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3)
在罵誰呢?”
“是爹爹……”花穆兒小心地給岳表哥使了個眼色。
“姨父,我是在細數有關狼的成語,平日裏大家對狼都無甚好感,看這些流傳下來的言辭就可知一二,但我認為狼身上表現出的韌性非常人可及,它們只要盯準了某樣事物,就是死都要從你身上咬下一塊肉來!這樣的堅持不懈,咬牙死磕,非常适合鑽研,我們平常讀書也需要這樣的狠勁,求知甚解,吃透書本!”
“本兒,見解獨到,天資聰穎,後生可畏呀!穆兒,你說說,你跟着你表哥可有學到些什麽?”
花穆兒假意逢迎:“表哥說得特別對!我現在就去吃書!”
“慢着。”
“爹爹,還有什麽事嗎?”
她的相國爹爹臉上是掩藏不住的得意:“兩日後,宮裏要宴請四品大臣以上的女眷,老夫不才,是正一品。你讓你母親給你置辦一些衣物,你自己好生打扮一番,別、別穿此等……”
她家相國爹爹一臉嫌棄、鄙夷地連連啧啧,花穆兒不禁懷疑自己是穿了什麽傷風敗俗的衣服嗎?
“你看你,脖子上勒出紅印了,你讓你母親給你做件合身的衣服就那麽難嗎?”
“什麽?”紅印?衣領很寬松啊!花穆兒忍不住去摸,岳表哥趕緊制止住她要把衣領往下拉的動作。
☆、參見皇上
“姨父,穆兒最近喜食,又不勤加鍛煉,圓潤了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我會督促她少吃多動的。”
“這就好,你們下去吧。”
兩人目送着一步一步都走得很有大官風範的相國大人,直到他消失在樓閣轉角。
“什麽啊?”花穆兒拍開岳表哥的手,湊到旁邊池塘去看,看半天也沒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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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表哥生氣:“你說是什麽?!臭流氓!”
花穆兒委屈不已:“表哥,你說清楚,我又怎麽了?!”
“我不是罵你!”岳表哥耳朵發紅,氣呼呼地轉身就走,不小心被一株枝條刮了一下,憤怒地擡手在空氣中奮力一劃,枝條應聲而斷。
花穆兒驚詫得合不上嘴,原來她家表哥這麽厲害,估計那個玉禪王半個月都下不了床吧……
剎那間,靈光一閃,花穆兒臉上泛起紅暈。
原來,自己脖子上“被勒出的紅印”就是傳說中的……吻痕……啊……
進宮赴宴的那天終于來了,花穆兒很是“享受”娘親大人給她的“精心打扮”。
這不是說她不喜歡,也不是說她喜歡,雖說穿的戴的都是最好的,但是與其他達官貴人家都是一樣的,無甚稀奇。
所以,這一點,她并不怎麽滿意。
本來一切都挺順利的,只是在她上了馬車過後,她的娘親卻沒有跟着上來。
“娘親,上車呀!”她撩開車窗的簾子,沖她溫婉站在原地的娘親招了招手。
她家娘親倒是奇怪,只是蹙着眉輕輕搖了幾下頭,神色異常:“娘親就不去了,穆兒,一切小心。”
說完轉身進了府,只留下花穆兒在車廂裏,一個人托腮沉思。
娘親大人那逃避,不願面對的神情,總有些不對勁,似乎有故事,裏面夾雜着什麽隐情。
莫非跟娘親的妹妹曾經進宮做妃子,有關?
