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打糕派
打糕派
霓虹彩燈在她身後亮起。
寒氣侵入骨裏,風吹得人又冷又疼。南栀一只手抓着大衣前襟緊了緊,另一只手把手機從口袋裏提出來,把淺灰色的手機殼取下來,嚴嚴實實地放入背包裏,拉上拉鏈。
然後才開始給林軟白打電話。
電話那端有嘈雜的車鳴聲,林軟白沒什麽耐心地抱怨着天氣和路況:“我被堵在車上了啊,估計還要半個小時能到吧?栀寶你現在在哪等我呢?千萬千萬別在室外傻站着,找個避風的地等着,我到了給你電話,不說了不說了後面車主鳴喇叭催我挪位了,我先挂了啊。”
南栀只來得及說了聲:“你別急注意安全。”林軟白已經挂掉電話,南栀轉頭看了看,拉開最近的一家甜品店的玻璃門,走進去。
店內人并不多,只有幾個男生圍在收銀臺前,幾人合看一本蛋糕成品宣傳冊,絮絮叨叨地商量着要訂哪種蛋糕。
“你女朋友不是愛吃酸奶嘛?我覺得這個櫻花酸奶正好啊?”
“買來求婚用的,純白色的不太好看,要不這個草莓的吧,紅撲撲的,多喜慶。”
“屁話,求婚蛋糕,當然是越貴越好啊,哪個貴買哪個,準沒錯。”
幾個人都是十足的選擇恐懼症。
惹得收銀臺的店員樂不可支地盯着他們,看他們表演相聲。
南栀充耳不聞地從冰櫃上取下來一盒抹茶味的雪媚娘,低下頭仔細地瞅了瞅生産日期。
下午剛産出,還挺新鮮。
她想着林軟白愛吃甜的,多拿了一盒,攢在手裏,去收銀臺付款。
那幾個男生自覺地替她讓出空間,挪到一旁去繼續商量。當中有一個擡頭看了看南栀,面露驚喜卻又怯怯地盯住她,“你是南神嗎?”
滿臉都寫着“我怕不是在夢中還沒睡醒”的懵逼。
一言引來同伴熱鬧的圍觀,幾個大男生都是中了大獎一樣的笑不攏嘴。
一個拿出手機,眼睛亮亮地盯着她:“Nan神,可以合照嗎?”
一個找遍了背包只找到一本黃色的心形便利貼和一支筆,懊惱地低聲埋怨了句“只找到這個”,随即看向她:“可以要簽名嗎?”
收銀臺那端的店員則是黑人問號臉,邊把雪媚娘裝進紙袋裏邊打量了幾下南栀。眼前的女生五官秀麗,眼睛又清又亮,只是面容卻寫滿淡淡的疏離冷漠,看着就不太近人情的樣子……是哪個剛出道的明星?
南栀猶豫地看了看,心底下想着怎麽拒絕才比較好。
那幾個男生看她遲遲不接,想起NUO戰隊裏幾名隊員,偏偏就狙擊手南栀的簽名千金難求,平時線下粉絲與她邂逅也求不來合照,性格十足的冷清又古怪。
寵粉什麽的,不存在的。
男生不免有些失望。
南栀瞧見他們臉上失望之色,把便利貼接過來:“簽名可以,合照就算了吧,嗯,一人簽一個名可以嗎?”
“可以可以!”
“可以的可以的!”
一群男生七嘴八舌地回應着,樂滋滋地一人分到一張簽名,喜不自勝地攢在手裏打量,黃色便利貼上落着歪歪扭扭又張揚肆意的三個字母,NAN,明明寫得不怎麽樣,卻由于粉絲濾鏡的原因,一個個愛不釋手得念叨着要回去發微博超話裏炫耀幾波。
南栀埋頭簽着名,分完才發現簽多了一張,默不作聲地把多出來的那張撕下來,團在手心裏,把便利貼遞回去,把紙袋子取過來,往後退了一步:“我先走了,再見。”
男生們早就對她的尬聊無能有所耳聞,熱情地和她揮着手說再見。
呼,得救了。
踏出店外的南栀如是想。
本來是想借着買甜點在店裏多待一會蹭蹭暖氣,但那種情況下,再待下去免不了還要繼續有交談。一想起要和不熟悉的人閑聊,南栀就覺得慌亂。
所以這也是她喜歡電競的原因。
一投入訓練,什麽都不用想,只要努力贏就夠了。
她虎口上勾着紙袋的繩,雙手放在口袋裏,探頭去看街道上的車。
到了這時候,還滞留在TC中心逛街的人不多,路上的車開得很快,輪胎卷起雪沫,疾行的影子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這麽冷的天,大家都趕着回家。
南栀跺了跺腳,低下頭呼出一口氣,再度擡頭時卻發現面前多出一道人影。
是個男人。
具體來說,是個叫漠北的男人。
他竟還沒離開。
南栀心跳微微停滞了下,冷氣鑽進肺裏,涼涼的。手心裏的袋子明明不重,卻在此時勒得她有些疼,原來是她攢得太緊。她放松了些,小心翼翼地和他打着招呼:“大大?”
“嗯。”得到的不過是男人簡短的回複,一說話,有袅袅白煙從他唇齒間呼出來,“還不回家嗎?”
竟然是這麽熟稔的口吻。
南栀心慌慌地點了點頭:“等朋友來接。”
“男朋友?”
