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
28、
薛澄碩從薛澄謹辦公室裏出來，臉色比剛才更難看。
這次方唯念反應迅速地站起來跟他打了招呼，但他當她是空氣一樣，徑直走了過去。
其他同事跟他打招呼時他的反應也不好，但起碼會從鼻孔裏冷冷地“嗯”一聲應付。
就坐在薛澄謹辦公室門外的方唯念剛才隐隐聽到了裏面有争執聲，她想了想，起身敲敲門。
薛澄謹的回答透出了明顯的心緒不佳，平常得體的“請進”也變成了敷衍的“進”。
她開門進去，看看他的咖啡杯已經空了，便問：“還要咖啡嗎？還是換茶或水？”
薛澄謹瞥了空杯一眼，應了聲“水就行”。
她柔聲答“好”，到一旁飲水機給他接了杯溫水，放好後轉身出去。
雖然她是秘書，但端茶倒水本不是必做之事，她不過是進來看看他還好不好罷了。
若他想說，他自會說，若他不想說，那她不問。
其實在抓心撓肺地想要跟方唯念在一起的時候，薛澄謹并沒有具體地想象過他想要的那種幸福究竟是什麽樣子的。
他知道跟她在一起很舒服很滿足，跟她上床就是人生巅峰，但那都是曾經，關系不明朗而不正常的時候。若她是女朋友，那是什麽樣子的？
他沒有過女朋友，怎麽也想象不出來。
上班間隙，他到處找帖子學習72孝男友的正确打開方式，躍躍欲試地想要一一實踐，想要看到方唯念臉上陡然綻放出因他而生的驚喜。
卻發現那些小招數和土味情話……大都沒有用武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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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方唯念……實在是個無懈可擊的女朋友……
無懈可擊，所以無從下手。
比如他讓她決定晚餐去哪裏吃，然後激動地等她回答随便，他就可以呈上自己一番精心的安排，這樣既尊重了她的意見，又不讓她受累，還展示了自己的情趣。
可她居然每次都能認真安排出不重樣的餐廳，不但環境風味俱佳，周圍還自有玩賞之處用作飯後消遣……
老實說，往往比他暗藏的計劃還要棒，簡直令他幾乎要後悔以前怎麽沒好好跟薛澄碩那個花花公子學好吃喝玩樂了。
比如他陪她看她選的電影，因為是略為沉悶的文藝片，看到後來撐不住睡着了，醒來時心裏惶恐，拿定了主意若她發飙，就要腆着臉說是在為一會兒的床上運動養精蓄銳。
誰知定睛一看，居然已是次日清晨！她不但沒吵醒他，還貼心地給他把靠在沙發上的姿勢調整成舒服的躺在沙發上，毛毯蓋好，而她……
就蜷在沙發前的地毯上，握着他的手枕在靠墊上睡得正香！
想着她就這麽委屈地湊合了一夜，他心疼得快要心髒爆裂，趕緊下來抱她進卧室，可将她放到床上時還是吵醒了她，看着她惺忪睡眼裏尚未回到現實的滿滿懵懂，好想要卻又不忍心，只好強自憋過去，郁悶得無法面對這個表忠心未成、反讓她當上72孝女友的現實……
比如他有時晚飯在外應酬，回去晚了，從整個飯局後半段開始，就一直在盼着她發微信來追問幾點回。
可別說問到他心煩了，她甚至連一句都沒問，卻在微博上圈了他好多條，要麽是精彩絕倫的搞笑帖，要麽是溫馨動人的情感帖。
她不打擾他，卻讓他牽挂時立刻就能被她逗得從臉上到心裏都是甜蜜，知道她一直在惦念他。
這天，當方唯念逛街時幹脆利落不磨磨蹭蹭挑挑揀揀，看上就買，說好買什麽就買什麽，基本沒給他增添拎包負擔時，他終于爆發了：“念念！你這樣我很難受你知不知道？”
方唯念意外地停步回頭：“什麽？”
她看到他一臉挫敗：“念念……你是不是根本不愛我？”
方唯念覺得事情嚴重了，走過來拉住他的手：“怎麽了？呃……我買太多逛太久了是嗎？你餓了吧？那不逛了，咱們吃飯去？”
她剛要掏出手機研究周邊美食攻略，就被他一把按住：“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也做得太好了吧？你這個女朋友……怎麽能這麽貼心這麽完美？你就不會撒嬌撒癡發脾氣嗎？你就不會莫名其妙刁蠻任性嗎？人家說一個女人太知情識趣的話，說明她心裏根本沒有你，所以你是不是……”他嘴唇發着抖，那句話就連說出來都做不到。
方唯念怔怔地聽他說完這突如其來的一段，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她伸手順了順他的毛：“你想多啦，不要用那些亂七八糟的雞湯總結來套我們的關系好不好？我只是……習慣了這樣過日子，也一心想要對你好。你很愛我我知道，我也只想要你跟我在一起能幸福快樂。”
薛澄謹松了口氣，臉色緩和不少：“真的？”他臉上神色複雜，有濃濃的感動，也有幾絲不确定，“你這麽說，我更心疼了，都是因為受了太多苦，你才會習慣這樣謹小慎微處處周全地過日子……”他握緊她的手，“以後不會再有那樣的狀況了，相信我，好不好？你知道嗎？你是我放在心尖兒上的寶貝，我就想讓你——至少在我面前——能為所欲為，飛揚跋扈，讓我為你吃苦受累，着急上火，行嗎？”
