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4)
煞她也!
剛剛還那麽義正言辭,大言不慚,下一秒卻拿個鏡子沒有辦法,身後還傳來那個宮女嘤嘤的哭聲,可當她看到花穆兒死命推桌子,卻紋絲不動的滑稽動作,竟然是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她渾身血氣往上湧,反正都丢臉丢到家了,她索性不要臉了!
正要轉身給那個宮女點顏色瞧瞧,誰知大門一開,宮女應聲倒下,踢踢踏踏的腳步聲,由遠而近,一個身穿太監服的小白臉,手裏胡亂揮着拂塵,散漫地,嘴角戲谑地朝她走來。
那張臉,似乎有點熟悉,花穆兒努力回憶……
這不是煙翠樓裏面的二狗子嗎!
“穆兒小姐,還喜歡我那日送你的禮物嗎?”
他的五官不出挑,只是面皮白淨些,眼睛圓圓的,頗有幾分純真,可偏偏正是這張臉,挂着滿滿的痞氣。
她的丞相爹爹老說她幹地痞流氓的事兒,這不真正的地痞流氓到面前了……
什麽叫小巫見大巫?
這就是!
她的丞相爹爹要是看到這個人身上的氣質,肯定覺得她乖巧極了。
“喲,原來是二狗子啊……你那禮物我确實是蠻喜歡的,只是怎麽送了一半,就把我表哥弄來了?我當初見你就覺得卓爾不凡,一看就不是個普通人,果真,今天竟然連皇宮都進來了,皇宮還好玩吧?”
“穆兒小姐也是聰慧異常嘛,臉皮那也是非常人可比,普通人家的小姐遇到這種事早就要死要活了,穆兒小姐卻嫌不夠,這叫我怎麽威脅利用你呢?”
花穆兒一向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她也不跟他啰嗦了:“你想利用我威脅誰?”
“玉禪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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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花穆兒眼淚都要笑出來了,“你确定你沒搞錯?”
現在連那塊玉佩都沒有了,她真的想不到自己還有什麽可以威脅到他的。
“穆兒小姐……”他眼神極其真摯,“你質疑我看人的眼光嗎?”
就算他認出了自己是女扮男裝的,這也不能說明他看人很準,也有可能她換裝的技術太差了……
“就算你認出了我是女的又怎麽樣?我女性特征這麽明顯。”
二狗子的目光落在了花穆兒高高束起的胸脯上,嘴角勾笑,半是玩味半是意趣盎然,贊同地點了點頭:“也是。”
“你看哪啊?!我說的是我的臉部線條那麽柔和,我長得那麽美,哪像個男人?不是有個詞叫‘綠鬓紅顏’,我看就是為我量身打造的!”
“撲哧……”二狗子很不厚道地笑了,不僅如此,還噴出來了。
“什麽那麽好笑,也說出來本王聽聽。”
迎頭走進來個施施然的身影,是玉禪王,他身上白衣不見,裏裏外外都套了閃閃發光的金色衣袍,貴氣十足,最外面還披了一件黑色大麾,顯得整個人越發修長,只是那張臉似乎有點陰沉。
他倒好,這麽會兒功夫,還能換了一套衣服。
花穆兒腦子一抽,開口就吼:“二狗子,你進來怎麽不關門!”
“怪我咯?這裏這麽偏遠,誰料得到這個人還能找過來?”
“……”這意思是怪他多管閑事了嗎?玉禪王手一揮,身後的門立馬關得死死的,“二位不用擔心,本王已經識趣地關上了。”
“……”
“……”花穆兒無語地翻了個白眼,門關上不是重點,重點是讓你走好不好?二狗子才要拿她威脅玉禪王,玉禪王就送上門來,這不說明她被當作人質挾制的時間加快了嗎?