馬車一路往前,繞過威嚴的大門,走過幽靜古深的狹長宮道,左拐右拐,終于停下,相府的小厮恭敬地伸出手,準備把自家小姐扶下來,誰知花穆兒看也不看他,一把從車上跳出來,動作敏捷得連他都自嘆不如。
“李仁,小紅和翠煙何時回來?”花穆兒跳下來後才注意到旁邊呆愣的馬夫和他僵在空中的動作,為了緩解尴尬,她順便問起自己的兩個貼身丫鬟,自己好久沒見到她們了,還真有些想念。
“回禀小姐,還有三天。”說起來,他也有點想小紅,她家裏奶奶走了,她得回家奔喪,畢竟是對她最好的、唯一的親人,不得不回去。
至于翠煙,她是外地人,不知來頭。她是三年前到府上的,和小紅從小到府上資歷老不一樣,她是聰慧可人,辦事能幹,才被提拔到小姐身邊當貼身丫鬟,她倒無喪可奔,只是說家裏哥哥喜得貴子,正好兩年沒回家,請小姐給她放個假。
本來小紅走在前,她身邊就小翠煙一個能說說話的人,她是舍不得的,但是這是翠煙第一次開口要求,兩個多月的感情,她不得不忍痛答應。
花穆兒拒絕了爹娘給她調丫鬟的提議,時間也不長,她自己動手,豐衣足食,樂得自在。
一是怕與另外的人培養出了感情,後來舍不得。二是不想讓她倆心寒,去了趟家回來後就發現自己被取代了,在相府再無她們的位置。
這種被放棄的滋味,她最清楚不過。
宴會還沒正式開始,來的王公大臣的女眷也是寥寥,花穆兒不懂,她娘親讓她這麽早來幹嘛?
她無聊地走來走去,一樣的亭臺樓閣,雖然細節更要精美些,什麽雕欄畫棟,但她不了解高深的建築藝術,也喜歡不起來,覺得和自家相府一般無二。
深感無聊,她順着一條幽靜小路走去,小路兩旁都栽滿了菊花,與她初來時的盛夏不一樣,現在天氣轉涼,已經進入了秋天,現在穿着裏三層外三層,正好。
天空高而遠,疏朗涼爽,周圍植物也是紅的黃的白的,一簇簇交纏,枝條蔓延伸展,開得熱烈。
等花穆兒回過神來,她到了一片湖,湖水岸邊幾塊完整大青石頭堆積,上面坐了一個身形消瘦的中年男子,手裏拿着竹竿,好像在釣湖裏的魚。
他坐姿随意,雙腿盤起,偶爾還往後面仰躺下去,閉目養神,身邊擺了幾張圓圓的荷葉,湖水靠西便是大片大片的荷葉,現在還不是太冷,湖裏還不怎麽蕭條離索,他看起來很是暢快怡然。
把威嚴的皇宮當成自己的家一樣自然随意,除了皇帝還能有誰?
四周沒有其他人,估計是他把那些宮女、随從都打發到別處去了,畢竟他現在這個肆意躺在大石塊上的樣子,實在很損他當皇帝的威嚴。
這個皇帝當得很是舒服輕松嘛,花穆兒臉上堆笑走了過去。
“釣了幾條魚了?”
“一條都沒釣着。”他只以為是皇後過來了,随口答道。
“你怎麽只穿了一只鞋?”他光着腳,只有一只鞋子胡亂丢在旁邊,花穆兒眼尾一掃,湖水中赫然浮着一只明黃的鞋,有一尾調皮的錦鯉奮力從上面躍過。
原來另一只鞋是掉進湖中了呀……她是不是應該意思意思地表一下忠心,跳下水去給他撿個鞋?
皇上大人終于覺得不對勁了,音色不同,且這個人話中沒一句恭敬禮貌,他九五至尊,怎能被人“你你’地叫。
他睜開眼,就是花穆兒背着手,抿着唇瞧着他笑的嬌俏模樣,熟悉又親切的五官,與記憶中的清雅麗人重合。
遠山眉,眉梢挂着若有若無的情意,有着女人的成熟;杏眼明仁,又有着孩童般的純真。
把成熟和純真融合得如此自然的,全天下只有她一人。
他喉頭哽咽,站起身來,口中便是一句“葶兒”,擡手就要擁花穆兒入懷,花穆兒趕緊往後退了一大步,拉開一大段距離。
“我不是什麽葶兒。”花穆兒很适時地挑了挑眉,雙手護胸,全身戒備。
“那你是……”按理來說,皇宮戒備森嚴,這麽一個文弱的小女子是不可能進來的。
“我是正一品官員的女兒,受邀進宮赴越女宴。”
“你是葶兒的女兒……”正一品官員,全朝不過只一個楊丞相罷了。
葶兒?
