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9)

也不放手,反而把頭埋得更深些。

“自己吓自己,你看看身後,哪有什麽?”

黑夜總是容易給出一種錯覺,仿佛隐藏在一片漆黑中,你的張牙舞爪,你的輕聲啜泣,你的溫柔寵溺,你平常各種不為人知的一面,就能被黑暗吞噬,無人知曉。

可事實并非如此,大家都知道,這是假象,但誰也不願意去捅破,就算只是沉淪一會兒,也是好的。

玉禪王背着花穆兒,一步一步,腳下是堅實的大地,花穆兒眯上眼,嘴角露出舒心的笑。

她心中有好多問題,她想問他到底有沒有失憶,當初在潭水邊為什麽一見了她就大步過來,親了她;她想問他,對她到底是個什麽樣的感情,他們倆有沒有可能,他是不是真如她心中那般認為的冷情,還是其實是外冷心熱的?

曾經是那麽迫切地想向他問個究竟,但現在她在他的背上,她不想打破這一分難得的靜谧與和諧。

花穆兒不知什麽時候睡着的,第二天一醒來就是去找玉禪王。

不光是陸信,就連芳娘也是用一種詭異的眼神看着她,似乎要把她的臉看穿,最好還要穿出一個洞來。

她讷讷出聲:“我怎麽了?為什麽都這樣看着我?”

“七葉桃花真讓你給找着了,你到底怎麽找到的?”陸信拉她到一旁。

“什麽七葉桃花……我昨天翻了好久,都沒有找到啊!”花穆兒一頭霧水。

“那玉禪王怎麽性情大變了?還在廚房給你炖雞湯。”

“不是吧?!”花穆兒不敢相信地推開了廚房的柴門,真的看見個長身玉立的白衣翩翩公子,美是挺美,看起來也很賞心悅目,只是他現在左手卷起寬大袖袍,穩穩地托住右手,手裏松松地抓了個長柄大勺,那格格不入的樣子,看起來有幾分滑稽。

不過花穆兒很快就笑不出來了,因為玉禪王拿着舀了滿滿的淺清雞湯大勺朝她走了過來:“穆兒,你試試湯的鹹淡。”

花穆兒內心是拒絕的,但玉禪王臉上那不容拒絕的神情,她只得默默地将嘴湊了過去,淺淺地啜了一口。

Advertisement

沒有特別難喝,但也沒有特別好喝。

“好喝!”

花穆兒砸砸嘴巴,玉禪王見狀露出個溫潤的笑,掂掂手裏的大勺:“穆兒,把它喝光。”

“玉禪王,你今天吃錯什麽藥了,幹嘛突然對我這麽好?”花穆兒不動聲色地推開。

“穆兒,你怎的同我如此生分?先前不是說好,喚我啓由的嗎?”

花穆兒臉色難看,努力搜尋腦中記憶,他何時這樣說過?

“穆兒,你若不好好叫,待會我可是會,好好罰你。”玉禪王雙手扶住她的臉,眉毛一挑,竟有些不懷好意在他勾人的桃花眼裏頭。

他的眼眸今日格外黑亮,眸光裏盛了漫天的星星,看得花穆兒一愣一愣的。

“玉禪王,你是不是……真的吃錯藥了?”

熱氣氤氲,鍋裏的雞湯還在翻滾,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音,長柄大勺安然放在竈臺上,花穆兒僵着一只手,上面托了個青花小碗,玉禪王摟着她的腰,定定地看着她,兩人之間不足一指寬。

花穆兒往後退,卻動彈不得。

“怎麽,你怕我?”

“怎麽會?”花穆兒嘴上否認,尴尬地笑笑,手卻去掰他緊摟住她腰的手。

“穆兒,叫聲啓由,我就放了你。”

“啓、啓……”花穆兒努努嘴唇,實在叫不出。

不過,她趁他不注意,往他臉上親了一下,玉禪王沒料想到被反撩,手不自覺地松開去摸臉頰,花穆兒趁機跑出了廚房。

“嘿嘿,我都看到了,玉禪王真是不得了!”