她的脖子肯定馬上就要被架刀了,唉。
果不其然,二狗子動作敏捷地從後面挾制住了花穆兒,右手箍住她的肩膀,左手拿一把匕首指着她的脖子,刀尖十分銳利,又靠得極盡,花穆兒白嫩嫩的脖子很快浸染出血絲。
“二狗子,你能不能輕點,你也不想威脅王爺的計劃落空吧?”
“當然不想,放心,我手下有分寸,其實讓你這麽個……算了,你已經夠自戀了,不能讓你再驕傲,你挺有趣,我還舍不得就讓你這麽死了,只是吓吓他而已,讓他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二狗子湊近了花穆兒的耳邊,壓低聲音說道,在玉禪王看來,就好像在輕薄花穆兒一般,徹底黑了臉。
“我不想流血過多而死,你手下悠着點……你要威脅就快點,我真不知道他怎麽會給你一種他十分在乎我的錯覺,你放心不會如願的,事實肯定會證明你的天真。”
“你要什麽?”玉禪王先開口了。
“很簡單,我要你的命。”
“我的命?”玉禪王眉毛一挑,輕笑出聲。
“就問你給不給!”
“傻子才給你!”玉禪王怎麽可能把自己的命給他?就為了一個兩面之緣的她?雖然他們之間有那麽一點肌膚之親,但怎麽也到不了以性命交托的程度吧?
花穆兒連連嘆氣,看來今天自己的小命堪憂了,估計得交代在這。
誰知這時,一道低沉的男聲響起:
“本王給你。”
擲地有聲。
☆、他有奇香
他給?
為了她,他要給出自己的命?
花穆兒久久不能回過神來,他神情淡淡的,好像剛剛他說的話無傷大雅,算不得什麽。
他只是換了一身衣服,從冷淡疏離的一襲白衣,換成了奢華高調的一身錦衣,總不可能就換了一顆如金子般高尚真誠的心吧?
她還是不敢相信,他肯定只是為了卸下二狗子的心防,好趁機營救她的權宜之計罷了。
一定是這樣,花穆兒說服着自己。
“穆兒小姐,你聽清楚了吧?”他片刻驚訝之後,臉上蕩漾開笑容去,大聲地說道,生怕別人聽不到似的。
花穆兒捂住耳朵,又來一個嘲笑她打臉痛不痛的人,她實在不願意理他。
“現在怎麽辦呢?”二狗子把匕首從花穆兒脖子上移開,前後比量着,緊接着來回擺動撥弄。
她只是個人質,沒有發言權,還是默默地待在旁邊,把舞臺留給他們倆吧。
“你想怎麽要本王的命?”玉禪王向前走了一步,出乎意料地二狗子沒有挾帶着她往後退,而是收起了匕首,輕輕地把花穆兒往前面推了一把,玉禪王順勢扶住沒站穩的花穆兒。
這就結束了?
花穆兒詫異回頭,玉禪王上前一步,把她擋在身後,她努力探出頭去搞清腦子中的一頭霧水。
“這個見面禮如何?是不是又驚險又刺激?”二狗子臉上仍舊挂着笑,眼睛都快眯成一方彎月了,散漫,不正經,痞氣十足。
“二狗子,你有病吧?!”花穆兒實在忍不住,自己脖子上還在滲出血呢,玩笑也不是這樣的開法,自己好歹是個人吧!
“王爺,其實我今天來的目的很簡單,讓我留在你身邊,幫我報仇。”他倏忽收起痞笑,黑白分明的眸子沉沉如墨,流露出慘忍和陰森的氣息,還有一種不可名狀的血腥氣……怎麽突然就這樣了?
花穆兒見慣了他痞痞的流氓習性,突然變了臉,還帶來一種戰場修羅的嗜血樣子,驚覺可怖。
花穆兒立馬緊緊攥住身前玉禪王的黑色大麾。
玉禪王低下頭詫異地看向她,神色微動,片刻後又收回目光,恢複成淡然模樣。
“本王憑什麽幫你?”
