。
侯鳴一笑,說:“許你假,辦妥了再給老子回來。”
年輕侍衛喜出望外,感激道:“謝侯大人。”
“行了,繼續好好巡邏。”侯鳴一邊走,一邊随口問道:“你那姑娘叫什麽名兒?”
年輕侍衛道:“春華。”
侯鳴正要再問,是哪個春,哪個華,這時徐玉和他的幹兒子們迎面而來,同他打了個照面。
侯鳴雖不喜宮中這幫不男不女的太監,但也不好發作,敷衍地拱手行了個禮,道:“徐公公。”
“侯大人。”徐玉回禮道。
瞥見小太監手裏擡着的人,侯鳴将手搭在劍柄上,“前面是怎麽了?”
徐玉道:“沒什麽,有名宮女意外墜湖,已經處理好了。”
侯鳴聞言臉色鐵青。
哪有那麽多意外?赫東延玩弄宮女臭名昭著,定是又逼死了一個。可他為人臣子的,心裏再有氣,也不可妄議聖人,黑着臉點了點頭,大步要走。
這幾位太監吃力擡着屍體經過時,那名年輕侍衛卻好似感應到了什麽,一種不祥的預感席卷而來。
這股令他渾身不适的預感,讓他情不自禁地問出了這個問題——“這名宮女叫什麽。”
小太監說:“回這位大人,不知姓名,應該姓春……”
侍衛微微發怔。
兩名太監回完話,便擡着屍體繼續走。竹席遮住了那女子的臉,只有頭頂上的一支發簪露了出來。
那支發簪是白銀質地,用一串紅色璎珞珠子攢在一起,形如火紅石榴,寓意紅紅火火,多子多福。她戴上時還笑着嗔怪,說一只發簪要三錢銀子,真是劃不來。
他之所以對這根發簪了如指掌,是因為這是他親手買給她的定情信物。
看見那根發簪,這名侍衛撐不住手中的紅纓槍,重重地單膝跪了下去。
“這是怎麽了?還沒過年,倒行這麽個大禮,快起來,繼續夜巡。”
侍衛握着紅纓槍,費力地站直身。
竹席卷着他心愛的姑娘,與他擦肩而過。
*
談寶璐的馬車到繡莊時,已天光大亮。談寶璐下了馬車,剛進繡莊,便聽到莊裏有人在鬧:“開門做生意,怎麽還有把客人往外趕的?!”
幾位繡娘苦勸這位難纏的客人:“這位姑娘,真不是我們有意為難,我們繡莊老板的女兒好事将近,所以我們全都停了下來,為小姐置辦婚服,待她的婚服制完了,就接姑娘的單子。”
“你們不就是個賣衣服的,還真拿喬了!”那女子表面上大發脾氣,心中又暗自羨慕,這繡莊老板的女兒到底是誰?成個親竟然能讓全大都最紅火的繡莊全停下來……
“真不是有意為難,姑娘您過段日子再來吧。”
這時繡娘突然見談寶璐進來,連忙眉開眼笑相迎:“小姐,您來了呀。”
談寶璐微微一笑,道:“今天怎麽這麽熱鬧。”
那鬧事的姑娘回頭一看,登時怔愣在了原地。
談寶璐目光平靜地看着她,淡聲說:“二姐,好久不見。”
“談寶璐……是你?!”談芙的臉,有點歪。
被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