花穆兒拍拍胸脯,臉上紅熱稍有減輕,一轉頭就看到陸信湊過來,一臉奸笑。

她無語地推開他,要到別處去。

待芳娘從廚房裏端出來那碗零星有一兩塊雞肉的雞湯,陸信立馬望向花穆兒。

“怎麽了?”

“你說呢,他倒是好,把所有的雞肉都給你吃了,過年過節都舍不得殺一只雞……”陸信不滿地撇撇嘴。

“我一塊都沒吃,別看着我!”花穆兒還想說些什麽,就被人連同椅子往後提了一大步,她慌急轉過頭,才知道原來是玉禪王。

“穆兒,你說什麽?”玉禪王俯下身,修長手指撩起她額前碎發別到耳後,那低低淺淺的聲音,氣息溫熱,撓得她是面上紅熱,心癢得厲害。

“那、那雞肉是去哪了?”他家娘還在這兒呢,玉禪王他們靠這麽近,這麽香豔、暧昧的場面,多尴尬!

陸信少見的臉皮薄,避嫌地轉頭,聲音弱弱地,後來索性模糊成一片,不知道在喃語什麽。

“那雞肉被我吃掉了,怎麽了。”芳娘目光呆滞地擡起頭,嘴裏正咬一塊雞骨頭,渾身陰郁,散發出一種毛骨悚然生人勿近的氣息,陸信立馬住了嘴埋頭扒飯。

空氣一下子冷凝起來,陸大娘出來打了個圓場:“芳娘,你爹外出還沒回來?”

“陸嬸,你是覺得我吃多了,開始嫌棄我了嗎?”

“芳娘,瞧你話說的,陸嬸可是把你當兒媳一般,你就是把家裏的十三只雞都吃完,陸嬸也沒有話說,信兒不務農活,家裏哪一樣不是靠你操持,怎麽會嫌你吃的多?”

陸大娘嘴角抽抽,略微有些傷神,但為了不讓芳娘多想,只得滿臉堆笑,一個勁地把雞湯裏的肉夾在她的陶瓷青花大碗裏。

“陸嬸,我不想當你的兒媳,我想做他的媳婦……”芳娘幽幽地望向玉禪王。

花穆兒心裏咯噔一聲,夾起一塊菜胡亂塞在嘴裏。

玉禪王倒是悠然自得,不為所動,伸手夾了一塊臘肉放到花穆兒碗裏。

“誰稀罕你做我的媳婦!”一直埋頭吃着的陸信,雙手将碗一推,倏忽起身,摔門就走。

花穆兒見此情況長長嘆了一口氣,她一個局外人看玉禪王對芳娘的态度都覺得很惡劣,更何況芳娘自己呢,該是有多麽黯然神傷。

先前需要她的時候對她百般好,現在不需要她了,比對一個陌生人都還不如,這麽随意就可丢棄,玉禪王真是一個寡情至極的人。

他能對她這樣,他照樣也能對她花穆兒這樣,誰知玉禪王何時興起要來逗弄她一番,何時傷神膩煩了她,雙手一揮就輕輕地将她丢到身後呢?

花穆兒滿心歡喜頓時化作揮之不去的凝愁,她煩躁地伸出腳踢了一下玉禪王桌子下的小腿。

玉禪王眉頭擰也不擰一下,又夾了一筷子的青菜輕言細語地讓她多吃點補補身子。

花穆兒擱下筷子,站起身,就準備走。

“你去哪裏?”說時遲那時快,玉禪王一把扯住她的衣袖。

“我出去透透氣。”

“慢着,你沒覺着少做了一件事?”

花穆兒擰着眉頭,掃了一下四周,最後視線停留在玉禪王的薄唇上,她想起兩人之前在廚房的親密……

莫非他,是讓她親一下再走?