“你會幫的,王爺。”二狗子成竹在胸地說道。
“你要知道,你沒有什麽可以威脅到本王。”
“連她也不可以嗎?”二狗子伸出食指漫不經心地點了點玉禪王身後的花穆兒,“她總會有落單的時候。”
“本王是不會給你傷害她的機會。”
“王爺,你真的有那個自信嗎?你護得了一時,護得了她一世嗎?畢竟她那麽好騙。”
兩人同時看向她,二狗子言笑晏晏,玉禪王卻是眉頭皺得極深。
她只是不想計較而已,真當她那麽好騙!
她正準備發作,玉禪王制住她,把她往後壓了壓,靠自己更緊些。
他身上有淡淡的檀香氣味傳來,伴随着他溫熱的體溫,很是好聞,花穆兒忍不住一個勁地嗅,越吸越上瘾,很是滿足從背後抱住了玉禪王,完完全全地閉上眼,一臉享受的神情。
有人是聲控,有人是顏控,有人是身高控,偏偏她花穆兒是味控,只要聞到好聞又不常見的氣味,根本就移不了道。
玉禪王身上的氣息簡直了,她對他的氣味根本就抵擋不住。
“穆兒小姐,閨房之樂就留到閨房裏你們慢慢玩,現在是在兩個大男人很嚴肅地談事情,你能不能給點面子?”
好香,好香,她怎麽以前沒有發現呢?按理來說他們第一次見面那麽親密,可她怎麽沒有聞到呢?
應該是吃了c藥後分泌出什麽蓋過了他本身的味道吧。
可第二次,他把她從水裏撈起來,她又怎麽沒有聞到呢?
估計是自己的鼻子進了水,嗅覺失靈吧……
她只恨為什麽沒有早點發現世間還有如此美好的味道!好香,好香!
“穆兒,你先放開我。”
玉禪王拍拍她緊抱住他腰間的手,花穆兒面上一片潮紅,不願放手,頭腦昏昏沉沉的,抱得更緊。
“王爺,穆兒小姐不放手如何是好呢?我覺得你是殺不成我了,還不如就答應我的條件,幫我報個仇而已,對于你堂堂的玉禪王來說,根本不算什麽。”
“從來無人敢威脅本王,更何況你還傷了她,你覺得本王會放過你嗎?”玉禪王努力想維持臉上的冷情,奈何花穆兒的手,和她噴出來的溫熱氣息,時刻撩撥着他的心神,導致他根本沒法集中意念去對抗那個壞笑着的二狗子。
玉禪王只想快點結束這心不在焉的對峙,終于妥協:“你要殺誰?”
“宋德明。”
“宋公公?”
“對,就是他!”一說起這個人,他的眸子立馬就要染上鮮血般的顏色。
“你是?”
“我不想說。”
“那好,我們來日方長,你就留在我身邊,退下吧。”
“那就不打擾王爺溫柔缱绻,重溫溫柔鄉了。”
“慢着,明日一早到王府大門前候着,記住是大門。你是人,不要再鑽狗洞了。”
“……”他看到自己鑽狗洞了?
“你反應敏捷,武功不錯,只是輕功……”
“武藝我是偷着學的,沒人教我,所以不會輕功。”
“改日叫荊向教你。”
“謝王爺。”
荊向?
應該就是跟在他身後的那個黑衣男子,他一向不離玉禪王,怎麽今日不在?要不是他不在,他也不可能這麽順利地要挾玉禪王給他報仇。
不對勁,不對勁,今天太過順利!
二狗子摸摸鼻子,腦袋裏是一連串的問號,但他怕玉禪王反悔,只得灰溜溜開門,快速鑽了出去,臨走前,還很懂事地把兩扇門帶上了。
處理完了這個地痞流氓二狗子,現在是時候處理這個抱他抱得很緊,貪戀他味道的人了。
“花穆兒,松手。”
“我不放!”
“花穆兒,不松手可以,你先說說今天錯在哪兒?”
“我沒錯,我錯在哪兒了,你說呀?!”
