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2)
是他一棵一棵種的,辛苦的都是下人,他又沒什麽影響。”
“照小姐你這樣說,那這梅林燒不燒對玉禪王都沒什麽影響,那你用這個要挾能奏效嗎?”
花穆兒嗫嚅幾番,竟無言以對。
一時之間,三人額上同時冒黑線,氣氛陷入尴尬之中。
不知從哪裏傳出一聲清脆響聲,酒壇碎裂,從裏面流出汨汨的酒水來,花穆兒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她想往旁邊鑽出去,迎面撩起火苗來,前面幾縷頭發絲散發出焦臭的味道。
她回過神來,發現數十壇酒悉數裂了口子,酒水蔓延一地,朝最中心的她流來,淡藍色的火苗見風高漲,把她與小紅、翠煙隔開,她們倆都是驚慌的神色,想往裏面撲,卻因為火勢越來越大,只能站在旁邊哭喊。
“小姐,小姐!”
那麽傷心欲絕,她總算沒有白疼她們,上天對她終歸不是那麽的殘酷,至少在她要死的時候,身邊還有人舍不得她……不像上一世。
熱浪襲來,花穆兒感覺喉嚨間緊地一縮,空氣漸漸稀薄,她忍不住面頰通紅,劇烈咳嗽起來。
高樓上
“王爺,你真不下去?”荊向聽着相府千金聲嘶力竭的吼叫,心裏一陣發毛。
“本王教過你什麽?遇事淡定,處變不驚,你都忘在腦後了?”
“王爺,這片梅林是你傾注了無數心血的,你真舍得?”
“放心,花穆兒她,有賊心沒賊膽,翻不了大浪。”
“王爺目光如炬,屬下佩服。”
玉禪王嘴角含笑,深表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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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下一秒,荊向大叫道:“王爺,真燒起來了,相府千金還把自己燒着了!”
“什麽?”
玉禪王只一眼,在火焰中看到個鵝黃身影,頓時臉上神情變幻,半是驚疑半是恐慌,鞋也不穿,直直地從高處飛身而下。
荊向內心os:……王爺,說好的遇事淡定,處變不驚呢?
☆、失落逃走
花穆兒眼前模糊,卻看到自高樓有什麽翩然而下,白色衣衫,一只手直直地掐過來,那股強力沖勁兒,緊逼着她連連後退,越過藍色火焰,抵到濕冷高牆為止。
花穆兒眼前一片火光,淡藍火焰已纏上梅樹枝幹,噼裏啪啦,寒風獵獵,反而助長了火勢,連片的梅樹燒了起來。
要是玉禪王晚了一步,她現在恐怕葬身火海了,不過……現在似乎也沒好過到哪裏去,因為玉禪王的手放在她的脖子上,用力收緊,窒息的感覺傳來,他的嗓音喑啞,字裏行間帶着惱怒和咬牙切齒:“花穆兒,你膽子可真大,本王的梅林說燒就燒?!”
不過一片梅林而已,他竟然因為這個對她要打要殺,一時之間,怒氣叢生,想解釋的話語吞回肚裏,她冷笑出聲,死命往前掙着脖子:“沒錯,梅林是我燒的,怎麽樣,我先前找皇上要了免死金牌,你最好掐死我,看皇上那你怎麽交代。”
“你放心,本王今日必定殺死你,事後自會去父皇那請罪!”
說完,玉禪王猙獰着臉,手下動作收緊。
窒息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她是要死了吧?
這泥足深陷,無法自拔的絕望和無力,她為何倍感熟悉?
對了,夢,是那個夢!
她扭頭往旁邊看,眼前一片火光,周圍梅樹畢剝作響,面前玉禪王的臉怒意橫生,手下使勁,恨不得一把掐死她……是了,是了,夢裏的一切都在重演。
果真是逃不過命運的捉弄嗎?
“請罪?你殺死了手裏握有免死金牌的人,你以為你能全身而退?那麽多雙眼睛看着!”