這名字好像在哪聽過,既然說她是葶兒的女兒,那……“葶兒”豈不是她的娘親?
“我娘?”她想起來了,自家爹爹好像是這樣叫過她娘親,不過只有一次,且就那一次爹爹還被嫌棄了,她記得她娘親眉頭皺得很深,他爹再也不敢叫了……
她皺皺眉頭,看來她家娘親是皇帝心中除卻巫山卻怎麽也追随不到的那片雲。
前塵往事,他們又會是怎樣的糾葛呢?
“你是何時生的?”突然問生日,花穆兒狐疑地看向他,只見皇上臉上浮現起一絲期待。
她只希望這時候千萬別狗血地來一句“你是我的女兒!”,她發誓,她真的會被吓到。
“七月初七乞巧節。”
“年芳幾何?”他眉頭微皺,沉吟出聲。
“十七?”花穆兒不确定地說道,她自己在現代當然是不止這一點,只是書上一直都說古代人早婚早育,十六歲适婚适配,過了二十便是很難嫁出去的老姑娘了。
她自從來這沒被催婚過,所以應該在十六到二十之間。“小小年紀就來參加越女宴?”
“怎麽,這個宴對年紀還有要求?”
“倒也不是,越女宴是選妃大宴,專挑四品以上王宮大臣中的适婚嫡女以作各位皇子的未來妃子人選。”
她就知道不會這麽簡單!哪裏是宴請大官家眷的宴會,分明就是相親大會!難怪娘親不來。
“你真是十七?越女宴還從未請過二十以下的。”
什麽?
“适婚年紀是多少?”
“二十到二十五。”誰料想得到她穿越來的古代和別人穿的都不一樣?現在怎麽補救?
她的大腦開始高速運轉,種種篩選,有了!
“其實我今年是二十,但娘親讓我在外人問起的時候只說十七,至于越女宴,家中只有我一個女兒,我生了一場病後,娘親覺得我性情大變,很不合她的心意,估計就這樣打發我來了。”
“晚了兩年……”突然沉默了,他的眼底浮起黯然,有幾分失落,片刻後擡起頭,臉上已經換上慈愛的笑容,“她向來如此……丫頭,你為何會性情大變?”
晚了兩年,她能說今年正好二十二嗎?
☆、身世成迷
她為什麽會性情大變?
花穆兒不由得陷入回憶:“當初有人問我個問題,說一盤你喜歡的菜擺在面前,譬如大盤雞,還有一盤你最讨厭的菜擺在面前,譬如韭菜炒雞蛋,你會先吃哪一盤?”
“那你的回答是……”
“我選擇了先吃韭菜炒雞蛋,雖然難以下咽,但一想起吃完了讨厭的,剩下的就全是自己喜歡的,人生還有期待。”
“這不挺好的嗎?雖然過程難了點,但最後至少還有希冀。”
“并不,我最後沒能吃到那盤我喜歡的。”
“為什麽?”
“一是我因為無法忍受韭菜的味道昏了過去,那過程太痛苦,主動放棄了,二是在快要吃完的時候被人截胡了,她只當我不喜歡吃大盤雞,所以一口未動,悉數全撥到自己碗裏。”
“你為什麽不制止她?你可以說出來你喜歡它,她不應該奪人所愛。”
“她向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只要她認定了的,就是損了一條命也要拿到,我說出來也無濟于事。”
“所以你就受了她的欺負?為什麽不反抗一下,就是撕破臉皮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也是值得!”