恍惚之間,玉禪王想起了以前,他是記憶錯亂了嗎?
為什麽總分不清以前和現在?
他竟然用這麽熟稔親切的語氣同她說話!
她竟然還傻乎乎地回應了。
她現在是喪失理智了,但敏感如她,難保第二天不會記起他的反常,進而東想西想,找出些什麽蛛絲馬跡……
他不能半途而廢!
他不能為了一時的貪戀而置兩人的未來不顧!
他輸不起了!
他沒有機會再重來一次了……
☆、嫌棄推開
玉禪王一想到這,心神已定,大力掰開她的手臂,往前一掙,花穆兒站在原地,目光迷茫,傻愣愣地盯着他,活像沒睡醒的樣子。
他早知道她沒有危險,他本不必來的,但他着實不放心。
他總是放縱自己,從煙翠樓裏的情動,到湖中救她的憂慮,到如今的種種無益的事……
他都不應該做。
可他既然知道了她的存在,她的方向,又怎麽能不向她靠近呢?
他走過去,伸出手,鬼使神差地揉揉她的頭頂,溫柔又寵溺。
畢竟後悔的那個人是他。
他倏忽收回,黑沉着一張臉,冷峻嚴肅:“相國千金,現在可醒了?”
“……”她一直都是醒的,只是想起剛剛自己的失控,真恨不得給自己幾個大嘴巴子!
“既然醒了,可看看四周。”
花穆兒順着他的話,在房間裏,地下都逡巡了一遍,一片狼藉,地上還卧倒了一個宮女,而映在混沌鏡子裏的自己,頭發蓬亂,釵子亂成一團,這下連刺猬都不是了,她只是個瘋女人,脖子處有幹涸了的血跡,暗紅一片,而嘴角糊掉的胭脂,鮮紅的一束直往顴骨拉,粗粗的一道,不知道是不是剛剛在玉禪王後背蹭的……
“看到了,怎麽了?”花穆兒惱羞成怒了,皺着眉頭,擡起手用袖子擦胭脂印,很是用力,可即使這樣,那鮮豔的顏色一點兒不減。
玉禪王突然靠近,她可不能再像剛才那樣受他蠱惑了,擦印子的手順勢捂住鼻子,一只不夠,兩只一起上,死死地捂住,不讓自己聞到一丁點他的氣味,連連後退。
“你怎麽了?”
“好臭,你離我遠點!”現在保住自己的理智才是真的,她怎麽能一聞到那股特別的香氣,就跟被下了藥似的,腦子不清醒呢?
違心的話脫口而出,與此同時還伴随着嫌惡的表情:“你多少天沒洗澡了?!”
“……”變臉變得真快,剛剛是誰一個勁地抱住自己不肯撒手?現在還反過來說他臭,他氣不打一處來,“本王奉勸一句,你是相府千金,不是流氓混混,今日在宮裏鬧,也就算了……希望下次能有所收斂,時刻謹記自己的身份。”
他真想狠狠教訓她一頓,可他們倆現在的關系,他沒有資格。
他只得收回了怒氣。
“我是誰,我自己知道!倒是王爺,一天跟個蒼蠅樣地黏在我身邊……說教,不累嗎?!”
“蒼蠅?”他冷笑起來,“倒是本王多管閑事了。”
說着說着,他竟然轉身就跨出幾步,看來是要走了。
花穆兒趕緊跟了上去。
開玩笑,這個宮聽二狗子說偏僻,宮裏得不到寵幸的幽怨妃嫔那麽多,不知道藏了多少陰森,她看看地下昏沉得如同死豬一樣的宮女,她怎麽敢一個人留下來?再加上,宴會馬上就要開始了,她今天才作死地引起了皇上的注意,怎麽敢缺席?