“大不了殺了你,本王以死謝罪,今日不殺了你,難以解氣!”
“你的意思是要給我陪葬?那敢情好,玉禪王你終歸不是無情無義的,我們活着做不了夫妻,死倒是可以同穴,我先前已經寫好了遺書,若是出了什麽意外,要把你我葬在一塊兒,你高興了吧?不管你高不高興,反正我是高興了,玉禪王,你逃不掉的,活着擺脫不了我,死了也別想擺脫我,我要跟着你生生世世,你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是我的!”
花穆兒熱血湧上頭,腦子裏那根名叫理智的弦徹底斷了。
玉禪王不是第一次聽到這話,但心裏的震動依然不減,上一次只有嫌惡,這一次卻是說不盡的離愁別緒,那個前一秒說要纏着他生生世世的人,下一秒便潇灑地拍拍屁股走了,徒留下他,守着他們的過去難以忘懷,這是上天給他的報應嗎?
因為他讓她等了那麽久,等得那麽辛苦……
他的手無力松開,眼睑下垂,斂去一身情緒,無奈地轉過身,說道:“花穆兒,本王不殺你,不是因為怕了你,若有下次,就拿你命來償。”
“你還說不是因為怕了我?”一聽到她要和他葬一塊兒,連氣也不敢發了,就那麽怕她死纏着他?
要不是先前他說的那句話,她至于死皮賴臉追着他嗎?她又不是沒皮沒臉的人。
那句話始終萦繞心頭。
他說:“穆兒,記住了,這才是真正的我。不管換了多少面皮,和平日裏看起來有多麽不同,你要相信這胸膛裏始終如一裝着同一顆心。”
同一顆心,同一顆心……花穆兒細細咀嚼,恍若當頭一棒,他……似乎從來都沒說過,那顆心是始終如一愛着她的那顆心……
他說的——這胸膛裏始終如一裝着同一顆心——從始至終,他都沒有說過愛她!
花穆兒身形不穩,深受打擊地往後退了幾步,濃密睫毛一眨,一大滴淚珠滑落臉龐。
花穆兒,你怎麽這麽傻?怎麽這麽自以為是?
她猛地轉身,開始發瘋一樣地跑起來。
若一個人真正喜歡一個人,那眼裏的情意是隐藏得住的嗎?難怪,難怪!他總是對她忽冷忽熱,她還天真地以為他是有什麽難處——現在看來,他也确實有他的難處,他的難處就是——他根本不愛她,只有不愛一個人才會絲毫不顧及對方的想法,想近就近,想遠就遠!
傻逼公主說過,她眉眼之間同她有幾分相似,如果玉禪王對她有什麽的話,那一定是因為他把她當成了傻逼公主……誰稀罕像她了?誰想要像她了?憑什麽要把她當成替代品?她就是她,是一個獨立的個體,不是誰的替代品,憑什麽要把她當成別人的替代品?!
對了,她還是個冒牌貨,連個光明正大的身份都沒有,去她勞什子的相府千金,她再可憐,也不至于要靠搖尾乞憐來過活!
不要了,她都不要了,相府千金身份不要了,爹爹娘親不要了,玉禪王……也不要了!
莎碧,還給你,都還給你!你的東西統統拿回去,我不稀罕,一點兒都不稀罕!
小紅和翠煙見狀,趕緊跑了上去,小姐情緒很不對,她應該不會做什麽傻事吧?
花穆兒低垂着着頭,哭得稀裏嘩啦,迎頭撞上一個堅實的胸膛,她擡眼,看見個模糊的身影,委屈地抱上去:“表哥!”
“穆兒,你怎麽了?玉禪王又欺負你了?不哭不哭,咱們別跟他那種無恥的人計較!”岳本心疼地攬住花穆兒的肩膀,連連輕聲拍打安慰。
“我想離開這,我想到見不到他的地方去,我再也不要見到他了……”
岳本略一思索:“穆兒,你跟着表哥回揚州,表哥考完科舉要回家看看娘親,正好放松一下,陪你到處去玩玩。”
“嗯。”悶悶的聲音傳來,“還是表哥你最好!”
