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
傅司爺爺的葬禮簡單又隆重。
來了很多人，卻沒有傅司的父母。
周澍一直站在傅司的身邊，站到手腳都發麻了，他沒有問傅司父母為什麽沒有回來。
一開始他就說過，父母可能這輩子都回不來了。
因為不讓他們回來，曾經爺爺也是這樣。
葬禮結束，周澍又陪着他回到家中，那棟原本就安靜寂寥的小洋樓，此時只有他一個人住了。
“那你……以後，怎麽辦？”周澍想不明白，只能問清楚。
傅司茫然的看了一眼周澍，沉默片刻道：“沒事的。”
“啊？”周澍反應不過來。
“沒事的，生離死別，一直都在經歷，我回來之前，就知道爺爺可能……我只是在他生命最後的時候陪着他而已。”傅司扯了扯嘴角，示意周澍安心，“肯定會傷心，但是不會一蹶不振。”
“哦。”周澍僵硬的點點頭，沒事的，傅司一直很堅強，永遠堅定的往前走，專注認真。
一開始被吸引的，不就是他這個樣子嗎？
他不會因為親人的去世而放棄什麽。
或許早就有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他曾經不在這邊生活上學，為了陪伴爺爺最後的一段時間才來到這個城市。
他們相遇，純屬意外。
放假結束，所有人都重新回歸學校。
高三的教室已經空了出來，班主任開始訓話，說以後他們就是高三了，距離高考只有一年的時間，說了一堆讓人好好努力，拼搏一年的話。
周澍毫無感覺，同桌的學渣熱血沸騰。
李文浩從本子上裁了一張紙出來，用自己醜出天際的字體寫上：我要考大學，和yx一起！
周澍額角抽了抽，就算他不用縮寫，別人也很難認出他寫的是什麽吧。
周澍心疼閱卷老師，真可憐。
傅司每天也正常上課放學，一切都跟以前一樣，沒有任何變化。
周澍害怕他覺得無聊，只要一有時間就去找他，平時學校一起就算了，就連周末也會兩個人約着去圖書館。
“你們兩個，也太甜了吧？”安彩兒都忍不住過來羨慕周澍。
周澍挽唇笑道：“哪有的事情。”
“你們以後打算去哪裏？”安彩兒好奇道。
“什麽去哪裏？”去哪裏結婚嗎？國內不能結婚的，得去國外領證。
周澍腦海中開始盤算。
“就是去什麽大學啊？國內還是國外，什麽專業，你們這麽優秀，肯定所有大學都可以挑選，那你們想要幹什麽了？”安彩兒好奇道。
周澍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道：“沒有聊過。”
“啊，怎麽可以沒有聊過了，我還以為你們早就想好了，一起大學，一起學同一個專業，以後一起工作。”安彩兒撇了撇嘴，道,“我磕的CP好像不甜了。”
周澍無語的看着安彩兒，這都什麽人啊？
怎麽就不甜了？周澍覺得他們甜的很！
不過沒有必要跟她解釋！
他們一起聊過很多東西，卻沒有聊過未來。
未來會是什麽樣子的，周澍忽然有些期待。
他打算找個機會問一下，傅司想了一下，道：“我沒有想過。”
“這樣嗎？”周澍有些失望。
“但是我知道，未來會與學術還有你為伴。”傅司笑道。
周澍心裏樂開了花，撇了撇嘴，道：“那我也勉強也這樣好了。”
期末考試和炎炎夏日一起來到，周澍考試之後跟傅司說，暑假一起去山裏避暑，他生日的時候一起出去旅游，因為之後高三肯定沒有那樣的機會了。
傅司全都答應。
周澍開始籌劃一起出去玩的事情，其實他并不是一個有計劃的人，随遇而安才是他的性格，但是為了能夠跟傅司一起出去，他還是做了個很詳細的旅游計劃。
等到拿成績單之後，他們就出去玩。
周澍寫完之後，興奮的拍給傅司看，又打了很長一串的字，解釋了各個地方的自然景觀和風土人情，以及會在當地住多久。