最最主要的是她是個路癡,皇宮結構那麽複雜,左拐右拐,七拐八拐,她記得才有鬼!再不跟着他,估計她今天晚上就耗在這兒了,為了漂亮她都沒怎麽吃飯呢,一說起飯,她腦子裏面開始冒出大盤雞鮮豔誘人的樣子,她還真有點餓了。
玉禪王察覺到她跟了上來,腳步下意識地加快,有幾次還差點提氣飛向空中。
他不知道他在別扭什麽,她不過嫌棄了他幾句,而且還是小孩子心性的幾句話,卻值得他這樣生氣。
一定是她以前對他太過百依百順,現在卻如此嫌棄,他無法接受這落差罷了。
為什麽,還擁有的時候,他不珍惜呢?
當時只道是尋常……
他放慢了腳步,快要進入宴會主場的時候,他停了下來,幽幽地說道:“不管某人怎麽說,本王又要像蒼蠅一樣,提醒一下相府千金,注意你的儀容儀表。”
停頓一會兒,丢下一條輕飄飄的絲巾,便徑直進了燈火通明的宴會主場。
花穆兒看到他的在燈光映照下的背影,還是那麽挺拔,還是那麽清隽……只是為什麽有幾絲落寞在裏面?
自己剛剛好像真的過分了點……
不過,誰讓他那麽狠心,找人來為難自己,自己這個鬼樣子還不是拜他所賜!
她憤恨地扯着頭上的釵子。
旁邊有人路過,與此同時傳來說話聲。
一個輕輕柔柔的聲音:“姐姐,你說今天我能夠見到玉禪王嗎?”
“早就聽說他天下第一美男子的稱號,別說是你,我也想看看。今天舉行這個宴會的目的不就是為了給他選太子妃嗎?”
“幸好咱們家爹爹厲害,正好是四品,有這個資格,像那個西門的林家,是五品,林二小姐都快氣死了,你看她平常那假清高的樣子,牙尖嘴利,半分不饒人,這下總算是出了一口惡氣,爽!”這個聲音就有點粗嘎了,但隐約能辨明是個女人。
花穆兒是蹲着的,路邊觀賞樹叢有半人高,密密麻麻,不仔細看,根本沒人注意得到她,于是她停下手中動作,默默地聽着八卦。
原來,愛美之心大家都有啊,只是為他選妃……自己也算她們中的一員嗎?
這可不行!
選妃這種事,肯定是要展現才藝的,大家都表演琴棋書畫,她幹嘛呢?她除了知道初中三年的語文課本,可以倒背如流,其他的……完全是狗屁不通,更何況她的幸福生活才剛開始,在外面樂得逍遙自在,沒道理要被困在宮裏去與那些女人鬥智鬥勇,她智商根本不夠,這種事,自己還是離得遠遠的。
偏偏自己今天腦子抽了,還要去招惹一下皇上,作死地引起了他的注意,她臨走前,皇上若有所思地對她笑了笑,她總覺得自己會被擺一道。
有了,她的表演!
別人或彈琴,或唱歌,或畫畫,或作詩,她就……
演一棵樹!
筆直地站在那,伸懶腰,伸懶腰,連續不斷地伸懶腰。
他們不能說她沒表演,但表演了什麽也說不上來。
她就不信了,這樣也能被選上!
“聽說一直遠在塞外的九皇子今天也會到場,這也是今天宴會的另一個目的。”
“為他接風洗塵?”
“不是,順便也給九皇子選個妃子。”
“那要是,兄弟倆看上了同一個女子怎麽辦?”
“你是想說同時看上了你怎麽辦吧?”
“姐姐,你真是的……”
“妹妹啊,你還是別晚上睡覺了,挑白天睡吧。”
“為什麽?”
“好做白日夢呀!”
“那,大不了,你要九皇子,我要七皇子嘛……”
“這挺好,我們姐妹倆承包了大半個大都朝,不過我更喜歡七皇子,你要九皇子。天下第一美男子是自己的男人,說出去多長面,多增光啊……”
“不嘛,我要七皇子玉禪王!”
“不給,他是我的!”