七日後
“父皇,兒臣願與九弟同去揚州查懲貪官污吏,還揚州一片清明。”
“甚好甚好。”
玉禪王微整心神,出了禦書房,九皇子啓明趕緊跟上去。
“七哥,其實揚州的事你不用插手的,你每日政務繁忙,煩心的事已經夠多了。”
“無妨。”
“你說要同去,我挺意外的,先前你不喜多管閑事,尤其是吏治,這一次卻主動提議……”九皇子眉頭皺得很深,仿佛在思索些什麽,“莫不是因為某個佳人?我聽說相府千金跟着她家表哥去揚州探親,你老實交代,是不是因為想念相府千金了?”
玉禪王沉默良久,一句話也沒說,提腳走出去幾步,只不過沒了往日的連貫清越,腳步很是沉重。
九皇子因為戳中了他家七哥的心事,正洋洋得意着,誰知玉禪王下一刻便轉身,盯着他,薄唇邊似有千言萬語萦繞,他目光黑沉,眼眸深處閃現意味不明的黯然,只見他家七哥薄唇輕啓,一字一頓地說道:“啓明,是,我很想她。”
他家七哥第一次這麽坦誠,都不見絲毫尴尬羞澀,他卻是傻乎乎地愣住了。
☆、揚州此行
“穆兒小姐,今日上午有位公子來找過你。”
“哦?”花穆兒心生奇怪,她在揚州人生地不熟的,還能有人來找她?更何況還是表哥的家,“他長得怎麽樣?”
“俊美無比,小人是個男的,看了他也禁不住心神蕩漾!”灰衣小厮拉着門,臉上止不住的甜膩。
玉禪王?
花穆兒腦海裏突然蹦出這麽個名字來:“他有沒有說他是誰?”
“沒有,他一聽你不在,什麽話也沒說就走了。”
“穆兒,愣在門口幹什麽,進去啊,外面風大。”岳表哥自然走過來,親昵地攬住花穆兒的肩。
“少爺,今日有位公子來找穆兒小姐,小的告知一聲。”
一聽有公子要找穆兒,岳表哥腦子一回,當即連連擺手,示意守門小厮不要說了,挾帶着花穆兒就往裏面走。
花穆兒來揚州已一月有餘,岳本考完科舉,閑來無事,便帶着她把揚州城逛了個遍,雖說她沒有剛來時的失落和傷情,但也沒有到異地的興奮與高昂,近幾日想着法兒的才喚起她一些興致,沒想到這該死的玉禪王又來動搖她的心了。
岳本心裏嫉妒得厲害!
“穆兒,你明日想去哪玩?”
“……”花穆兒托着腮,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我看揚州你也玩得差不多了,我們去臨近的武林溪走走如何?”岳表哥看着她的臉色,小心地詢問道。
“他們大都皇室的行宮在哪?”花穆兒驀地問出聲。
“城東的雲來山莊。”
“哦……我想了想,去武林溪還不如去羅裳館玩玩,我要看看你們揚州的拔尖花魁長得是啥樣,是不是比玉……”花穆兒想到了什麽,及時收了聲。
岳表哥當沒聽到她所說的那個“玉”字,故作無事地嘴角噙笑:“穆兒,你又調皮了,不知道這喜歡逛青樓的執念是哪來的?”
“還不是表哥你帶的!”
“你可別信口開河,我長大後第二次見你,你可是在青樓,跟個大爺似的,一手抓錢,一手摟着小娘子。”
“我還有那麽輝煌的時刻?你肯定是記錯了。”
花穆兒眉毛一挑,無辜地聳聳肩。
“喲,還跟表哥玩死不認賬這一套?”岳表哥剪住她的脖子,兩人打鬧開去。
寒冬臘月,不同于北方的冬日的幹燥冷天,這揚州的冷,是鑽進骨子裏的是一股濕冷寒意,縱使穿着錦帽貂裘,也還是擋不住那骨子涼意,沁進心裏。
“七哥,你昨日去哪了?”