她不自在地晃晃腦袋,艱難開口:“陸大娘和芳娘還在呢……”

“陸大娘忙着曬制草藥,芳娘忙着打谷,你覺得她們會有空洗碗?”玉禪王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原來是洗碗!

花穆兒徹底紅了臉,尴尬得很,大力掙脫開他的手,夾帶着幾分惱怒地說道:“知道了,碗,我會洗!放心!就在外面院子,跑不了!”

門又摔得一響。

陸大娘盯了盯顫動得厲害的門板,若有所思地動動筷子:“看來這門該修修了。”

芳娘今天腸胃大得驚人,桌上剩了大半的菜都被她一掃而空,先前還真以為他喜歡自己,怕他驚詫于自己的食量,故意藏着掖着,每次只吃一小碗飯,連鋤頭都拎不動,餓了她好幾天,幹農活提不起精神。

現在他是花穆兒的了,她也不必羞澀了,想吃多少便可吃多少,只是這飯今天煮得鹹了些……

☆、七葉桃花3

花穆兒出去找了一圈陸信都沒找到,等她回到院子的時候,玉禪王站在門框處,定定地看着她,一言不發。

“對了,要洗碗是吧?”花穆兒硬着頭皮,一派天真地指了指廚房,想趁他不注意鑽進廚房去。

一只腳橫過來,擋住了她的去路,她徐徐地擡起頭,不解地望向玉禪王:“幹嘛?”

“你剛剛去哪了?”

“沒去哪。”

花穆兒有點兒心虛,但稍後轉念一想,他又不是她的誰,于是立馬梗直脖子,倨傲的神情,玉禪王怎麽看怎麽不順眼。

“不是你讓我去洗碗的嗎?我現在要去洗,你攔着我幹嘛?我想去哪就去哪,你管得着嗎你?”

“原本念你手臂上有傷,沾不了水,想搭一把手,現在看來倒是不用了。”玉禪王收回腿,撣了撣白色衣衫下擺,施施然錯了步子,朝草廬走去。

“玉禪王,你!為什麽不早說!”花穆兒氣結,憤然進了廚房,她第一次沒有用洗滌劑洗完了一大盆的碗,手上油膩膩,碗也幹淨不到哪去,只希望明天他們察覺到的時候,不要太過分地罵她。

她摸摸手背上被辣到的傷口,突然想到臉上應該也是有幾條被樹枝劃到的口子,便想着去草廬找藥,擦點避免傷口發炎。

這可是自己的臉,不是別人的臉,還不小心仔細點,毀了容還得了?

草廬的門緊閉,花穆兒及時住了腳,剛剛玉禪王進了去,不知在裏面幹些什麽,她好像就這麽大咧咧地進去有點兒不合适,正準備轉身,等玉禪王出來了再進去,誰知聽到瓶子碎裂在地,摔成幾片的聲音,她急急忙忙地推門進去。

只見玉禪王衣衫半褪,露出大半白皙的背來,目光所及之處橫亘着大大小小猙獰的傷口,那暗紅的顏色刺痛了花穆兒的眼睛,他的腳邊随意躺着幾塊碎瓷片,應該是他想給自己後背上藥,一時沒抓緊整瓶金瘡藥掉到了地上。

“你沒事吧?”花穆兒走了過去,腳步有些不穩。

“沒事。”玉禪王拉起裏衣,背過身去。

“我來幫你,你手又伸不到背後去。”花穆兒拖着他的手臂,強迫他坐在榻上。

“一直沒問你,你傷口怎麽來的……”花穆兒翻撿着一側小桌上的瓶瓶罐罐,狀似無意地問起。

“從孤鴻崖上跳下來,被石頭刮的。”

“你、你,為什麽要從那麽高的懸崖上跳下來?”她小心地扒拉下他的衣服來,細細地,一寸一寸地塗藥。

一只手突然橫過她的肩膀,反應不及,天旋地轉間,她重重地坐到玉禪王的大腿上,玉禪王用指腹婆娑她的臉,動作輕柔,薄唇輕啓:“你說是為了什麽?”

