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被壓榨的救世主

被壓榨的救世主

袁安卿拎着電腦包,面無表情地站在特殊服務窗口前。

他在思考,或者說他的大腦已經宕機了,此刻眼前的狀況超出了他的預料,甚至推翻了他過去花三十五年時間建立起的三觀。

服務窗口防彈玻璃裏的人在沖他揮手微笑。

“袁安卿先生,歡迎回來。”窗口的對講麥響了起來,窗口裏那人是标準的播音腔,聲音通暢厚重,每個字都圓潤飽滿,帶着親切,“您看起來很健康,如資料描述的一樣,是個帥氣的孩子。”

按照社交禮節,這時候袁安卿應該回應對方了,無論是謙虛表示自己沒那麽好看或者直白地感謝對方贊賞,他總要說點什麽,讓對方的話不至于“掉地上”。

但袁安卿什麽都沒有做,他只是杵在那兒。

對方也沒有因為袁安卿的冷淡而憤怒,反而用溫和的目光注視着袁安卿的臉。

袁安卿能清晰地感知對方眼中的情緒,畢竟這位工作人員的眼睛很大。

工作人員整張臉只有一只眼睛,而這只眼睛占了臉部一半的面積。它的腦袋沒有頭發,像一顆光滑的煮雞蛋,這顆“煮雞蛋”還是藍色的。

這是一種飽和度極高的藍,這種顏色通常被使用在一些老舊的傳單上,用高飽和的藍去襯托同樣高飽和的黃,以此達到視覺刺激的效果。

他也沒有鼻子,在眼睛的下方是一個巨大的嘴巴,嘴角裂到耳根處,沒有人會忽略他的微笑,畢竟那太顯眼了。

在袁安卿的認知裏,人類一般不會這麽長。

他曾以為這種“一般”是100%,現在他不确定了。

在長久的沉默之後,袁安卿開口了:“我剛才推開的應該是會議室的門。”他說着,又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大門。

這裏看起來是個全封閉的房間,甚至沒有窗戶。門也是金屬的,看起來很厚重,旁邊有一個口,不知道是通風口還是空調口,上面系着的紅色布條正在随着氣流飄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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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兒仿佛某種禁閉室,然而在這個禁閉室裏,卻出現了一個銀行辦理窗口一樣的地方。這兩種元素拼接在一起太違和了。

但重點還不在這裏。

如果沒記錯的話,袁安卿應該是推開了公司大會議室的門,那個門是紅木質地的。而他懷裏的筆記本中還存放着開會需要使用的PPT。

然而在袁安卿推開門的一瞬間,他眼前的景象就變了。

“我理解您現在的心情。”大眼藍皮人說,“我們這兒不是什麽外星人辦事處,也不是異次元空間,您可以把我們理解成另一個世界,平行世界。您平時有涉獵過幻想系文學作品嗎?”

袁安卿抿了下嘴唇,這是他來到這兒後做出的最大動作,他問:“我瘋了?”

他懷疑過大的壓力榨幹了他的靈魂,而他終于進了精神病院。

“沒有。”藍皮人連忙否認他的猜想,“您怎麽會瘋呢?您是我們的救世主啊。”

好中二的幻想,袁安卿在心裏吐槽,他很希望自己的精神世界能換個劇本,起碼讓他先休息個一兩年。

想是這麽想,袁安卿還是沒有主動打破這場夢,他只是很好奇:“那我應該怎麽拯救世界?我有什麽特殊的魔法?”

藍皮人有些詫異:“在過去的三十五年裏,您有使用過任何魔法技能嗎?”

袁安卿搖頭。

藍皮人更不理解了:“那您為什麽會覺得您有魔法呢?”

精神病的內心世界需要去摳這種細節嗎?袁安卿不理解。

“您特殊的地方在于精神,是永遠對世界懷抱熱忱的那顆心。”藍皮人一字一句,相當堅定。

然而袁安卿只是眨了眨眼睛,不置可否,他覺得這個夢有些胡扯過頭了。

袁安卿本身是個欲望奇低的人,他會高興,也會難受,但這種情緒很淡。他難受時不會哭,高興時也無法做到哈哈大笑。

他本身長得很好看,鼻梁高挺,眉眼修長,嘴唇很薄。他的長相仿佛被夾在清冷與绮麗之間。一米八三的身高,穿上西裝精英感十足,像是少女漫畫裏那個優秀但安靜的男二號。

接觸袁安卿的人很多,但袁安卿卻沒什麽真正交心的朋友。因為袁安卿不太能與人共情。無論是安慰還是慶祝,袁安卿總是敗興的那個。

至于戀愛,袁安卿懷疑自己根本沒有二次發育。

好吧,他的肌肉量和身高都上去了,但他沒有體會過情動,一次都沒有。

為此他專門去看過醫生,但最終也沒能得出一個确切的結論。

連原始欲望都沒有品嘗過,這樣的他對世界懷抱熱忱?