方唯念忍不住又失笑，可淚水随着笑意一并湧上眼眶，她擡起手捂住嘴，不讓哽咽決堤。
那句“都是因為受了太多苦”，真的紮到她的心窩裏去了。有時最動人的并不是他心疼你，而是，你沒說出來的，他都知道。
她眼睛紅通通水淋淋地望着他，用力點了點頭：“嗯！我一定努力，做個野蠻女友！”
說着，她笑了出來，被笑容震落的，到底還有那兩串清瑩如水晶般的淚珠。
那次逛街，一派柔情蜜意之外，薛澄謹畢竟還是違逆了他的待養成野蠻女友一次。
他沒讓她喝奶茶。
“你不說我還差點忘了，每天部門群公司群裏随便誰問奶茶拼單你都要加入，別以為我沒看見！乖，喝奶茶不健康，以後別喝了，嗯？”他軟硬兼施。
“我又不胖……”她委屈。
“就是因為你喝那麽多還不胖我才擔心呢！沒胖在身上更危險，誰知道是不是積累在內髒和血液裏了？你現在不是孤家寡人，要對我負責，一般老婆比老公活得長這個标配咱家總不能沒有吧？”他很堅持。
雖然答應了要做野蠻女友，但向來明白事理的方唯念很清楚，無傷大雅的事情上怎麽鬧都可以，這件事薛澄謹很認真很着緊，她不敢不聽。
接下來一個星期，她上班時一到別人拼奶茶就有些發蔫，心裏貓抓一般，生活突然之間少了一大樂趣的感覺真不好受啊！
薛澄謹給她發微信：“你群裏沒吱聲是真的，但沒偷偷給人發小窗吧？”
她郁悶之上更添薄怒：“你不放心的話把辦公室門打開盯着我好了！”想想覺得感嘆號不足以表達憤怒的程度，又補過去一個發怒的表情。
他發過來一張笑臉表示讨好的同時，群裏有人@她：“念念，還差兩份滿減，你忙什麽呢？沒看到嗎？”
她垮着臉打字：“不了，戒奶茶中……”
群裏一片驚嘆隊列整齊地瞬間排了十幾行，然後就是七嘴八舌關于她是不是體檢發現指标不好的推測。她一句話沒說，吃瓜群衆們已經八卦出了某人某個很瘦的同學二十來歲就查出脂肪肝，某人某個很年輕的表弟已經痛風了。
下面還跟着個眼瞎的：“啥？咱表弟中風了？就上次一起K歌那個嗎？天啊好可惜啊，那麽帥的小夥子，唱歌那麽好……”
緊接着就冒出來一片各色狂笑的表情：“咳咳，快快，請個病假看眼睛去了你！”
方唯念正哭笑不得，就看到薛澄謹跳出來了：“我說，偶爾放松一下聊幾句得了啊，沒完沒了就不合适了，我雖然一般潛水，但也還是在看的。”
不用說，下面立刻一溜溜須拍馬表決心——
“不敢了老大！”
“我錯了我錯了，求別扣獎金（可憐）（可憐）（可憐）”
“我下班後自罰三分鐘加班（奮鬥）”
“老板，我可真的一句話都沒說啊，就是這麽優秀！（得意）”
方唯念正搖頭苦笑，一看薛澄謹的小窗又閃動起來：“雖然覺得讓他們敲打敲打你是好事，但越說越離譜我都看不下去了，這一個個烏鴉嘴！”
方唯念愁眉苦臉地回了一句：“沒有質量的人生好像越長越悲慘啊，失去寄托的感覺太糟糕了……”
薛澄謹：“這樣，以後他們每天約奶茶的時候你就進來，我給你轉移注意力（邪惡）”
方唯念：“！！！（尴尬）”
薛澄謹：“真的，怎麽能對奶茶有這麽深的執念？我很吃醋你知道嗎？我只對你有這麽深的執念，所以也應該給你培養對我的執念了。”
方唯念：“你夠了……做事不聊謝謝！”
“戒毒”的第一周最痛苦，但是周六早上，方唯念醒來時，居然聞到了一股似熟悉又似陌生的異香！
身旁的床鋪空着，摸摸被褥也涼了，不知薛澄謹多早起來的。
她起床走出卧室，頓時定住了。
只見客廳一側的開放式廚房裏，絢爛的秋陽洋洋灑了進來，淌過锃亮的料理臺跌落在地板上，也給在竈前忙活的性感帥哥鍍上了一層朦朦的金邊，如同被打上光的首席男模一般。
他聽到動靜，回頭一笑，逆光的側顏鼻梁高挺，薄唇翹起的曲線恰到好處地柔和勾人：“起來了？洗漱好就可以吃早餐了哈。”
她不敢相信地走過去，看到他居然在給她手作健康奶茶！
他甚至還自己買了粉做珍珠，此時正邊用牛奶煮着珍珠邊做茶包。
“你知道嗎？茶大致分為嫩芽尖、茶葉、茶末這三等，我們平常買的紅茶包，裝的是最後一等的茶末，嫩芽尖不易得，也不确定是不是适合做奶茶，所以我這次暫時先買了紅茶葉，等托的朋友給我弄到好的嫩芽尖了再試試那個。你看，用濾紙和棉線紮成茶包。”他對走過來挽住他的胳膊靠在他肩上的她講解道，“自己做的奶茶可以選最好的食材，也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添加，口味應該可以調，我嘗試了好幾種做法，這種應該最貼近你喜歡的口味，一會兒你嘗嘗，不行我再想辦法改進。”
她抵住他的大臂，輕聲說：“你怎麽可以這麽好……”
他兩手都在忙，側首在她頭頂吻了一下：“乖，只要你平常不喝外面的不健康奶茶，我每到周末就給你做，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