“你是為了我嗎?”花穆兒掙脫無果,只得安靜下來。

“你覺得呢?”玉禪王斜眉一挑,嘴角含笑,有種別樣的溫柔。

“為什麽呢?”花穆兒快招架不住了,眼前發花。

“當然是為了抓某人回去蹲大牢。”他伸出修長手指往她秀挺小鼻上刮了一下,不重,花穆兒腦子發蒙。

“我有一個問題,你為什麽突然對我這樣親密了?先前不是避我如蛇蠍嗎?好奇怪……”

花穆兒小心地觸碰,鼻子剛被他刮過的地方,心裏亂糟糟的,百思不得其解,哪有人冒着生命危險只為抓她回去坐大牢,他又不是什麽捕快偵探,他又在逗她了!

玉禪王,他前後反差态度這麽大,到底是有什麽陰謀?

“你昨晚喂了我一片桃花。”

“什麽時候,我不是睡着了嗎?一覺醒來就是早上你在廚房炖雞湯,我怎麽可能喂你吃……桃花?七葉桃花!我真把它找着了!”

“先前你是睡着了,可後來從我背上爬起來,硬是塞了一片桃花在我嘴裏。”

“那我為什麽一點兒印象都沒有?!”

“你睡得迷迷糊糊,哪裏來的印象?”玉禪王扶住她的肩,凝望着她,那眼裏的真誠,花穆兒禁不住懊惱地拍了自己額頭一巴掌。

“我這種反常的行為,你怎麽不把我弄醒……”

“我雙手托着你,怎麽叫你都不應,你那架勢,眼睛沒睜開,手倒準得很,一把塞我嘴裏,然後死死捂住我的嘴,我不得不咽了下去。”

“真的?我運氣會那麽好?”花穆兒剎那的欣喜過後,便是滿滿的不對勁,但她又說不出來哪裏不對勁,頭疼得要死。

“你好像沒有回答為什麽對我這樣親密的問題。”花穆兒狐疑地盯着玉禪王好看的眸子。

“本王喜歡上一個人,便喜歡上了。這個回答,你可滿意?”

幸福來得太突然,玉禪王義正言辭,花穆兒卻有些不知所措,她絞着他衣袍一角,什麽時候他這麽坦誠直白了?

七葉桃花果真好用,開了外挂就是不一樣!

轉念一想,瞬間樂開了花,這下她就可以順順利利地帶他去月老廟擲同心結,贏得一年額外期限,然後向皇上求賜婚,他們水到渠成的成親生孩子,她就是人生贏家了,還怕自己不能活,還愁相府一家不能安然無恙?

“笑什麽?臉都要爛了。”玉禪王忍不住揉了揉她那顆光滑如綢的頭。

“你會娶我嗎?”

玉禪王的動作停滞了,花穆兒詫異看向他,他臉上的寵溺僵在嘴角,她有種不好的預感:“你、你不會是?”

“我當然會娶你。”玉禪王臉上重新蔓延開去笑意,但眼眸深處卻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悲傷。

開了挂就是不一樣,花穆兒滿意了,她現在有神器加身,徹底毫無顧忌,問起了她以前想問卻不敢問的問題,譬如:

“你到桃花源後,有時自稱‘本王’,但大多數又是自稱‘我’,什麽原因啊?”

玉禪王答:“‘本王’是身份的象征,我想在你面前端架子就稱‘本王’,你令我舒坦了,就不端架子,改稱‘我’。”

又譬如:

“你到底是真失憶還是假失憶?”

玉禪王答:“本王表現得還不夠明顯?當然是假失憶。”

還譬如:

“你性情大變之前,是不是喜歡我的?不然為什麽要跳崖來找我,還一見面就親了我?”

若他真的在吃了七葉桃花之前,對她沒什麽心思的話,這些行為看起來就很不合理啊!那他為什麽要假失憶,為什麽把心思都放到芳娘身上去,他對她如此冷漠又是為了什麽?吃了七葉桃花性情大變,對她大多時候溫柔體貼,可有些時候毒舌、戲耍也是照常……總覺得前後矛盾多多。

花穆兒腦子又不夠用了!

