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

22、

兩個月後,方仕坤大學畢業,按照方家一早的安排,毫無意外地回到自家公司,加入新成立不久的信息化管理團隊。

左容宣和方唯念則開始了高三前沒有暑假的暑假,每天頂着酷暑烈日,照常上下學。

嗯……說是照常,也還是有點異常……

這天左容宣放學回來,看到剛開始熟悉工作連日加班的方仕坤破天荒地比他更早到家,不由意外:“嘿!你今天居然能回來吃晚飯?”

方仕坤也很意外:“怎麽只有你回來?念念呢?”

“哦,”左容宣聳聳肩,“暑假學校放羊,晚上上晚自習也行,不上也行,我選不上,她選上,所以晚飯也不回來吃了,跟她同學混學校門口小吃街吶!這丫頭也不知中什麽邪了,這是要頭懸梁錐刺股考到美利堅吧?”

方仕坤“哦”了一聲,沒再說話。

暑假這兩個月裏,方仕坤的工作慢慢上了手。公司的信息化管理是剛建立起來的系統,既要熟悉,也要完善,而且最重要的模塊是給廠裏生産用的,他雖然在總部上班,但也常要往返鄰縣的廠區,回到家往往都是晚上了。

有時會遇到下晚自習回來的方唯念,她總是匆忙而略帶疲倦的樣子,話很少,好幾次就是跟他打了聲招呼,眼神一閃而過,根本不同他目光接觸,他甚至覺得根本沒看清她的臉,她就已經上樓去,一頭紮進房間就再不出來。

這天晚上,方仕坤又等到方唯念下晚自習回來。

她進門一打眼看到他,匆匆道一聲“我回來了”,就要像往常那樣往樓上跑。

“念念!”他叫住她,想好好問問她對大學的想法。

她聞聲站住,雖然有些不自在,但到底是沒再跑開了。

可他才開了個口,就聽左容宣在樓上叫:“念念!你可回來了,快,快上來!”

方唯念得救般答應一聲,飛快地瞥了方仕坤一眼,就逃也似地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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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仕坤心裏一緊,下意識地追到樓梯口,聽見左容宣急吼吼地說:“這題我搞不定,你會做嗎?快給我講講!我們老師說明天要考一條同樣思路的題目,15分啊,解不出來就慘了!”

方仕坤松了口氣,聽見方唯念答:“仕坤不是在嗎?你不會問他?”

“正想問呢,這不一看時間你也快回來了嘛,你要也不會再問他,再說他高考都好幾年前的事了,早忘光了吧?別給整個什麽大學高等數學的解法,我更暈了……”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兩個人應該是進了房間,一起做題去了。

方仕坤若有所失地握着樓梯欄杆扶手站了會兒,忽而自嘲地搖頭笑笑,只覺得疲憊不堪。

上了一天班,全程都是高強度用腦,真的很累,大學時連熬幾個通宵都不覺得怎麽,現在每天要是閑下來,9點多就犯困了。

他便也緩步上樓,回了卧室。

這年雖然是過了個不算暑假的暑假,但開學的時候高三學生們也還是有些不适應不情願。

因為區別還是有的:其他年級的學生也都回來了,學校不再是清靜遼闊所有資源都盡着他們。

開學後第一次數學突擊測試,方唯念就遭遇了滑鐵盧。

她本來算是文科生中的數學佼佼者——能把計算機軟件和單反機都上手就玩兒溜的校頭牌記者,肯定是有理工科天賦的。這也是老師特別看好她、理科班的男生都将她評選為文科班最聰明女生的最大理由,文科生拼數學,就像理科生拼語文一樣有優勢啊。

但這次測試她好幾道高難度的題都沒解出來,原因在于一個難以啓齒的問題——

痛經。

方唯念之前經期一直都還好,會不舒服,但不至于影響正常生活,作為少女來說,也還算比較規律。

但這幾個月也許是心緒波動太大,影響了周期,她的例假不但紊亂,而且痛得厲害。

這次就很倒黴,剛好壓在考試前來了,還沒容她慶幸自己來得及去墊上衛生巾,就被考試中越來越銳利的痛感打垮。

像是有一把原本未開刃的鈍刀在肚子裏磨,越磨越鋒利,終于将她痛得全身抽緊。

驚動周圍的同學和老師時,那真是一種想找條地縫鑽下去的感覺,可天地良心,她已經拼盡全身的力氣,活活把尖叫壓抑成呻-吟了。

數學老師看到得意門生蒼白的臉和滿頭的汗,吓了一跳,下意識地問了句“怎麽了”,再一看其他女生尴尬的眼神,霎時明白過來了。

他是男老師,不方便,只好趕緊讓一個學生去通知班主任。

班主任也是男老師,于是又拉上了身為女性的政治老師,匆匆趕來。

方唯念的情況明顯到一眼就能看出不好,政治老師和幾個女同學都說其實來片止痛片就行,可問題是誰都沒有。

幾位老師低聲商量一番,班主任掏出手機到教室外給藍玥打電話,然後回來安撫地告訴方唯念:“忍一忍,已經通知你家長了,馬上有人來接你回家。”