“我不能和她撕破臉皮,就是表面的和平也需要我努力去維系。”
“為什麽?”
“我不敢與全世界為敵。”
“她還能只手遮天不成,她是誰,你告訴朕,朕幫你出氣。”
“沒用的,她不在大都朝。”
“四海八荒,五湖六界,只要你能說得出來,朕都會派人找到她,你放心大膽地說。”
心裏有暖意絲絲,有人護着的感覺真好。不過,她總不能和他解釋,其實是在另一個時空,只得趕緊扯開話題,她剛才若是沒聽錯,他似乎說了“朕”這個字。
“朕?難道你是皇上?”只見她眼睛瞪大,嘴巴也張得極大,難以置信中帶着三分驚訝,三分懼意。
多一分浮誇,少一分平淡,真真是演得一手好戲!
“丫頭,你不用害怕,剛剛我們不是聊得挺開心的嗎?”皇上扶住她的手,不讓她往下跪,“就是怕你這樣,剛剛朕才沒有表明身份。就當我是個糟老頭子,咱們該坐坐,該談談,照做不誤。”
“謝皇上。”花穆兒順從地弓起身,準備在旁邊坐下。
“慢着。”終歸還是有皇上的架子,不讓她和他平起平坐嗎?
“石頭上髒,你用這個墊着。”皇上從懷裏掏出一張絲帕,遞給她,臉上是斑斓的笑。
花穆兒的心裏有酸澀,眼眶一熱,積聚了淚水,仿佛只要眨一眨眼,碩大的淚珠就要滾出來。
“好好的,怎麽了?”
“只是看着周圍的景色,心裏很是動容,再說,這樣好的閑适平淡,以後估計是再不會有。”她堆起笑容,擡起手背,擦掉眼淚。
若她先前身邊有這麽一個關心憐惜她的人,對自己表達出單純的善意,她還會走到尋死的那一步嗎?
“小小年紀,哪那麽多傷春悲秋?”他沉吟一番,“你爹爹……對你不好?”
“爹爹很好,只是整日忙于政事,他對我的疼愛始終有限。”
“若你願意,可以随時進宮來找朕。到朕這個年紀,政務一類大多交由太子,除了早上上個朝,其他時間還是空閑的。”他翻找腰帶,從裏面取出一塊墨綠玉佩來,中間書一個大大的“荊”字,四角藤紋,對稱均勻,下面吊了金線做的小簇流蘇,“這塊玉佩你拿去,随時進宮,沒人敢攔。”
“謝皇上。”花穆兒接過,不知往哪戴,腰間上左側已經有玉禪王的那塊了,不能在對稱的右側再來一塊吧?顏色一塊透白,一塊墨綠,多奇怪,而且個頭都還不小,她身上可沒暴發戶的氣質。
“你腰間上的那塊玉佩怎麽來的?”
“皇上,你說這塊?是別人送的。”不說送的,難道要說是自己搶來的?
“男人送的?”
“嗯。”
“相貌不凡吧?”
“身份不凡吧?”
花穆兒一一點頭,她猜皇上肯定認出這玉佩是玉禪王的了。
不過她心裏很是納悶,要誇自家兒子也不帶這樣的吧?
皇上還在追問:“性格很好吧?”
雖說她沒有和玉禪王深入接觸,但她潛意識就想否認,這一點打死她也不能違心地表示贊同!
“皇上,你到底想說什麽?”
“你是不是很喜歡他?要不要朕給你們賜婚?”
“……”要是花穆兒現在在喝水,肯定一口噴了出來,古代人說好的隐晦克制呢?這麽直白好嗎?
“本來看你和葶兒相貌相像,想一解遺憾,納入後宮,現在看來,你們也是兩情相悅,朕也就不拆散有情人。”
花穆兒頭腦一轟,久久不能回過神來,因為驚吓,臉色泛白,心裏後怕得厲害,要不是今天為了保險戴上了這塊玉佩,她估計……差點作死自己,她沒事幹嘛要來招惹喜怒無常的皇上?