“花穆兒。”玉禪王擡起她的下巴。

“嗯?”

“吻我。”

“……怎麽突然這樣?”花穆兒捂着嘴巴,兩只眼睛瞪得大大的。

“怕你說我占便宜,所以讓你吻我。”

“我不是這個意思。”

“既然你有便宜都不占,那本王就不客氣了。”

玉禪王俯下身:“手松開,閉上眼睛。”

花穆兒頂住壓力,搖搖頭,不讓他得逞。

“以為這樣,本王就拿你沒辦法了?”玉禪王湊過去,輕啄了下她的手背。

他竟然真親下來了?

花穆兒全身一顫,氣血湧上臉,瞬間爆紅。

“怎麽樣,還不舉旗投降?你現在不投降,待會再如何都不準求饒。”

“你說什麽我就信什麽?呵,可笑!”花穆兒嘴上雖這樣說,卻是眼神亂飄,尋找着逃跑路線。

“試試。”玉禪王挑眉,擺正她的臉,“不用看了,門窗關得死死的,想逃,先過了本王這關。”玉禪王扭着她的手臂反剪到身後,她頭抵在他的胸膛上,這下想跑都沒辦法了。

“玉禪王,你放開我!下流!”

玉禪王忍不住輕笑出聲:“我還什麽都沒做,你就罵我下流?”

“就是因為你什麽都沒做,所以罵你下流!”

玉禪王少見地怔了一下:“穆兒,你為什麽總是不按常理出牌,你現在是在邀請我對你做下流的事嗎?”

“玉禪王,我問你,你現在身上怎麽沒有香味了?”

“你在轉移話題,害羞了?”

“我是說真的!”花穆兒摸着自己的良心,略微有些底氣不足。

“本王自來桃花源後,再沒熏過香,平白無故哪來的香味?”

“竟然是熏的香?不是你的體香嗎?”

“體香這麽容易散?”

“熏什麽樣的香才有那麽特別的味道?”花穆兒仍是不敢相信。

“那是一位得道高人送給父皇,說是有延年益壽的功效,父皇便賞了我一些,你喜歡改日送你幾盒。”

“幾盒?那麽多?”

“府裏多的是。”

“這種香料不是應該是很珍貴的東西嗎?物以稀為貴,因為稀少才貴啊……”

“府裏的儲量夠用個二十年,對于皇家來說,再稀少的東西都多。”

“二十年,那你也忒小氣了,只給我幾盒。”

“那幾盒權當聘禮,待你日後嫁過來随便你用多少。”

花穆兒羞澀了……

☆、七葉桃花4

花穆兒眼前一片火光,周圍梅樹畢剝作響,有一個白色身影自高高的樓閣下飛身而下,那只好看修長的手就那樣掐上她的脖子,窒息的感覺傳來,她奮進全力掃清眼前的模糊,一張清隽俊秀的臉赫然映入眼簾,她全身顫抖。

是玉禪王,他竟然想殺死她!

他滿臉的怒意,沒有了平日的雲淡風輕,她從來沒有看到他那麽生氣的樣子。

為什麽,為什麽,他會想要殺死她?

她聽見自己喑啞着嗓子,艱難開口:“我可是有免死金牌的人,你最好掐死我,看皇上那你怎麽交代。”

“你放心,本王今日必定殺死你,事後自會去父皇那請罪!”

說完,玉禪王猙獰着臉,手下動作收緊。

窒息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她是要死了吧?

一個激靈,花穆兒滿頭大汗地從床上坐起,周圍一片漆黑,梅林消失,玉禪王也不存在。

還好還好,剛剛的只是一個夢。

只是她心裏後怕得厲害,玉禪王到底會因為什麽要殺她?