方唯念有氣無力地點頭,數學老師已經免了她的本次測試,讓她趴在桌上休息。

片刻之後,班主任過來,告訴方唯念家長已經到了,讓兩位女同學一左一右攙她下去。

方唯念在樓下看見迎面趕來的方仕坤時,才意識到剛才是痛糊塗了,爸爸媽媽都在鄰縣,就算工作不忙也一下子根本趕不過來,肯定是他們再轉通知就在本地的方仕坤來接她了。

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麽,方仕坤已經匆忙向兩位同學道了謝,不由分說将方唯念背了起來。

跟過來的班主任原先是方仕坤的語文老師,一見面就寒暄:“方仕坤?怎麽是你啊!”

方仕坤急忙道老師好,簡短解釋:“她是我侄女,我哥哥嫂子在外地工作趕不過來,讓我過來接的。”

方唯念伏在方仕坤背上,已經痛得滿臉淚痕奄奄一息。

聽到他那聲“她是我侄女”時,又一陣銳痛絞來,她忍不住低低地叫了出來。

方仕坤着急地跟老師道了別,小跑着往校外沖去,一路低聲道:“念念,念念……你忍忍,你媽媽說家裏止痛片不确定還有沒有了,咱們先去藥店,然後再去醫院?”

方唯念痛得說不出話來,他的安排也沒什麽不妥,她也就樂得聽之任之。

躺在後座上,方唯念強忍住打滾的本能,手指痙攣地緊緊抓住安全帶。

好在最近的藥店很快就到,方仕坤車子停得又急又快,飛奔下去,片刻之後帶回止痛片和水,小心翼翼地扶方唯念坐起,喂她服下。

止痛片見效很快,方唯念終于纾緩過來,這才覺得剛才那一番已折磨得自己渾身脫力,只能軟軟地靠坐在那裏,汗濕的衣服貼在身上,說不出的憋悶難受。

方仕坤擔憂地問:“好些了嗎?現在去醫院?”

方唯念搖搖頭:“不用了,我回學校上課。”

她說着就要下車,方仕坤攔住她:“快十一點了,早上最後一節課都上了,你回去也只剩半節課,吃完飯再去吧。”

方唯念沒有回答,大約一時沒能拿定主意。

方仕坤又問:“想吃什麽?”

方唯念到底還是說:“我現在不知道,還沒胃口,我還是回學校跟同學一起吃吧。你上班很忙,也別耽誤太久,我沒事了,你回去吧。今天麻煩你了,小叔。”

她這些話說完,從始至終都沒看過方仕坤一眼,說完又想下車。

方仕坤一把按住她的手。

她用力抽了一下,沒抽出來。

畢竟剛才痛得太厲害,現在真是有點虛弱。

她扭頭望着窗外,垂下眼睛,眼淚無聲無息地汪了出來。

委屈,說不出的委屈……

剛才太丢人了,當着全班人的面痛經痛到失态,在場有男老師,還有那麽多男同學。

還有……媽媽也真是的,怎麽讓他來接……

當年第一次來例假時,她無知者無畏地找了他,已經夠尴尬了,現在更是……

為什麽老是在最丢臉的時候撞上他?如此無緣無份,像是知道她不能死心似的。

也怨不得,他不喜歡。

方仕坤幾度張口,又把話咽回去,最後說出來一句:“據說……生完孩子就好了,不會再這樣。”

方唯念依舊望着窗外:“嗯。”

就在方仕坤以為她不會再說什麽的時候,竟又聽她清清淡淡地說了一句,像是閑聊家常:“快了,我媽和姑姑已經跟我說了,容宣到了年齡我們就結婚,有了孩子她們帶。”

方仕坤忍無可忍,按住她的那只手曲掌成拳,将她緊緊握住,用力一拉,她整個人都委頓在他懷裏。

他的聲音在胸膛裏低低地震鳴:“我絕容不得你嫁給容宣!”

他握住她的下巴,擡起她的臉,滿面震驚的她,正對上他緊緊繃起來的面容:“我絕容不得你嫁給任何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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