“随便走走。”
“還哄我,你去的那方向分明是岳府,也就是穆兒表哥的家,老實交代,你是不是背着我去找穆兒了?”
“本王有什麽可跟你交代的,幹正事要緊。”
兩人腳下步子不停,朝着羅裳館的方向走去。
“你見着穆兒沒?”
“你今日還要去岳府嗎?”
“你若要去,一定得帶上我!”
……
九皇子一路上絮絮叨叨個不停,鬧得玉禪王腦仁疼,正待偏臉緩緩,卻見着個熟悉的鵝黃身影,三步并作兩步進了羅裳館。
“七哥,你等等我,那麽快,你等等你親愛的九弟呀!”玉禪王追了上去,九皇子見狀,也是一個勁地緊趕慢趕,跟上他七哥的步伐。
玉禪王沖撞了好多人,跟着那道身影上了樓,卻見她轉了個彎,就消失在包廂門外,不疑有它,他推了镂空雕着蘭花圖案的包廂,只隐約聽到有女子氣若游絲的□□聲:“不要,不要,你放開我……”
玉禪王怒氣叢生,陡地提起床上虎背熊腰的壯漢,眼見着下面女子衣衫不整,光着兩條大腿,熟悉的眉眼風情勾人,面上潮紅,便知她是被下了藥,氣得一腳把那壯漢踢飛。
“穆兒,你清醒一點!”玉禪王拍拍她的臉頰,見她毫無反應,用被子包了嚴嚴實實,攔腰一把抱起。
“七哥,怎的,穆兒為何會在這,還這副樣子?”
“別擋我,讓開!”玉禪王抱着懷裏的人破窗而出,飛身下樓,也不管黑色大麾有沒有罩着無辜的人。
正巧這時,花穆兒也在街上,當時她手裏拿了個白白胖胖的大包子,咬了一大口,一臉幸福地喟嘆出聲。
可算讓她吃到了傳說中的一文錢一個的肉包子!
“穆兒,你是餓死鬼投胎是不是?吃個包子還能吃出一臉幸福的樣子?”
“表哥,你不懂,我吃的不是包子,是情懷……”
話音未落,從天上飛下個黑色大麾,罩了她一臉,手裏沒拿穩,白胖胖的包子在地下滾了一圈。
花穆兒眼前再重現光明的時候,只見到一個黑色人影,他手裏抱了一大團囊囊鼓鼓的被子,迫切地上了街角不遠處的馬車。
高馬長嘶,馬蹄噠噠,慌慌張張地跑了出去。
那大麾行雲流水,罩完了她,弄髒了她的包子,就這樣逃之夭夭,不管不顧了?
花穆兒心中有氣,但始作俑者已經溜之大吉,她還能怎麽樣?
不知從哪跑出一條大黃狗,迅速銜起地上的肉包子就跑,幾秒而已,已經不見了狗影。
那不是玉禪王嗎?他手裏怎麽抱着個女子?
岳表哥收回視線,就看到花穆兒傻乎乎地站在原地,手裏不見了包子,好像有幾分失落,那不谙世事的純真,惹得他心裏一片柔軟。
他瞬間斂去心裏疑惑,立馬換上笑眯眯:“表妹,要不要表哥再給你買個包子?”
在馬車上
那只不聽話的手又摸上了玉禪王的脖子,帶着滿掌心的滾熱和灼燙。
玉禪王果斷拿住,半是無奈半是嘆氣,把那只手重新掖在被子裏,掖得嚴嚴實實。
他來得算及時,那壯漢沒能得逞,只是穆兒身上有些淤青,應該是那好色下流之人用強的。
他每每看到那光潔如玉身子上的淤痕,他恨不得把那人給碎屍萬段,還有……岳本!
他身為穆兒的表哥,不擔好表哥之責——保護好她,卻一天到晚,不知瞎逛去哪!人是他帶到揚州來的,穆兒要出了事,他脫得了幹系?!