……
花穆兒真的是很努力地憋着笑,沒想到古代竟然有比自己更自戀,更不要臉的人!
她們打鬧着漸行漸遠,只不過……
玉禪王的人氣也太高了點吧!
雖說帥得慘絕人寰,但也不能沒有原則吧?
長得帥的人,不管做了什麽缺德事,他的那張臉總是更能得到寬容和原諒,讓人相信他這麽做是有苦衷的。
不管是現代還是古代,顏都是正義啊。
她花穆兒能不落俗套嗎?
她想起了自己心中的長腿歐巴,搖了搖頭,表示不能。
一想到玉禪王被這麽多女人觊觎……
她心裏有些煩躁,手下動作更是不耐煩,一支釵的珠鏈勾住了她右鬓的頭發絲,刺啦幾下,痛死她了!
皇宮裏面再有錢,釵子再這樣多,也不至于插個滿頭吧,真是,氣死她了!
第二天她跟表哥說起被宮女插了滿頭釵子的事,表哥随口打趣了幾句,說她有被害妄想症,那宮女若真想害她的話,有那閑情逸致,不如直接用釵子捅進她脖子裏的那根青綠脈搏比較實際。
但一聽說有可能是玉禪王幕後指使的,他臉色一變,立馬說他表妹特別聰明,哪有什麽被害妄想症,玉禪王那麽小氣,肯定是他幹的,還讓她以後離那個“陰險小人”遠一點!
不過還有另外一件事,真真是讓她惱火,玉禪王竟然當着那麽多人的面,竟然當着皇上的面,公然嫌棄她,她都沒有說什麽,她還不想嫁給他呢!
她只是慢了一拍,怎麽自己就成了被嫌棄的對象?
賜婚,誰稀罕啊?誰想答應啊?
他敢公然忤逆皇上的旨意,就是被砍頭了也不算什麽,更何況是簡簡單單下個獄呢?
到底在越女宴上都發生了什麽呢?
☆、越女宴上
話說當晚,越女宴。
離開宴還有一炷香的時間,傳說中的相府千金進了場。
花穆兒臉上脂粉未施,取部分頭發,只簡簡單單挽了個髻,用一支素白的玉釵固定,齊腰的長發披散開去,發尾弧度微卷,随着她的動作,一彈一彈,十分俏皮可愛。脖子上綁一條淡紫的紗巾,身上着貴氣十足的鵝黃宮裝,腰高高束起,往兩肩略垮的衣物露出些許白嫩的肌膚,胸前隆起,隐約有溝壑起伏。
四下都已坐定,在場的女子按家中爹爹官職大小排了位次,花穆兒爹爹官居一品,理應在天子右側首位,她望過去,果真那有個空位。
可待她仔細一看,鄰側端端正正坐着的不是玉禪王又是誰?
她入了大廳,須得穿越重重衣衫斑斓的小姐千金們,才能過去。她深提一口氣,盡量做出言笑晏晏,美豔自信,底氣十足的樣子,慢慢地邁出了步伐。
她目不斜視,越走越近,兩側原本在輕聲交談小姐們,頓時噤了聲,投過來的目光越來越多,越來越肆無忌憚,她感覺自己身上多了不知多少洞。
“你看看她,披頭散發,成何體統!”
“身上穿的那是什麽,是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千金的穿着嗎?”
“別說了,宮裝那是什麽?只有王妃進宮時才能穿的盛宴華服,就是宮裏娘娘也得是嫔位以上才能穿的,她一不是王妃,二不是妃嫔,一個未出閣的小姐哪能穿宮裝,你看看待會皇上怎麽責罵?”
“臉上還不施脂粉,雙眼無神,真當她自己嫦娥下凡,素面朝天也可驚豔絕倫,啧啧……”
“哪裏來的鄉野丫頭?”
“那是相府的獨女,楊穆兒,聽說琴棋書畫,造詣頗深,是出了名的才女。”
“真是不得了,待會倒是要看看怎麽驚豔衆人?”