第二天,起了個大早,就看見芳娘從外面推門進來,手裏拿了一簸箕的桃花瓣,淺白夾雜,上面還沾着露水,看起來很漂亮,花穆兒想伸出手去抓一捧聞聞,結果被芳娘一巴掌拍開。

不僅下手重,拍得她手背泛疼,還甩過來一個嫌惡的表情,最近芳娘脾氣大,她惹不起,趕緊往後退了幾步,芳娘收回眼神,沒說什麽,也就進了廚房。

很快,就到了開飯時間,大家早已在飯桌前坐定,芳娘卻只端了一小盤點心出來,那盤點心呈透明狀,裏面七片鮮豔桃花瓣,放在桌子上那刻因為慣性晃了晃,看起來很是Q彈,花穆兒想伸手去夾一個,這次卻換了一筷子結結實實地打在她手背上。

她看向兇狠表情的芳娘,眼淚都要掉出來了。

“這是我給陸信準備的,你,不準吃!”

“你不是和陸信一向水火不容嗎?”

“你管我?”

“穆兒,既是給陸兄準備的,你就不要去奪人所愛了。”玉禪王倒是安然,他又什麽時候稱陸信為“陸兄”了?

他嘴裏的陸兄姍姍來遲,滿臉倦怠,神情疲憊,昨晚上不知幹什麽去了。

“陸公子,你快來吃,這是芳娘給你特意準備的點心。”花穆兒朝他揮揮手。

“為什麽特意給我準備?有何目的?”陸公子,一臉的狐疑。

“叫你來吃就來吃,哪那麽多廢話!”

陸信夾起一個,仔細地觀察,打量,良久才開口:“芳娘,我叫你一聲,你敢答應嗎?”

“我有什麽……”

芳娘話還沒說完,陸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将筷子夾着的點心往她嘴裏一塞:“咽下去,千萬別吐!”

芳娘恨着咽了下去:“你不就是怕我毒死你嗎?”

“對,防人之心不可無,更何況是你!昨天晚上,你對我做了什麽,你還記得嗎?”

在場幾雙眼睛統統放到芳娘身上。

“我做了什麽?你說!”

“你借了我身上一樣東西。”陸信努起嘴,眼尾一掃,幽怨得緊。

“我不過是借了點你的銀子,你至于嗎?!”芳娘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原來昨天晚上,芳娘去街上買東西的時候,一時沒帶錢,正巧陸信在身後,便不客氣地從他腰帶裏掏出荷包來,後來遇到個算命先生,雲裏霧裏,說她紅鸾星動,明日打早做桃花凍,方得良緣。

花穆兒頓時了然:“原來是這個緣故,良緣在哪?”

“算命先生只說做桃花凍,又沒具體說做了之後要幹什麽,要不是看在你昨天晚上救急的份兒上,這桃花凍會便宜了你?”

“大夥都聽着,哪是我想給她救急,明明是她自己從我這搶的荷包,我一點兒都不願意借給她好嗎?她現在倒是精明,小小一個桃花凍就想抵了我那二兩銀子,如意算盤打得那叫一個響!”

“陸信,你再啰嗦試試?”

“怎麽,你一個小小女子還要打我?”

芳娘忍無可忍追了上去,就伸手打,兩人纏鬥之間,芳娘不小心絆倒了自己,一頭磕在地上,便失去意識,一動不動。

陸信沒有料到這種意外,怔在原地,一時之間不知該做什麽。

“信兒,胡鬧也要有個限度,你看你,現在做的是大丈夫的事嗎?”陸大娘笑意全收,趕緊彎下腰去察看昏過去的芳娘,芳娘嘴角此刻正湧出汨汨鮮血來。

“還不快來幫忙?”

幫芳娘止住嘴唇上磕破口子的血,不久,芳娘眼珠輕轉,她就醒了過來,她四處掃視,嘴裏直叫着陸信的名字。

“芳娘,剛才是我小心眼,我向你道歉,你不要生我氣好不好?”