周澍洋洋灑灑的寫完，發現一向及時回消息的傅司沒有回應。
估計在洗澡，或者睡着了。
周澍卻沒有在意，他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出去玩了。
他晚上做夢的時候，就夢見兩個人一起出去，一起游泳，然後漫山遍野的跑，太陽很大，曬得漆黑。
然後親親，一起睡覺，還有……
周澍半夜醒來的時候，發現空調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了，熱的渾身是汗，而且褲子……
“靠。”周澍起床洗了個澡，他拿起手機看了一眼自己發給傅司的旅游計劃表，發現他還沒有回消息。
再往上翻翻，之前他們還在讨論去哪裏玩，去長沙喝很火的茶顏悅色，去青海的沙漠騎駱駝看沙漠，最好再帶上天文望遠鏡，去看高原地區的星空……
還有以後也要一起走遍全世界。
放假的短短幾天，他們就聊好了未來要如何，安彩兒還敢露出那種一言難盡的眼神嗎？
這個時間了，傅司肯定睡覺了。
明天他們還有很多很多話要說。
周澍重新打開空調，溫度适宜，他美滋滋的睡着了。
次日還難得睡到了中午。
他起床的時候，爸媽已經準備好午餐等他了，邵雲琪一邊道：“暑假就好好休息一下，不要學習到那麽晚，昨晚看你淩晨三點鐘還在洗澡。”
“哦。”周澍往嘴巴裏扒飯，沒有解釋，
“對了，早上傅司來找過你，看你還沒有起床，等了兩個小時就走了。”邵雲琪忽然說道。
“找我幹什麽？”周澍放下碗筷，他拿出手機，沒有回複消息。
“說什麽，要跟你告別。”邵雲琪皺了皺眉頭。
“什麽？”周澍愣了一下，趕緊從椅子上起來，一邊往外面走去，道，“我去找他。”
“你先打個電話吧。”邵雲琪提醒道，“有什麽那麽着急的？”
周澍抿直了唇角。
告別？
“他是怎麽說的？”周澍問道，“你為什麽不叫我啊？”
“因為傅司讓我別叫你，他說什麽要走了之類的吧。”邵雲琪不安的說道，“是不是爺爺去世了，要去父母身邊了？”
“那他有說什麽時候回來嗎？”周澍一邊換鞋一邊問道。
邵雲琪搖搖頭。
他的父母回不來，爺爺也曾經回不來，那傅司過去了，還能回來嗎？
還是要等到老了，連記憶都模糊了才回來。
不是要告別嗎？
為什麽不等他醒來，為什麽不當面說？
什麽都不說，那不就是不告而別嗎？
周澍急匆匆的往外走，拿着手機撥通了傅司的電話，可是手機是關系。
周澍繼續撥電話，攔着車子往傅司住的地方趕。
不是說好的暑假一起出去玩，以後也要一起走遍全世界。
說什麽與他為伴。
結果了……
電話打不通。
周澍打算撥打第三十五次的時候，手機忽然響了起來，一個陌生的號碼，他猶豫了片刻，接了起來。
“周澍，我是傅司。”傅司的聲音響起。
“傅司啊，你的電話怎麽打不通，這是你的新號碼嗎？我存一下。”周澍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心也提的老高，問道，“你在家嗎？我去找你。”
“周澍……我要走了。”傅司聲音忽然低落下來。
“去哪裏？”周澍問。
“我父母那邊，有人來接我了。”傅司像是嘆了一口氣。
周澍一聽，怒了：“他媽的，就這麽着急嗎？不是說好了一起出去玩的嗎？你耍我。”
“對不起，周澍。”傅司聲音依舊溫溫柔柔的，可是卻多了很多無奈。
周澍心口悶悶的疼，簡直太他媽郁悶了，他捏着手機，冷靜了片刻，問道：“你……什麽時候回來？還會回來嗎？”
“我……不知道。”傅司低聲道。
“行吧，傅司，你真行。”周澍已經不知道說什麽才好，半響之後問了句，“你現在在哪裏？”
“我在機場。”傅司回道。
“嗷，那祝你路途平安，未來坦蕩。”周澍聲音無比冷漠。