“害怕了?朕只是說笑,別當真,瞧你吓得。朕要是接你入宮,你娘豈不是要同朕拼命?”皇上大人現在笑得可開了,他只是開開玩笑,可苦了花穆兒,心裏不知道怎樣的風大雨大,波瀾不平。
“我就知道,皇上,你怎麽會看得上我……”她尴尬地嘴角直抽,抻了半天,話才說出來。
“你和葶兒如此相像,難說。”
“……”
“皇上,你貴為一國之君,想要得到自己心愛的女人不是很簡單的事情嗎?”
“只要是人,活在世上就有自己的不得已,朕貴為天子,感情的事,仍舊是無可奈何。”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
“說來話長。”
“皇上,離開宴還早,說說吧。”花穆兒扯着他的手臂,嘴裏不住地念叨讓他說,頗有幾分撒嬌的意味,他眼前浮現起二十五年間的種種。
……
“那怎麽辦,你選了誰?”
皇上剛準備說,只見湖水西岸來了個人,看清這邊的景象,卻是一步都沒再往前踏。
是自家的兒子,玉禪王!
他不知看什麽看得出神,怔在那的白色身影顯得有幾分落寞,他順着玉禪王的目光,這才發現是在看他對面的這個丫頭。
他瞟瞟眼前花穆兒腰間的白玉,這可是自家兒子從小不離身的玉佩,再加上這百般流連的深情目光,八九不離十了。
自家兒子一表人才,有着風華絕代的美貌,文武雙全,政見獨到,可最後還是看上了他難以忘懷女人的女兒,到底是命中注定的緣分,還是擺脫不掉的業障?
“丫頭,你不是剛剛問我為什麽只穿一只鞋嗎?另外一只在水裏,你去幫我撿回來吧!”
說到這,花穆兒感覺自己被推了一下,直直地就往湖裏墜落。
她不會游泳!
她是不是忘記告訴他了?
剛剛花穆兒掉下去之前,杏眼圓睜,雙眼死死地盯住自己不放,那種難以置信,那種傷痛絕望,讓皇上大人現在都心悸着,畢竟壞人不是那麽好當的,更何況她還長着和葶兒一樣的臉。
他托腮瞅着花穆兒在水裏掙紮,一會兒冒出頭來,手用力地往上夠,一會兒又被湖水淹沒,只餘一只白嫩的手臂,青筋突起,恨不得把天扯爛,拉出根救命稻草來。
她竟不會劃水嗎?
無妨,自家兒子難道還會眼睜睜地看着心愛的女人在面前被淹死嗎?
☆、落水救人
皇上餘光瞟到一個白色人影浮光掠影般在水上劃過。
風帶起玉禪王的月白衣裳,如一只翩然的蝴蝶,輕點湖面,伸手一撈,便夾起個翠紅物什,腳踏樓閣,折身返回,一紅一白,在寥遠的天空映襯下,一派分明,衣袂綿延,形成一幅鮮豔畫面。
果不其然,是自家情根深種的七兒子。
花穆兒被玉禪王從湖水裏提出來,渾身冰冷,衣物都濕透了,頭上的髻亂成一團,一大批釵子步搖,現在就只剩一根孤零零的玉釵斜插在而後,緊貼着脖頸的濕發,讓她心煩意亂,順着微卷的棕色發尾流下一股一股的水來,她顫抖着,別說像了,她現在就是一條落水狗,狼狽極了。
尤其是和面前白衣勝雪,面容冠玉的絕世美男比起來!
她忍不住手臂交叉,顫顫巍巍地護住自己的胸,太冷了,這個皇上也太無恥了點,竟趁她毫無防備就把她踢到水裏!