……
花穆兒加快腳步,最後幾步完全是跑的,長呼一口氣在玉禪王旁側坐下。
她掃視四周,正準備一個一個地記下亂嚼舌根的以及對她翻白眼、百般蔑視的小姐們的相貌,誰知其中夾雜着不少眼角細紋,穿着穩妥的中年婦女,她腦袋一轟。
好像大家都帶娘來的,就她一個人沒帶?
她就疑惑,為什麽自己坐的位置旁還擺了一張黑漆木做的小板凳,上面一個明黃輕便坐墊?
只見過坑爹坑娘的,卻沒見過坑女兒的,她花穆兒今日還是本分些,畢竟沒人護着,那麽多張嘴夠得她受了。
大理石臺子上擺了幾盤蔬果點心,她雖然肚子餓,卻胃口不佳,只是随意挑揀幾個往嘴裏放,周圍不知什麽時候靜了下來,只餘她謝謝索索吃食的聲音。
全場就她一個人在吃,那麽多雙眼睛同時望向她,氣氛極其尴尬。
不是吧?吃個東西也要管?
正在這個時候,有三三兩兩的宮女分兩旁而上,在每張宴桌擺了好幾道肉菜,涼拌的居多,花穆兒頓時來了精神,有她最喜歡的牛肉幹,辣子雞丁,大盤雞,爆炒雞絲,竹筍木耳……
色香味俱全,每道菜都是她喜歡的,這禦膳房的廚子可真合她的心意!
周圍開始喧鬧,吵吵嚷嚷,花穆兒放心大膽地吃起來。
“往年都不像這樣,真是不像話!”
“娘親,怎麽了?”
“你們是來皇宮參加越女宴,不是上酒樓吃飯,好好一氣派的晚宴,白白沾染上一股煙火子氣!”
“娘親,往年真不像這樣?”
“就是去年,珍姐兒病卧在床,我陪玉環來此宴,桌上就只擺了這頭幾樣瓜果,哪同如此這般?”
“對對,今年到底是怎麽了?”旁邊探出頭來附和。
“某人還沒選上呢,就已經穿上了宮裝,你看看,還坐在王爺旁邊,離那般近,活像王妃……”
“在場的人,只有她在吃,不知道的,還以為這些菜是專門為她候着的。”
“對對,她沒來之前,都好好的,偏偏她一來,菜就立馬上了,眼看着馬上開宴。”
她們聲音極小,但很不幸,花穆兒打小感官比別人敏感些,早已聽得一字不落。她們因為這樣或那樣的理由不能吃,就她吃得美滋滋,嫉妒了?這也怪她?
興許皇上今年想搞點創新……
看不慣她大吃特吃,有本事來打她啊!
她依舊大嚼特嚼,只覺得今天的菜比往日吃起來更是鮮美多姿,她閉上眼,回味無窮。
突然,有一道灼熱的目光自右側射過來,她撚起筷子的手停頓在空中,皇上皇後之流還沒上場,她的右側端端正正坐着的不是玉禪王又是誰?
那道灼熱的目光不是他的又能是誰的?
她想繼續吃,可是卻怎麽也下不去手,心往肚子裏墜,剛剛還空空的肚子,現在被填得滿滿,一滴水也裝不下,更別提這幾大盤菜了……她渾身不自在。
她想轉頭看他,可是頭皮一麻,她又不敢,就那樣僵在原地,手裏拿着筷子,向盤子裏探去,眼睛瞪大,眼珠滴溜溜直轉,脊背挺得異常直,一動不動,像被誰施了定身術。
“皇上駕到!”
“皇後駕到!”
