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在此之前,傅競澤幾乎不會與朋友家人聊起盛旖光。一方面是沒有閑談的時間,一方面是不想。不想讓盛旖光被任何人評價,他能做的想做的就是讓盛旖光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不用去在意其他的任何什麽。他和盛旖光的感情是他們兩個的事,不需要其他人的意見。

對于今晚會接韓緒風的話,會主動和韓緒風提及感情,傅競澤也不明白自己想要聽到什麽,不知道要怎樣去回答那些問題。“不知道”這個詞最近罕見的在他的生活裏頻繁出現,實在是不合常理。

傅競澤的沉默讓韓緒風以為他是默認了,認識多年他太了解好友的性格,直言不諱道:“競澤,在工作上你的能力毋庸置疑。但感情方面,你實在需要做出改變。你想想看,你花越多的時間在工作上,留給你太太的時間就更少,你們溝通的機會就更少。”

“你的太太越愛你,就越需要你的陪伴和體貼,而不是銀行卡上冰冷的數字。沒有任何人會喜歡自己的伴侶是臺工作機器,除非他并不在意自己的另一半是誰。”

韓緒風喝了口酒,繼續與好友交心:“你是知道的,我有過一次失敗的婚姻。在創業之初,我忙于工作,我的前妻因為和我聚少離多有很大的不滿,在遇到她現在的先生後向我提出離婚。我的前妻評價我高傲固執、我行我素,更适合和自己的理想去過。”

說着韓緒風苦笑:“當時不理解她的想法和處境,很是和她争論了番,事實證明她是有道理的。相愛的人走到一起該是互相成就,而不是把另一方消磨得變了樣子。”

傅競澤靜默地聽着韓緒風分享愛情經驗,沒有發表意見,只是指腹在空蕩蕩的無名指上摩挲幾下,偏重的力道讓手指發紅發燙。

韓緒風繼續又說:“競澤,既然你太太還沒有提出離婚,就是還有轉圜的機會。你和他多溝通下,聽取一些他的意見,哪怕是真的沒有辦法繼續了,也不要讓彼此留有什麽遺憾和不滿。”

聽到“離婚”的字眼,傅競澤迅速擡眸,不需要思考便非常确定地告訴韓緒風:“我們不會離婚。”

看着好友篤定的樣子,韓緒風不以為然:“我當初也這樣想,即便知道她已經愛上了別人還是極盡挽留,像拿着很不起眼的方案書在争取一筆不可能的巨額融資,最終毫不意外地失敗了。我借口沒有時間去民政局,她願意乘3個小時的高鐵,第一次到我公司樓下等我。除了同意還能怎樣呢。”

傅競澤沒有說話,有些抗拒談論離婚的話題。他下意識地解鎖手機,看了眼和盛旖光的聊天界面。很空,早上發出的消息還是沒有回複。

而梁蕭發來一張照片,和盛旖光有關。

照片光線昏暗,但可以看清盛旖光的臉,他顯然是喝酒了,面上覆着一層薄紅,漂亮的眼睛裏朦朦胧胧的笑意鋪散開,沒有一點防備。

而在盛旖光對面坐着個穿着黑色西服的年輕男人,兩人看起來非常融洽。

傅競澤凝視許久,确認不會是丁一覺後才退出大圖繼續看梁蕭發來的消息,薄唇不自覺抿成一條直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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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蕭:你老婆什麽時候喜歡出門了?瞧着也愛說話了。

梁蕭發來消息的時間是八點四十五分,并不算很早的時間,盛旖光在酒吧裏同身份不明的男士喝酒聊天,毫無戒心。

韓緒風還說了什麽傅競澤已經沒有心思聽下去,給梁蕭回複:麻煩幫我确認他安全到家。

梁蕭大抵是有事,并沒有很快回複。

傅競澤耐着性子又與韓緒風聊及分公司近期項目計劃,在九點二十分禮貌結束了晚餐。

回酒店的路上,傅競澤給盛旖光打電話,無人接聽。似乎他和盛旖光之間隔開了空間,聯系就十分脆弱,只要盛旖光不想,他就無法與盛旖光有任何溝通。

傅競澤不知道他們為什麽變成了這樣,即便是關系最惡劣的時候,盛旖光也是願意理他的。反而是走入婚姻,盛旖光什麽也不願意表達了,而他錯誤地沒有去探究。

直到盛旖光失憶了,潛意識将所有不好的記憶剔除,這些記憶包括他們的愛情、婚姻,盛旖光潛意識将這一切通通否定。

盛旖光後悔了。

或者說,換作十八歲的盛旖光,是無論如何不願意和他在一起的。

傅競澤手下一松,行李箱重重地合上,發出“砰”的一聲。

與此同時放在床上的手機發出震動提示音,傅競澤立即起身去查看,在看清來信人後動作緩了下來。

一條來自梁蕭,說盛旖光已經平安歸家。

一條來自航空公司,提示因氣象條件惡劣,他預訂的航班取消。

傅競澤面色沉沉的立着,嘈雜的雨聲伴着轟隆隆的閃電迅猛地降下,将天地變得灰暗。這場雷雨似乎醞釀了太久,得到宣洩的機會便毫無收斂。

傅競澤走到窗邊,将窗戶同窗簾一并拉上。

梁蕭又發來消息:我看他喝了不少,找的代駕送回家,你家裏也不請個住家保姆,他這樣晚上一個人待着別出事了。

看着這些字眼,傅競澤忽然覺得自己來出差不是個明智的決定。

盛旖光那樣怕黑,那樣不會照顧自己,他怎麽就放心留他一個人在家裏?