想到這,她把氣撒在地上的另一只濕漉漉明黃緞鞋上,狠狠踢了一腳。那是她剛才在水裏掙紮,順手抓過來的,正好,踢到無良的皇上旁邊,與另外只他穿在腳上的并成一排。
那整齊的态勢,花穆兒低着頭,瞪大雙眼,不禁懷疑兩只鞋裏是不是埋了磁石。
玉禪王想起以前,很少看到花穆兒低眉順眼的樣子,她一向不要臉不要命,安靜的時候基本上沒有,他心裏奇異的柔軟……更何況現在全身濕透,露出若有若無的曼妙曲線……他喉頭縮緊,全身氣血往上湧。
“啓由,你認識這位姑娘嗎?”皇上大人看到自家兒子盯着花穆兒低垂着的身影,眼睛眨也不眨,兩只眸子顏色黑沉,濃得化不開,那情形似乎恨不得把她拆入腹中,那架勢……平常看起來沉穩老練,實質上還是個毛頭小子,真是不成器!
啓由?原來這是他的名字。
花穆兒被救上岸,一眼就認出了是他,她想起前幾日的窘迫和羞恥,不由得緊了緊衣領,現在脖子上還有痕跡……她怎麽好意思看他?她只恨他為什麽不晚些來救她,這樣她就可以嗆了水,昏過去不用與他打照面了。
她當時穿的是男裝,呃……對她行不軌之事時意識不清醒,說不定……也不一定認得出來她。
于是她抱着僥幸的念頭,盡量不與他照正面,單純地看看天,看看地,看看無良皇上的鞋,最後停駐在自己的腳尖和不遠處玉禪王的腳尖。
“回禀父皇,兒臣從未見過這位姑娘。”
他穿着青黑長靴,鞋尖略微勾起,是他們這個時代最常見的鞋樣式,可注意看,鞋面是用光滑的綢緞鋪陳,做工精細,兩側還有用金色絲線繡成的祥雲圖案,一看就是富貴人家,果真應了現代那句:低調奢華有內涵。
他的鞋子很大,可卻裝得滿滿當當。
他的腳很大。
自己的腳在女生中算大了,可在他面前,完全是小巧玲珑,幸好這個朝代沒有纏足的陋習,她的一雙天足不算惹眼。
他的大腳對上她的小腳,她心裏升騰起一種異樣的感覺,甜絲絲的,可又有一抹失落在裏面,她的胸口空空的,略微泛着疼意。
“咳、咳……”皇上大人看到花穆兒一副失神,不在狀态的樣子,他這個兒子也真是的,貼身玉佩都給了人家姑娘,在他面前還假裝不認識,白白惹姑娘傷心。
“父皇身體可好?”玉禪王關切的聲音響起。
“尚可……既然沒見過,那啓由你來同她認識一下,她是楊丞相家的千金……對了,你叫什麽名字?”既然兩人都緘口不言,假托不認識,他也沒有理由非要揭穿。
“花穆兒。”她的思緒被打斷,整個人還處在蒙圈狀态,下意識地就道出了自己的本名。
是她,果然是她。
玉禪王壓住心裏波濤。
“楊相國不是姓‘楊’嗎?你……”
“我随娘親姓,花家少子嗣,就給我冠了花家的姓,但為了爹爹的名譽,在外還是說姓‘楊’,名字只是一個代號,無論我姓什麽,我都是穆兒。”
“看來楊相國,懷抱嬌妻,美滿生活也不是外人看來的那般如願……”
為什麽她從皇上口中聽出了一絲解氣和幸災樂禍?
爹爹雖然平時看起來挺兇,但對她很好,很慈愛,注重她的訴求,是個很民主的父親,但她娘親卻是不同。
平日裏看起來溫溫柔柔,骨子裏其實是個控制欲很強的人,她希望一切事情按照她的想法來,只要有一點兒偏離了軌道,她就會去把它掰回來,當然她自己從來不去充當這個費力不讨好的角色,一般都是支使爹爹來。
可憐的爹爹,他都已經這麽慘了,她還來他的傷口上撒鹽,只是為了給自己的真名一個合理的存在,就……說來也湊巧,她家娘親正好姓花,這才給了她這麽個機會。
而自己也姓花,皇上還一個勁地說她和娘親像,會不會有什麽淵源?