“我愛你還來不及,怎麽會生你的氣?”芳娘輕柔地拉過他的手臂,順勢将頭靠在陸信的胸膛上。

芳娘一語出罷,皆驚四人。

剛剛還要殺要剮的人,怎麽摔了一跤,就成了心尖尖上的人了?

陸信實在是心裏承受不住,不得已去找了族長。

族長當時正在一株桃花樹下悠然泡着茶水,閉眼正享受得緊。

“族長,你可算回來了,你得為我做主啊,你知不知道你女兒芳娘性情大變了嗎?”

“我今早才見了她,她大聲叫着群雞過來吃食,那嗓門敞亮得,十分中氣十足,跟往常一般無二,哪有什麽性情大變?”

“她最近在我面前總露出一副嬌羞表情,還叫我陸哥哥,我實在受不了了,找了好幾次,今天才見到你。”

“陸信,你現在是……神志清醒的嗎?”

“族長,你看我現在像是不清醒的嗎?”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族長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一杯茶水潑進爐膛裏,熄了火:“帶我去看看。”

剛一走近,芳娘見了陸信,立馬無力癱在他的懷中,滿臉羞澀甜蜜,很是忘我,族長連連咳了幾聲,芳娘都不為所動,照樣埋在陸信懷中。

陸信朝族長散發出求助的信號。

“能讓一個人前後性情大變,且對一個人生出依戀之情,達到忘我境界,除了七葉桃花我還真想不到別的原因。”

“七葉桃花?花穆兒已經找着喂給玉禪王了,怎麽可能芳娘會吃?”

“七葉桃花百年一遇,只能做成桃花凍模樣食用,你确定親眼看見花穆兒喂給了玉禪王?”

“我看玉禪王的反應就是了。”

“如若七葉桃花生效,他們自會離開桃花源。”

“不對啊,第二天還在這好好的待着。”

“你去看看,他們現在還在嗎?”

陸信全身氣血往上湧,便跑回院子裏到處查看,找遍了他們往常所在之地,無一例外地都不見了人影,像突然人家蒸發了一般,他失魂落魄地回了來,喪氣極了:“不在,他們不在了。”

“這就對了,你是不是喂芳娘吃了桃花凍?”

陸信面上很是難看,他不得不點了頭:“是。”

“這就難怪了,七葉桃花百年一遇,一次只有一朵,既然被芳娘吃了,那……”

“玉禪王并沒有吃下七葉桃花!”

“既然沒有吃,為什麽突然玉禪王跟換了個人似的,先前對穆兒冷冰冰,突然之間又那麽親密無間……”陸信百思不得其解。

“興許他終于看清了自己的心,假借七葉桃花之名,滿足私心。”族長露出一個滿意的笑,“信兒,你知道我那女兒是個什麽性子,只要纏上一個人,這輩子都別想脫身,你擔心別人,還不如擔心自己吧。”

“她先前還不是看上了玉禪王,也沒見她怎麽死纏爛打,過段時間就好了。”

“确實,七葉桃花效用不過三個月。”

“三個月?那傳說中的女子……”不是和那男子舉案齊眉,心心相印了嗎?

“留住人心哪是一件死物所能夠的,自然是背後的深情一點一點侵蝕,男子不喜歡她,是知之甚少,三個月的時間還不夠一個人去了解另一個人嗎?”

“那女子不知道七葉桃花的期限只有三個月嗎?”

“剛開始不知道,後來某一天無意中知曉……你懂的。”

“所以你要小心了。其實,不瞞你說,十幾年前,我與你娘親就給你和芳娘訂下了娃娃親……你為何如此驚訝?”

“我為什麽不知道?”陸信難以置信。

“你不知道沒關系,芳娘知道就行。”

“什麽?”