玉禪王面無表情地從花穆兒身上收回了凝視的目光,看向高臺上,只見他的父皇母後從兩側分上,盛裝長擺,後面有太監宮女謹慎地伺候着,彎腰恭敬擡手托舉過長的衣擺。
花穆兒察覺到某人的目光收了回去,頓時長舒一口氣,她迅捷地夾了一塊牛肉幹塞到嘴裏,慢慢地嚼,邊嚼邊看向高臺上,皇上皇後已然端坐好,儀态威嚴。
對了,皇上皇後駕到,在場的不用跪着行禮嗎?
花穆兒狐疑地看看全場,只見他們都坐得好好的,只是那個手,除了玉禪王左手在上抱拳,其他女眷都是左掌覆在右掌上,大拇指自然伸直,頭略微地下,正好抵在眉眼處。
皇上察覺到異樣,看過來,見是花穆兒,慈愛地對她擠眉弄眼,示意她看看周圍,花穆兒接收到信號,立馬有樣學樣,做出同樣的行禮态勢來。
“各位夫人都是朕大臣身後堅實的後盾,有了你們,他們遠在朝堂之上才無後顧之憂。今日又是一年一度的越女宴,希望各位夫人小姐玩得開心,稍後會進行點燈儀式。”
點燈儀式?
周圍不是已經夠亮了嗎,還要點燈幹嘛?
又不知從哪竄出來的一群宮女,手上用長棍挑了制作精美的花燈,是未完全開放的蓮花形狀,有三個宮女停在花穆兒面前,一人執燈,一人拿了燃着小簇藍光的火折子恭恭敬敬地立在一旁,還有一人手裏拿了狼毫毛筆彎下身托舉着。
花穆兒見此情景,略一思量,估計就是在花燈上寫下願望,然後高高挑起,挑得越高就越能實現的樣子吧。
她為了保險,準備偷看其他人是怎麽寫的,可人太多了,一桌前就有三個宮女,有好幾個夫人一人帶了兩三個女兒,更是擠得嚴嚴實實的,她根本看不到,她那坑女兒的娘,送她上馬車之前怎麽不同她說一下流程?
花穆兒拿過筆,細細思量,壯士斷腕般的就在花燈上面順暢地畫下來,行雲流水,那副成竹在胸,底氣十足的樣子,饒是玉禪王都忍不住探頭過去看她寫了什麽。
誰知,越看臉色越黑,她竟然在花燈上面鬼畫符,一大串蝌蚪般的符號,看得兩側的宮女也是一愣一愣的。
她寫到一半,還停了下來,細細打量,做出欣賞到沉醉的模樣,看得玉禪王是一頭黑線。
大家都在忙着自己手裏的活計,根本沒空往花穆兒這邊看過來,幸好沒看,有些定力不好,神經細點的估計得當場昏倒。
只見玉禪王從身後環抱住花穆兒,右手覆在花穆兒的手背上,兩人靠得極近,花穆兒一回頭就可以吻上玉禪王的下巴。
花穆兒左手捂住口鼻,努力擋住沁過來的奇異香氣,但因為缺氧,呼吸反而越來越急促、顫抖。
兩旁的宮女避嫌地低下頭,奈何令人面紅耳熱的聲響仍是消弭不了。
“本王剛剛焚香沐浴過,怎麽,又沖撞了相國千金的鼻子?”
“不是,不是……”他都這樣說了,花穆兒嫌棄的話語怎麽還說得出口,只得讷讷幾句作罷,左手仍是捂住鼻子。
“專心點。”玉禪王認真地執着她溫暖的手,一筆一劃地寫着她的名字,她的生辰。
花穆兒這才知道,花燈是讓這些未出閣的女子寫下名字和生辰八字,過後由訪星閣的人比對,看有沒有緣分,會不會沖撞了對方,哪裏是她所想的那種——當許願燈。
她還怕被別人知道自己的願望,故意寫了英文,哪知,怎樣都是太天真。
“你現在是在幫我嗎?”
“相國千金以為呢?”
“我覺得像,但事情要透過現象看本質,所以你肯定不是在幫我。”
“……相國千金願如何便如何。”
“我是有依據的,我們倆素不相識,只今天見面,你一個堂堂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