她畢竟不是這個時代的人。
“嗯。”玉禪王淡淡地應了一聲,也沒有表現出第一次見面該有的友好。
氣氛一下子就尴尬了,花穆兒下意識地把住腰間,他的白玉佩,可下手之間空空如也。
“咦?”
“穆兒,怎麽了?”
“我的玉佩不見了,到哪去了呀……”花穆兒低頭四處翻找,把全身摸遍都沒有。
“朕剛剛給你的玉佩不是沒來得及戴,放在這兒的嗎?”
“皇上,不是這塊,是那塊……”她心虛地望了望玉禪王,皇上立馬會意。
“那塊白玉的?”這定情信物丢了,可如何是好?不是個好征兆。
玉禪王看着兩人交換眼色,花穆兒的心虛目光總是不由自主地瞟過來,略一思索,心中已猜了個七八分。
“啓由,只是塊玉佩而已,丢了就丢了,只是一件死物,萬不可遷怒于人身上。”
“父皇是何意,兒臣不懂。”
他裝不知道,自己何必和他認真?只是穆兒,估計日子不好過了,他一個做父親的,能做的不過這些,兒孫自有兒孫福,穆兒她……自求多福吧。
他從小戴在身邊的玉佩?
佩了十多年,她不信他不在乎。
要麽還有別的隐情在裏面,有沒有可能,他剛才救她時,趁亂順走了她腰帶上的玉佩?
玉佩在她下水前還在,上岸時卻不在了。
只有兩種情況!
要麽是她在水裏掙紮的時候掉在了湖裏,要麽就是玉禪王救她的時候順手牽羊,拿回了它!
她捆在腰帶上那麽嚴實,怎麽可能在水裏撲騰幾下就弄掉了,肯定是玉禪王!
“父皇,宴會快要開始了,相府千金在月河宮不太合适。”
玉禪王這句話正合她心意,其實她很冷,能不能讓她去換身幹淨的衣服?至于那個“賭”,玉禪王在場,看皇上也無意告予她,只得後來再問。
“也是,穆兒,你渾身濕透,朕讓宮女帶你去換身衣服。”
而他自己也要修整一番,正正經經地去赴宴,主持一下大局了。
“父皇,鞋子濕了就不要穿,兒臣背你回宮。”
花穆兒聽到聲響,忍不住回頭,平常看起來寧折不彎,清高的模樣……他倒是挺孝順。
不過皇上老骥伏枥,哪會讓別人看到自己行動不便,被兒子背着回宮的丢人景象?于是拂了自家兒子的好意,讓一個宮女去拿雙鞋子過來,自己複又坐在青石上,假裝閑情逸致地釣了會兒魚。
玉禪王立在一旁,規規矩矩,做出随時侍奉的樣子。
“走吧,心都不在這了,還陪着我這個老不死的幹嘛?”
“父皇說笑了。”眼光卻不由自主地越過田田荷葉,越過寬闊氣派石橋,落在走出一大段距離的窈窕身影上。
“朕剛剛在穆兒身上看到了你的玉佩,知子莫若父。”
“父皇說笑了。”
“啓由啊啓由,心思別斂得太深,喜歡一個姑娘就去追,你無意繼承皇位,沒什麽能束縛得了你,權力和自由,你總得占一個吧?”
“現在還不是時候。”他面上平靜無波,被寬大袖袍掩住的拳頭卻是握得死緊。
玉佩丢掉了。
攪亂先後順序,只能是失去得更快。
那塊玉佩就是最好的例子。
他不能再失去穆兒了。
他一步都不能走錯。
☆、本王給你
關于那塊白玉佩……
花穆兒東翻翻西找找,換下的濕透衣服哪有一絲玉佩的影子?