“我好熱,身子好熱……”被子裏的人不安地扭動過去,扭動過來,那只不聽話的手又掙脫出來,撫上了玉禪王白玉般的臉龐。
她睜開迷離的眼眸,原本黑白分明的眸子,此刻卻染上了濃烈的情/欲,粘連起絲絲、揮之不去的柔情,她的嗓音沙啞,短短的幾個字在喉嚨裏百轉千回,說出來的時候綿綿軟軟,引得玉禪王心裏一顫。
“穆兒,現在還不行,再忍忍。”
那句“再忍忍”,不知是說給懷裏的人聽的,還是說給胸膛裏那顆躁動的心聽的……
九皇子想飛身上馬車,眼看着腳要踏在橫板上,卻被一道強勁的內力橫加阻攔,一時不察,飛了出去,幸好他輕功不錯,在空中轉了好幾圈,才收了甩出去的勢頭,穩穩地落在路邊。
他家七哥果然是六親不認的!
九皇子啓明雖然無事,但不敢再上馬車,只得狠命提氣,踩了輕功追在馬車後面,六十裏路跑下來,累得他個半死。
九皇子在雲來山莊的朱紅長廊裏,扶着漆紅大柱子,連連喘氣,眼看着玉禪王手裏抱了用被子裹好的相府千金,從他旁邊路過,他卻再也提不起力氣追上去,心裏又是咋慌,又是煎熬。
他發誓,他以後再也不偷懶,好好練內力,争取趕上他家七哥,再也不受這氣!
“穆兒,你清醒點!”
他身邊已經沒有可以解毒的香包,一時之間也找不着大夫,難道他要只在一旁看着她嗎?
最終,玉禪王還是被穆兒撲倒了。
她是趁他不備的時候,撲上來的,力道之大……
此刻她卻是在他脖子上、臉上亂啃一通,那生澀,找不着門道的樣子倒是有幾分好笑,有溫暖的流質在他心裏蔓延,他卸下所有,情動地吻了上去……
溫柔缱绻,纏綿流連。
☆、穆兒變了
“荊向,你過來,這是解藥,你給七哥送去。”九皇子啓明仍扶着柱子,見着荊向抱着劍過了來,立馬把香包往他懷裏一塞。
“什麽解藥?”荊向皺着眉頭,不解地望向九皇子,沒來由地,啓明一陣心虛。
“你們家王爺需要的解藥,多問什麽?”
“……”
荊向縱使疑惑,卻也不得不送去,他多了個心眼,在他們家王爺寝卧大門前多站了一會兒,果不其然,裏面傳出了不同凡響的聲音。
他的腳步及時剎住,面上緋紅,手裏拿着香包難堪得厲害,一面是九皇子的吩咐,一面是自家王爺的“下半生幸福”,這可如何是好?
男子隐忍的喘息,女子的甜糯嗓音,不時地刺激着他的耳膜,他腦海裏頓時浮現起莎碧公主的面容,心裏大驚,為了阻止自己的浮想聯翩,他當即挺直背脊,叫了一聲:“王爺。”
聲音不大,卻驚醒了玉禪王,他倏忽起身,嘶啞喉嚨吐出兩個字來:“何事?”
“九皇子讓卑職來送解藥。”
“放在門口便是。”
他求之不得!
荊向趕緊放下玲珑香包,逃也似地離開了。
玉禪王将穆兒蓋好,攏了攏零散開去的裏衣,便開門取了香包。
手下使力,握得香包都變形了,玉禪王靜靜心神,才從裏面取出一顆透明藥丸喂到穆兒嘴裏。
他真是大意,差點兒就壞了事!
幸好,荊向及時趕到,才救回了他的理智。
穆兒兩頰紅潮慢慢褪去,躁動的身子逐漸靜了下來,一會兒便閉上眼沉沉睡去,她現在倒是無事了,只是他……
等玉禪王在白玉池泡了半個時辰的澡回來,穆兒已經醒了,傻傻愣愣地坐在床上,目光渙散,兩眼無神。
“穆兒,感覺如何?”