“周澍，對不起。”傅司無法解釋這一切。
周澍笑了笑，道：“我就不送你了，只要你不死，還有機會再見面的。”
“又不是死別，而且你也沒有對不起我的地方，反正我只是……司機，不用去那個地方了，你送我回去吧。”周澍鼻子有些發酸。
從一開始，就是自己一廂情願而已，所有的熱情和期待，全是他一個人而已。
傅司沒有說過喜歡他，只是偶爾的溫柔和一些讓人誤會的話，讓他以為，兩個人可以在一起很久很久。
他們之間也沒有承諾，更多的只是戲言。
年少無知的喜歡，能有什麽未來？而且還是單向的。
難怪老師說，高中時候的戀愛沒有好結果。
“周澍，我一定會回來的。”傅司道。
“等我老了，回來陪我生命最後一程嗎？”周澍覺得自己這麽問，有些刻薄。
可是他真的沒有辦法好好說話了。
他胃疼。
傅司沉默下來。
周澍示意司機在路邊停車，他下了車，蹲在路邊。
周圍行人來來往往，有些奇怪的看着周澍。
“我不會去送你的，你走吧，我也不會等你的。”周澍在跟自己說。
他們之間本來就沒有說過任何承諾。
從來都沒有。
周澍挂掉電話，蹲在街邊捂着自己的肚子，胃疼難受。
夏日的太陽越來越烈，他被曬得頭腦發昏，過了很久，有個阿姨問道：“送你去醫院看看要不啦？”
“沒事，我就是有點難受。”周澍默默的站起身來，慢慢的走進人群中。
然後很快跑了起來。
他要去機場，他要去看傅司最後一眼。
為什麽要不告而別，明明都來找他了，為什麽不叫醒他？
周澍快步的往前跑着，跑到了地鐵站。
他掏出手機，打算進站。
忽然發現手機漆黑一片，沒電了，也沒有帶錢。
他忽然崩潰的哭了出來。
地鐵工作人員看這個男孩子哭的傷心，趕緊上前關心：“怎麽了？”
周澍一邊哭一邊擦眼淚，搖搖頭什麽都不說。
“這個哥哥手機沒有電了，進不去地鐵站。”有個小朋友忽然開口道。
“我沒帶卡，也沒有帶錢，什麽地方都去不了。”周澍覺得自己哭的太丢臉了，很快就止住了。
他已經可能再也不會來這個地鐵站了。
周澍在乘務員的幫助下，買了個回家的臨時票。
他提前一站下車了，慢悠悠的走在路上，街邊樹蔭茂密，行人罕至，偶爾從身邊經過的是騎着電瓶車送餐的外賣小哥。
周澍走到家門口的時候，已經傍晚了。
夕陽落日，染紅了天空。
冥冥中似乎有什麽東西不一樣了，可是生活依舊繼續。
邵雲琪見周澍回來，問道：“見到傅司了嗎？怎麽說？”
“嗯，沒什麽，出國了，可能這輩子都不回來了。”周澍淡淡的說道。
“這是個好孩子，以後你們多多聯系。”邵雲琪見周澍興致不高，換了個話題，“你要吃點東西嗎？給你煮了點餃子。”
“不想吃餃子，我要吃紅燒魚。”周澍提要求道。
“好的，媽媽這就給你做。”邵雲琪趕緊去準備，提醒道，“在外面跑了一天了，洗個澡。”
“好。”周澍點點頭，回到自己的房間。
明明才認識不到一年，他是怎麽入侵自己的生活的？
房間裏放了兩個人的合影，還有傅司送給他的書，他還在他過過夜，他還送給他一顆星球。
那顆肉眼看不到，但是卻存在于光年之外的地方。
周澍将關于傅司的東西都塞進了櫃子裏，以後再也不看了，再也不想了。
沖涼的時候周澍想，走了也好。
自己一開始接近他，說喜歡他的目的，不就是為了搶回自己的第一名嗎？
現在沒有傅司了，他又重回巅峰，再也沒有人會搶走他的風頭。
……也再也沒有人能跟他一起形影不離。
周澍不斷的安慰着自己，努力壓下心中的沉悶。
他要接受現實才對，接受了傅司離開的事實。
只要還活着，還是會相見的。
他要悄悄努力，等到重逢的時候，一定要他甘拜下風。
可是，真的還有機會再見面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