“少年,好好體會吧。”

☆、挂同心結

一棵參天大樹,枝幹蒼虬,墨綠常青,闊圓大葉,縱使上面有多數大紅同心結,鮮豔亮麗,迎風招搖,卻因廟宇殘破,斷壁殘垣,人煙稀少,一派荒蕪而顯得無限蒼涼。

“這是月老廟?”花穆兒走到破廟前,一腳踢開爛匾,依稀從上面辨認出來幾個字。按理來說,世上多的是求姻尋緣的人,善男信女一人燒一根香,這月老廟也應該是香火鼎盛,不至于如此廢棄殘破,花穆兒着實覺得奇怪。

“我們從桃花源突然消失,卻來到此地,必有緣故。”

因為要來這丢同心結,少年,這就是緣故!

花穆兒心裏默念,臉上卻是堆滿笑意,親熱地挽着玉禪王的手臂:“玉禪王,來都來了,我們也來丢個同心結吧,據說男女心意相通,越有默契,同心結就丢得越高,他們的快樂時光也就會越長,應該可以白頭到老吧。”

“姻緣一事,往往在于男女雙方同心同德,磨合忍讓,哪是一個小小同心結挂得高或低可以決定的?”玉禪王仰頭看天,一本正經地說道。

“你還可以再無趣點嗎?”

“可以。”

“啊啊啊!”

玉禪王一把舉起花穆兒,連連把她托住往上舉高,最後踩在他的肩膀上。

花穆兒驚吓得扯住樹上手臂粗的枝丫,不敢松手,他本身就有一八七的樣子,她身高也有一六二,乖乖,加起來也有兩層樓高的距離,花穆兒眼前發花。

“你不是要系同心結嗎?還不系?系好了就放你下來。”

“我們不是應該一起抛嗎?這樣還有用嗎?”花穆兒捂着眼睛,不敢往下面盯。

“試試就知道了。”

“我承擔不起那後果,你放我下來!”要是不作數,她這麽久的功夫豈不是白費了?

玉禪王扶住她的腳踝,一個提氣,就往上飛,最後停在一根中上的粗壯樹枝上:“好了,現在不管你往上投,往下投,都在這棵樹上,同心結給我。”

花穆兒驚魂甫定,一手死命摟住玉禪王的腰,一手顫抖着遞出去。

“你捧着我的手,我們把它丢到最高樹枝上。”

最高一根樹枝就在他們頭頂,把同心結丢上去是最容易不過的事,于是他們不費吹灰之力,一扔一抛之間,同心結便穩穩地挂在了最高樹枝上。

玉禪王滿意地拍了拍手:“是現在下去,還是留在這兒看會兒風景?”

“下去,下去,不看風景!”花穆兒恨不得立馬就踏在堅實的大地上,還看什麽風景哦,她都怕得要死了!

“如此美的風景都不看,只想着你那條小命兒,你還可以再無趣點嗎?”玉禪王輕笑出聲,摟着她飛身而下。

這句話怎麽這麽熟悉?

“你學我說話?!”花穆兒臉皺成一團,“玉禪王,你堂堂一個男子漢大丈夫,怎麽老是這麽小肚雞腸?”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說為何?”

花穆兒忍不住握拳,去捶玉禪王的胸口,當然她也不舍得使力,只假意捶幾下,在玉禪王看來跟撓癢無異,不痛,倒撓得他心癢癢的,他一把抓住她兩只手臂困在胸前。

難掩臉上寵溺:“穆兒,你還要動手動腳嗎?”

“要!”

“就像上次在煙翠樓那樣?”

“你、你說什麽……”花穆兒想起上次在煙翠樓那香豔場面,頓時噤了聲。

“我就當你是默許了。”

“胡說,胡說!”花穆兒滿臉通紅,想掙脫他鉗制住她的手,結果卻被拉得更近。

她對上他沉沉若墨的眸子,腦子一片空白,他的眼睛好像盛了漫天的星星,璀璨發亮,花穆兒被迷得七暈八素,伸手撫上了他輪廓分明的臉。

“穆兒,記住了,這才是真正的我,不管換了多少面皮,和平日裏看起來有多麽不同,你要相信這胸膛裏始終如一裝着同一顆心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