聽到聲響,穆兒徐徐地轉過頭來,帶着不解和疑惑:“我是誰,我這是在哪兒?”
穆兒她,失憶了?
兩日後
溫暖的午陽灑遍大地,料峭了半冬的寒意被逼退不少,玉禪王帶着穆兒出來院子裏曬太陽,她安安靜靜地端坐一旁,不哭不鬧,娴雅莊淑,玉禪王竟生出一種錯覺來,那裏坐着的人仿佛不是花穆兒。
“荊向,你看她,是你所認識的相府千金嗎?”
“是,相貌一模一樣。”
玉禪王:“……”
“七哥,你們曬太陽怎麽不叫我?”九皇子不滿地撇撇嘴,示意旁邊伺候着的下人也去給他弄一張搖椅來。
玉禪王凝視着端坐着的人,忍不住沉思起來。
“穆兒嫂嫂,你看什麽看得這麽出神?”九皇子走了過去,蹲下與她的視線相平,看向遠方。
“沒、沒看什麽。”穆兒收回視線,往後避閃,頰上飛起兩片可疑的紅雲。
虧得九皇子反應極快,伸手扶住向後傾倒的搖椅,穆兒還穩穩當當地在搖椅裏,只是由坐變成了躺,而啓明自然是因為慣性覆在她的上方。
于是傳入玉禪王眼裏,便是這麽一副女下男上的暧昧畫面了,只是這樣也就算了,兩人不知想到了什麽,都是面上紅熱,周遭空氣流淌着若有若無的情愫。
“王爺,這……”荊向看看不遠處的兩人,再看看面色黑沉的玉禪王,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啓明,還不放手?”玉禪王起身,挾裹着一股殺氣。
九皇子見狀,登地一吓,雙手一松,趕緊溜之大吉了。
“花穆兒,你到這時候都還不安份?”
“嗯?”穆兒蹙起遠山眉,一副不解的樣子。
她越是做出純真無辜的樣子,越是一副神游天外不在狀态的樣子,他就氣惱得很。
“招惹了本王還不夠,連本王的九弟都要招惹?!”
穆兒全身戰栗了一下,神色間害怕起來,嘴唇嗫嚅着:“我沒有,我真的沒有,你這個樣子,我害怕……”
她竟然還會怕他了?
他往前一步,那穆兒害怕地從搖椅上掙紮起來,不小心間踩到了衣裙,直直跪倒地上去,玉禪王面色難看更甚,心裏說不出的滋味。
他收回想扶她起來的手,怒氣騰騰地轉身就走。
穆兒慌張地從地上爬起來,心裏後怕得厲害,這個王爺長得雖好看,卻總是兇神惡煞的,吓得她大氣都不敢出,還是那個九王爺好,溫柔可親,待人和善。
她望着九王爺消失的方向,臉上緋紅不減。
玉禪王在門外躊躇,一時拉不下臉來去找穆兒說幾句好聽的話,向來只有花穆兒來求饒、讨好他的份兒,他幾時還去哄過她?
真是惱恨不已。
可現如今,她失憶了,什麽都不記得,當然也不記得自己曾深愛,愛到欲罷不能的人是他,他若是不來哄哄她,只怕真是要跟別人跑了。
再難咽下的氣,他也要咽下。
心中作好計較,腳步一停,玉禪王敲響了穆兒寝居,連連扣了好幾下,也不見門開。
“王爺,穆兒姑娘一大早就出了門。”一個丫鬟手裏抱着幾件衣服,慌張地沖玉禪王施了個禮。
“她去何地了?”
“去哪兒奴婢不知,不過奴婢看到九殿下跟了去。”
又是他!
“朝哪個方向?”