她喪氣地一屁股坐在軟塌上,現在她沒有他的把柄了,他會弄死她嗎?他看她的眼神,那麽用力,那麽狠,他怎麽可能沒認出她?
慘了,慘了,表哥上一次還打他那麽狠!
不過……為什麽沒有她預期中的下不了床?
他看起來傷得一點兒都不重,畢竟還能走,明明她看到表哥腳腳用力,直往他腰間踹,常人少說也要斷幾根肋骨吧?他倒跟個沒事人一樣,還能走路,還能飛,還能從水裏把她提起來,一起飛……
真是厲害呀!
花穆兒穿的是不知從哪拿來的一身宮裝,那明黃鮮豔的顏色,高高的束腰,在地上拖曳得長長的外袍,那個宮女還應景地給她梳了個流雲髻,橫着豎着斜着正着插了無數根簪子,釵子,她怎麽看怎麽像刺猬!
剛開始她還小心地提出一點兒異議,能不能少插幾根,那個宮女溫柔地笑笑。
花穆兒當她答應了,誰知片刻後她不僅不取下幾根,反而将剩下的頭發卷起,另外紮了個不知道是什麽形狀的髻,又開始一個勁地往她頭上插……
“這位姐姐,我脖子快撐不住了,你是不是可以收手了……”
“小姐,你的頭發怪異,顏色不正常,不太适合露于人前,奴婢已經盡自己所能來挽救了,還請小姐再忍耐一番。”
花穆兒承認她的頭發不屬于雲絲霧鬓的範疇,不符合他們的古典審美,但是也不至于怪異的程度吧?不過染了點棕色,又不是張揚的櫻花粉、奶奶灰,只是比他們的純黑淺了點,亮了點,還有發尾的卷卷……她又沒有燙個滿頭的卷,只是發尾有些圓潤的弧度,看起來要溫柔點、柔和點罷了……
憑什麽說她頭發怪異,沒辦法見人!
哪個時代沒有幾個自然卷、發色淺的人?就她不能見人了是吧?!
她看着這個尖嘴猴腮的宮女就不爽,還笑,把她弄成個刺猬,她還敢笑?
別當她沒見識過宮裏的裝扮,就可以來糊弄她,如果她沒猜錯的話,她肯定是受了誰的指使來膈應她,為難她!
她得罪的也就只一個玉禪王而已!
玷污她清白也就罷了,還把到了她手裏的玉佩順了回去,現在竟然派人來捉弄她!
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倏忽站起,長臂一揮,桌子上的首飾,擺件,統統摔到地下去。她在現代沒權沒勢,被人欺淩,只能忍氣吞聲,沒道理到了古代,身份尊貴,還不能站起來做人!
她家爹爹是正一品的丞相,在現代一個省級幹部的兒子都可以作威作福,她不信她在一個擺弄她的宮女面前連氣都不能撒!
一想到這,她惡狠狠地推了一把那個宮女,那宮女比她長得高,卻沒想到空長了個頭,一下子就被推坐在地上,眼睛瞪大,呆愣地看了看花穆兒,下一秒死死地咬住嘴唇,眼淚順着高高的顴骨流下來。
不能心軟,不能心軟!
花穆兒惱火地轉身,把目光所及之處能摔的都摔了。
她不知道她在哪個宮,是不是某個身份很高的妃子宮裏,她反正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她無所畏懼!
重活一次,又給她尊貴的身份,不就想讓她随心所欲的活一次嗎?
不用忍氣吞聲!
不用妥協退讓!
她不會再受別人欺負了,從她來到這個世界的這一天,只有她欺負別人的份兒。
她想把面前的混濁黃銅鏡子也摔了,可誰知是和梳妝臺連在一起的,她推半天都沒推動,真是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