即便,盛旖光已經讓人拟好了離婚協議。他也不是第一次被提離婚了不是嗎?

看着擺在地上的行李箱,傅競澤心頭湧起濃濃的焦躁,他幾乎想沖入厚重的雨幕,只身越過山與海,在午夜鐘聲敲響前站到盛旖光的面前。

即便,即便……

梁蕭的消息繼續進來:靠,差點回不了家,這鬼天氣雨說下就下。

梁蕭:傅競澤,再提交接項目的事你可就是狼心狗肺了啊!

梁蕭的話很多,就像盛旖光還願意同他表達時那樣,無論用什麽态度,總有那樣多的話要說。

傅競澤忽然很想聽盛旖光的聲音,很想聽他說點什麽,什麽都好。

或許在這樣一個雨夜,盛旖光會需要一個人陪着。

撥號的鈴聲響了很久,一遍又一遍,直到傅競澤終于踏進機場大廳時接通。

盛旖光的聲音聽起來很輕很軟,迷迷蒙蒙的似乎是剛醒,他問:“誰啊?”

傅競澤短暫地沉默了一下,在原地停住:“我。”喉結輕微地動了動,心頭的陰霾在聽到盛旖光聲音的剎那消散開來。

取而代之的是他自己都沒來得及發覺的歡欣,毫無道理,只是聽到盛旖光的聲音,他就被徹徹底底的安撫到。

那端也安靜了将近一分鐘,盛旖光淺淺的呼吸聲通過話筒傳到耳畔。

傅競澤幾乎可以想象出他現在的樣子:半夢半醒地躺在床上或是沙發上,看也不看便接了電話,栗色短發柔軟地散開,有幾縷被睡得翹起來,而他試圖召喚渙散的意識辨認來電人的身份。

就在傅競澤想直接說出時,盛旖光輕軟的語調傳來:“是傅競澤啊,你有什麽事?”

未等傅競澤想好一個答案,盛旖光自顧自地繼續往下說:“你不是在出差嗎,怎麽這麽有空,還管我晚睡。你真的很愛管人。”

傅競澤眉眼柔和下來,很低地笑了聲:“嗯,對。”

盛旖光似乎很不滿這個回答:“又騙我,答應不管我的還管,跟我結婚就是為了名正言順管我吧,你這個人真的是。”

終于找到合适的形容詞,盛旖光補充道:“心機。”

傅競澤回應得很快:“不是。”

盛旖光不知道傅競澤是在否認前面的,還是後面的,不過都沒有關系,他保留自己的意見。

晚上喝的酒後勁很大,他睡了會兒腦子變得昏沉沉的,他對傅競澤說:“我晚上喝酒了,喝了超級多,所以不要和我争論哦,我會說到你煩的。”某個小酒鬼很有自知之明的警告。

傅競澤顯然沒有聽進去,因為他又說了:“不會。”也不知道是不會什麽。

盛旖光半睜着眼睛,投影布上電影的畫面還在繼續,不過他要過好久才能反應過來電影裏演了什麽。

盛旖光很沒有耐心地把電影關掉了,影院霎時陷入沉寂的黑暗,他對傅競澤說:“你好煩人,吵到我睡覺了,也吵到我看電影了。”

傅競澤又似乎聽進了一點警告,因為他很快就對盛旖光說:“對不起。”

可盛旖光下意識覺得他的對不起不只是對今晚,好像有更深層的東西,是自己現在無法想明白的。

盛旖光努力認真想了想,找到了一點其它的,他向來是個大度的人,生氣總不會持久,于是沒有一點不情願地對傅競澤說:“其實你不用躲我,我都知道的。”

傅競澤聽到這句,心髒頓時漏跳了一拍,喉間有些幹澀,忍耐又克制地等待着。

盛旖光費了點時間才組織好語言,沒有在意傅競澤長時間的停頓,仍是輕而軟的語調,像羽毛搔刮着耳蝸。

盛旖光說:“你習慣性把我當成你老婆才會沒有分寸的對我做那些事,才會妄圖用外表、金錢勾引我,這樣很不好,你知道我不太能抵抗誘惑的。”

電話那端似乎有道沉重的氣音,盛旖光不确定有沒有聽錯,決定還是先不計較了,他要把想好的話先說完,不然等下就忘了:“傅競澤,你不要這個樣子,我要是因為這些和你在一起,等你變醜了,變窮了,我就會跑的。”

傅競澤就像作文會偏題,抓錯了重點,他問:“旖光,你會嗎?”

盛旖光腦子緩慢地轉了轉才明白過來傅競澤是問他會不會被誘惑到,有些不滿的:“你不要考驗我。”他不會忘記,那輛淺天藍色的跑車還停在車庫裏呢。

接着又說:“傅競澤,之前的我不和你計較了,我給你時間改正好不好?”

盛旖光聽到傅競澤笑了,聽到他問:“旖光,老婆,你要給我多久的時間?”

盛旖光想,傅競澤真可惡,偏偏要在他腦子動得很慢的時候問這麽難的問題。

改變一個習慣要多久呢,盛旖光記得是有科學數據的,但他現在想不起來。

于是盛旖光慢吞吞地想了個很合适的不會讓自己露怯的回答,很是矜持地回應:“這個要讓我看看日歷。”

耳邊忽然嘈雜起來,許多聲音混在一起,傅競澤不知道在什麽地方跟他通電話。盛旖光還是精準捕捉到傅競澤的笑聲,有什麽好笑的!盛旖光揉揉耳朵,又有些兇地警告他:“不許叫我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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