“白玉湯池那邊。”
玉禪王施展輕功,鞋尖輕點屋檐,遙遙地追了上去,荊向沒法,也只得默默跟了上去。
“穆兒嫂嫂,你又不小心了。”九皇子把她扶住,才免遭滾下坡去的際遇。
“謝殿下。”穆兒略一掙脫,纖腰一閃,又要摔倒,九皇子只有無奈地摟得更緊。
“你說說,你怎麽這麽笨手笨腳?先前見你不還活力十足,會蹦跶過去,蹦跶過來嗎?現在就跟換了個人似的,一點兒也不讓人省心。”
“殿下,你生氣了?”穆兒小心翼翼地望向九皇子。
“我沒生氣,我又不是七哥,我只是不放心你,你若是離了我,都不知摔死幾回了?”啓明确認她站得穩穩當當地,這才放了手。
“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哪會摔死?”
“不會就最好不過,你以後走路看着點,別到時候摔了,就真成了路都走不穩的三歲小孩。”
“殿下,你戲弄我,我不要理你了!”
穆兒往前幾步,頭也不回,背影有幾分惱怒和羞憤,九皇子不自覺心情大好,牽起嘴角就跟了上去。
“穆兒嫂嫂,你一大早出來,是為了什麽?”
穆兒只顧走着,不答話,漸漸地,越走越深,他們已經走到密林深處了,這距離西山的白玉湯池可是越來越遠了。
“穆兒嫂嫂,真生了我的氣?”九皇子也沒脾氣,好言哄着,終于皇天不負有心人,穆兒總算開了口,不過,不是好話,甚至都不是一句話,而是一聲呼叫。
因為下一秒,平地裏好好站着的人不見了。
九皇子臉色焦急,湊了過去,這才發現穆兒掉進了捕捉野獸的陷阱裏,陷阱有兩人深,弄她上來還是綽綽有餘的,于是他放心大膽地跳了下去。
誰知下去了,還真就怎麽都上不來了。
這是怎麽回事呢?
⊙小劇場
有人悶聲悶氣,生不如死,一如此刻的玉禪王。
玉禪王:“她竟然怕我,她先招惹的我,竟然還有臉怕我?”
玉禪王:“她一個小女子,本王乃大丈夫,不屑與她計較。”
玉禪王:“她若是先同本王說一句話,本王就給她臺階下,不同她計較。”
玉禪王:“都過去一個時辰了,她竟然還不來讨饒?”
玉禪王:“本王真的有那麽兇?”
玉禪王:“本王好像着實對她兇了些,要不要去找她?”
玉禪王:“實在拉不下臉……”
玉禪王:“罷了罷了,病者為大,不同失憶的人計較!”
……
有人則意趣橫生,樂不思蜀,一如此刻的花穆兒。
“表哥表哥,看這個怎麽樣,好看嗎?”花穆兒拿起釵子在頭上比劃。
“表哥表哥,看這個怎麽樣,恐怖不?”花穆兒拿起攤販上青面獠牙的面具,對着它張牙舞爪。
“表哥表哥,這個看着好好吃,我要吃!”
“表哥表哥,付錢付錢!”
“表哥表哥,付錢付錢,付錢!”
“表哥表哥,你真是全世界最好的表哥!快點付錢,我還可以吃一碗!”
……
☆、啓明穆兒
原來陷阱下面還有一層陷阱。
先前穆兒掉了下去,她是女子,身量較輕,不足以觸發第二層,誰知九皇子不想法兒拉她上來,反倒自個兒跳了下去,兩人的重量疊在一起,陷阱表面上一層薄土自然承受不住,也就往更深地塌陷。
事出緊急,九皇子顧不得其他,扯過穆兒替她做了肉墊,陷阱下面還有用竹子削尖的利器,雖不多,數得也清,可一時疏忽大意,胸前還有個負擔,九皇子反應再快,也是傷到了。
幸好不是心肝脾肺腎等內髒之流,只是腿腳戳出一個血窟窿來,汨汨流着血罷了。
“你、你,殿下,你還站得起來嗎?”穆兒驚得眼淚直掉,不知所措,碰這也不是,碰那又怕傷了筋骨。
“我沒事,你不要擔心,穆兒嫂嫂,你呢,有哪裏傷着了嗎?”九皇子悶哼一聲,卻仍是支身爬起,查探她的手腳。
“我沒事,你流了這麽多血,這可如何是好?”