哪來的男朋友啊。南栀心裏默默地想,有些着急地擺了擺手,“不是,是女生,從小一起長大的發小。”
尬聊無能這種症狀什麽的,好像在他面前,從來都沒有發作的餘地。
她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才發現漠北右手中竟也提了紙袋,非常恰巧的,也是她剛才光顧的那家甜品店。
“巧克力夾心打糕派。”他察覺到她的視線,緩慢眨了下眼,眼眸在黑暗的光線中顯得更加清亮,“吃過嗎?”
“沒有。”她老老實實地回答,又覺得自己這個回答未免冷淡得趕客,忙補充一句,“像好麗友巧克力派一樣的口感嗎?”
漠北很認真地想了想。
“不是,要更有嚼勁一些,更像是麻糬的口感。”他搖搖頭,用讓她在多年前一聽鐘情,似乎天生帶着治愈能力的低音詳細地和她描述着,接着話鋒一轉,“送給你好不好?”
南栀:“?”
她呆滞的表情落入他眼中,男人掀起唇笑了下,“不願意?”
怎麽可能不願意?
但哪有大大送禮、粉絲收禮的?
她立馬搖搖頭,漠北把袋子遞過來,不容拒絕地挂在她手腕上。
他骨節分明的手在夜色裏是明顯的玉白色,修長又白皙,她想多看幾眼,又過于忐忑地快速挪開視線,掩飾着咳了下。
然後這才想起她手裏也有一只紙袋。
裝着雪媚娘的那只。
正好可以用來回禮。她連忙把紙袋從虎口處取下來,非常正式地雙手遞出,掌心裏那張黃色的便利貼紙團也被她夾在指縫裏。
“這是什麽?”
她擡起眼:“雪媚娘,雖然不太清楚這家店的雪媚娘好不好吃,但我手上只有這個了,請大大收下,可以嗎?”
漠北沉默了下。
從他的視角看過來,眼前的女孩眉眼處有淡淡的焦灼,目光亮亮地黏在自己身上,不肯放過他的任何細微的表情。
仿佛他不收,将會對她造成巨大難題一樣。
身後突兀有輛車停下,刺目的車燈照過來,喇叭聲奪目地響起來。
南栀探頭看了看,熟悉的車牌號映入眼底,林軟白趴在方向盤上,壓低着身看向這邊,又按了按喇叭。
“我,我發小來了。”她被吓了一跳,語無倫次地解釋着,“請大大收下。”手下的動作也毫不含糊地将紙袋遞過去,挂在他的小指上。
漠北沉默地盯着她的動作。
沒有迎合,卻也沒有拒絕。
南栀穩了穩心神,察言觀色着小聲說:“那,我先走了?”她想揮手說再見,卻發現自己指縫裏還夾着那張黃色的便利貼,旋即像是想起點什麽,試探性地問,“我想請問下,大大打游戲的嗎?”
漠北抿了下唇,似乎是不太弄得懂她話題轉變得飛快的原因,兩秒之後回答:“偶爾。”
“太好了。”她松一口氣,“大大玩過絕地求生嗎?”
“沒有。”
這一次的回答是毫不猶豫的否定。
南栀失望地眨了下眼,剛想說話,下一秒即聽見漠北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但是,有點興趣。”
“我可以帶你玩的,我技術還不錯。”她動作很快地解下背包,開始找筆,卻只在內袋裏找到一只粉色的熒光筆,很快在紙上寫下自己的微信號,“這是我的微信號和名字,大大可以加我,我什麽時候都在線,什麽時候都可以和你一起玩。”
什麽時候都在線?
看不出來,這小姑娘,還是個網瘾少女?
漠北笑了下,接過來:“好。”
林軟白在車裏又按了按喇叭,聲音急躁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棄車過來,親自把她拖回去。南栀不敢再多留,邊往後退了幾步,揮了揮手,“那,大大再見?”
“再見。”他沒有再多話,目送着她上了車,才轉身往停車庫方向走。
坐上車後,把紙袋放在副駕駛上,倒是沒有把黃色紙團亂丢在一旁,鬼使神差地放進錢包的隔層裏。
南栀匆匆忙忙地坐上車。
林軟白的臉色不太好,目光如炬地打量着南栀明顯愉悅的臉:“那男的是誰?就是你喜歡的那個北什麽?”
“漠北。”南栀糾正,把紙袋像寶貝一樣地抱在懷裏。
“這他送你的?”
南栀點點頭。
“這麽殷勤?”林軟白狐疑地打量了下,“不會是想艹粉吧他?”
南栀搖搖頭,沒把粉絲圈內用來調侃的一句話告訴林軟白:如果漠北真想艹粉,排隊候選的人還真能從上海排到南海去。
“有他的照片嗎?”林軟白緩和了下臉色,發動汽車,怨念地念叨着,“我養了二十年的白菜,怎麽着也不能被半路殺出來的猥瑣大叔拱了啊。”
南栀:“有。”旋即把漠北的照片調出來,舉高了手,遞到林軟白面前。
林軟白睨了一眼,“卧槽”了聲,一個剎車,剛好停下來等紅綠燈。
“不是照騙?”
“不是。”
“那你可得抓住機會。”林軟白敲了下方向盤,笑眯眯地說,“一想到我發小找的男朋友這麽帥,說出去都倍兒有面子啊。”
這都哪跟哪?
南栀哭笑不得:“你剛才不還說白菜不能被別人拱了嘛?”
“養了二十年,再生的白菜也早該熟了。”林軟白摸摸她的頭,幽幽地補充道,“我可比誰都盼着你早點嫁出去,而不是和你那破游戲孤獨終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