藍皮人不知道袁安卿已經開始頭腦風暴了,他見袁安卿還是那個表情,以為袁安卿接受良好,便繼續開口道:“為了讓您适應,也為了隐藏您的身份,我們為您找到了與過去世界一模一樣的職業。”

袁安卿眼睛微微睜大。

“您只需要在工作之餘完成任務就行。”藍皮人安慰。

袁安卿這次回應得很快:“你的意思是你們要剝奪我的休息時間?”

“當然不是剝奪休息時間。拯救世界不屬于工作。”藍皮人糾正袁安卿。

袁安卿明白了,他什麽都明白了:“我沒瘋。”

沒有哪個神經病會整出這麽惡毒的精神世界來折磨自己。

“您當然沒瘋。”藍皮人對袁安卿的調節能力感到欣慰。

袁安卿低頭看了眼手中的公文包,又詢問;“我可以不做救世主嗎?我在原世界還有很重要的工作需要完成。”

藍皮人巨大的眼中顯露出了憂慮:“現在的您沒法辭去職位。”

“現在?”袁安卿不解。

藍皮人點點頭:“現在的您頂替的是上一位救世主的位置。”

袁安卿有些意外:“救世主有很多嗎?”

“當然!我們原本投放了八位救世主在您原本的世界。”藍皮人從抽屜裏抽出了四張紙,從通道槽遞給袁安卿,“這是還活着的四位救世主的信息。”

袁安卿拿資料的手一頓:“還活着的?”

“是的,我們的第一批投放失敗了。”藍皮人有些憂慮,“當時用于投放的裝置沒那麽先進,那四位有被熊吃的,有投放到軌道上被火車碾過去的,還有兩位被投放到了大海的深處。”

袁安卿不知道該做什麽表情,好在他這人本身就沒啥表情。

他低頭看了一眼資料,企圖忘了這一切,這資料看起來就像是求職簡歷,除開他自己,還剩下一男兩女。

資料上有照片,其中一男一女還穿着校服,看起來像是學生,面對鏡頭笑得格外燦爛,牙花都樂呲了。

藍皮人繼續說:“後來我們吸取教訓,完善設備,為了避免你們在那個世界結婚生子有太多牽絆,我們還抑制了你們的性激素。”

袁安卿擡頭看他。

好的,現在他知道為什麽他會有功能障礙了。

看完所有簡歷,袁安卿将它們重新遞過去:“有這麽多救世主,為什麽偏偏是我?”

“那兩位穿校服的孩子沒有成年,我們不能雇用未成年。”藍皮人将資料放回抽屜,“至于那位成年的女士……她兩個小時前剛從樓上跳下去。”

袁安卿擡眉:“跳樓?”

“是的,她毫不猶豫地一躍而下,我們也不理解。”藍皮人嘆了口氣,為那位女士的選擇感到惋惜,“她現在正接受治療,無法勝任救世主的工作。”

袁安卿回想剛才看到的資料,那位女士的年齡是51歲,但照片看起來也不過二十出頭,漂亮得像個電視明星:“她長得很年輕嗎?”

“什麽叫長得年輕?她才51歲,只是個剛成年的小姑娘。”藍皮人下意識反駁,反駁過後他又意識到這位救世主生活的世界與他們不同,便再次解釋,“你們算是人類,但也與人類不同,比如壽命,在我們世界的人類能活六百多年呢。”

袁安卿倒吸一口涼氣,這一瞬間,他明白了些什麽:“這位女士也要從事她原本的工作嗎?”

“當然。”

“在我們世界,女士們五十歲就退休了。”

藍皮人眼睛睜得更大,看上去更恐怖了。

顯然他們對那個世界的了解沒有細致到具體退休年齡。

藍皮人與袁安卿面面相觑。

袁安卿繼續說:“在她退休一年之後被告知要重新回到工作崗位,會崩潰也是正常的。”

藍皮人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腦殼:“那難怪,她在我們世界還得工作四百多年,我們這兒的人類到五百五十歲之後才會開始衰老。”

袁安卿:“冒昧問一句,您也是人類嗎?”

“哦哦,我不算,我是亞種。”藍皮人重新揚起微笑,“我們這一亞種的壽命只有兩百多年。”他語氣中竟夾雜着幾分慶幸。

袁安卿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那我有可能是亞種嗎?”

藍皮人注視着袁安卿,一時無言。

袁安卿看起來也不是很着急,但他面無表情的樣子卻給藍皮人帶來了壓力。

藍皮人慌了,播音腔不再:“我們這個房間沒有窗戶!你跳不了!”

袁安卿:……好的,他明白了,他是純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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