九皇子啓明見她臉上流下淚來,不自覺想起那句“梨花帶雨”來,那晶瑩透亮的淚珠,襯得她越發清麗嬌俏來,心跳急停,恁是漏掉一拍,他情動地伸出手去,為她擦拭淚痕。
“殿下你、你……”
啓明如夢初醒,看着眼前皺着眉頭,熟悉的清麗臉龐,心中生出一陣懊惱來。
這可是他七哥的女人,他是在做什麽?!
陡地收回手,扭頭不再看她。
“殿下,你在生氣?”
“我沒有,亂想什麽!”
連看都不願意看她一眼,說話也這般地沖,不是在生氣又是在幹什麽?難道欣賞旁邊土牆上爬過的蟻群?
“殿下,我扶你到旁邊坐吧。”
“好好的,這坐着舒服,動什麽動!”
穆兒雖然被他大小聲,心裏不太舒坦,但一想到他變成這樣都是為了救自己,氣也就使不上來,她小心地說道:“你坐在那,我怕待會蟻群爬你身上,咬你的腳趾頭。”
“什麽蟻群?”啓明定睛一看,才收攝到不遠處牆上那一線黑漉漉,當即拍着胸脯答道,“不就幾個小蟲子,我不怕。”
話音未落,一只米粒大的黑螞蟻順着他的鞋子就爬了上來,他慌得連聲呼喊起來,“怎麽回事,我的香包呢,它怎麽敢爬上來?!”
他一拍腦門,才想起香包上一次給了七哥,讓他救穆兒!
他猛地轉頭,欲說什麽,竟發現穆兒捂着嘴在咯咯地笑,因為激動笑得臉頰緋紅,那嬌憨可人的樣子,啓明腦子一當,不自覺地跟着她挂滿了笑意。
他以前怎麽沒發現,穆兒長得好看,笑起來也很好看呢?
穆兒是七哥的女人,他竟然觊觎七哥的女人,他禁不住擡手給了自己一巴掌。
那響亮脆生生的一巴掌,沒打醒他,倒是吓着了穆兒,她笑容僵住,全身戰栗了一下。
若不是臉上清晰的痛感傳來,啓明都忍不住懷疑那一巴掌是不是落在她的臉上了,她……那麽大反應做什麽?
“你是不是被螞蟻咬了,中了毒,神志開始不清醒了?”
那認真莊嚴的神色,九皇子哭笑不得,他聽說過蛇有毒,蜈蚣有毒,單單沒聽過螞蟻還有毒的?
“你怎麽打了自己一巴掌又笑了,殿下,你看看,這是幾,你還認得嗎?”穆兒煞有其事地把嫩白手掌放在他眼前,連連晃了幾下。
“我沒事,別晃了。”
“你先回答我,這是幾?”
“都說別晃了!”啓明伸出手去,與她的手掌一扣,便成了十指交纏。
他長舒了一口氣,終于不再晃得他頭暈了,只是穆兒為何連耳根子都紅了?
他看向兩人交握的手,溫熱且滑膩的觸感,鼻尖還萦繞着穆兒身上特有的體香,他腦子一轟,陡地收回手,紅着一雙耳朵,再也不敢看她。
穆兒傻愣愣地收回手,看向空無一物的手掌,仍覺得手上充實,似是被另一只寬大手掌包住,說不出的暖心和蕩漾。
就是他那一雙可疑的紅耳朵,她也覺得可愛得緊。
陷阱裏條件有限,穆兒只得撕了衣物一角給九皇子做了簡單包紮,啓明看着那汨汨流着的暗紅血液,覺得心煩意亂,怕污了穆兒的眼,也就不置可否,任她包了去。
不知過了多久,有喊叫聲傳來,是七哥派人來找他們了,他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