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第6章
◎唉，夫人受傷了◎
“站住，掃把星。”
這個趙昭無比熟悉的稱呼令她反胃，擡頭一瞧，細眉長眼，果然是季祈寧。
趙昭心裏嘆了口氣，還是躲不過去。
她颔首笑道：“二小姐好。”
“哼，我警告你，別想巴結我祖母，更別想跟我擺出一副嫡母的架子。”季祈寧頤指氣使，很明顯是故意來找茬的。
趙昭并不想起無謂的争端，她現在的處境當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柔聲道：“我沒有，二小姐誤會了。”
說完，她就準備繞道而行。
沒想到季祈寧讓丫鬟攔住她們，纖纖素手恨不得戳到趙昭的臉上：“我是不是誤會，你自己清楚！我告訴你，識相的就自請下堂，否則到時候沒臉的可是你！”
趙昭比誰都想和離回家，可她回得去嗎！
趙夫人不依，季老夫人也不放。
趙昭委屈，可委屈有什麽用，誰也不會為她着想半分。
看了疾言倨色的季祈寧一眼，趙昭輕聲道：“二小姐這話可以和老夫人說。”
季祈寧怒氣沖沖地上手推搡趙昭：“你還敢拿祖母來壓我！”
趙昭被推了一個趔趄，腳更疼了，皺着眉道：“二小姐請自重。”
“不自重的是你這個掃把星，趕緊滾出我們季家！”
她才不會認克死她爹的人當嫡母！
趙昭又被推了一下，如此咄咄逼人的季祈寧，在她眼中漸漸和趙夫人、趙暚還有季老夫人融合成了一張臉。
“你這個寡婦回家裏幹什麽？快走！”
“她才不是我妹妹，她就是克母的天煞孤星，掃把星，身上有臭味的怪物！”
“我要你為我兒償命！”
趙昭被季祈寧接二連三地推出了氣。
幹什麽個個都不分青紅皂白地指責她。
親娘和季德的死都跟她沒關系，她從來沒害過任何人！
“我才不是掃把星！”
她喊了一聲，反手用力甩開對方。
季祈寧一個不備，被她推得向後仰倒，幸好有丫鬟扶住，可她頭上長長的流蘇順勢甩到臉上，在嬌嫩的肌膚打出一道醒目的紅痕。
“賤人！”季祈寧吃疼，捂着臉推開丫鬟，怒氣沖沖地過來，長長的指甲抓向趙昭的臉。
尋梅上來幫着攔，争執中，季祈寧抓住了趙昭瘦弱的肩膀，将人甩到了苗圃裏。
“住手！”遠處傳來男人的聲音。
趙昭摔了個頭暈眼花，擡頭瞅見遠處匆匆走來兩個人。
當先那人一身鳶尾色素錦長襖，腰系孝帶，寬肩窄腰，雙腿修長，氣質俨然地邁步而來，如詩似畫的眉目清雅絕倫，陽光下泛着琥珀色的星眸散發着淩厲的光芒，聲音極容易辨認，正是季衡。
他身後跟着一位風流俊俏的公子，一路走來目光不停地往趙昭臉上、身上瞄。
趙昭忙低頭往尋梅懷裏藏了藏。
“竟敢忤逆嫡母，是誰教你的規矩？”季衡負着手厲聲怒斥季祈寧。
季祈寧被訓得一愣，在季衡嚴厲的目光逼視下低了頭，揪着帕子老老實實地行了一禮：“三叔好，我、我沒有，她算不得我嫡母。”
季衡為人最是克己複禮，雖是長房庶出卻深得老夫人疼愛，就算是季祈寧都要讓他三分。
“三書六聘，明媒正禮，如何不算？再說哪兒有晚輩質疑長輩的道理。”季衡不給她任何辯解的機會，“還不趕緊跟你母親磕頭認錯！”
季祈寧怕歸怕他，卻依舊不肯低頭，站着一動不動。
季衡不再理她，轉頭直接看向身後季祈寧的丈夫，承宣伯的幺子楊嘉軒，冷眼以對：“楊家這是要在我季家撒野？”
季祈寧臉色一變，她已是出嫁女，趙昭好歹是嫁進季家的人，若是鬧大了婆婆定會責怪她不說，就連祖母都不會高興。
“夫人，是你魯莽了，還不快扶季夫人起來。”楊嘉軒出面勸和。
季祈寧只得對丫鬟使眼色，讓她們幫忙扶趙昭起來。
楊嘉軒領着季祈寧走了過去，對趙昭深深一揖：“季夫人受驚了，是內子不懂事，還請夫人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她計較。”
話說得卑微，眼睛卻放肆地黏在趙昭身上撕不下來。
啧，沒想到岳丈的豔福不淺，臨死前還能娶到如此的人間絕色，瞧瞧這身段，真真是可惜了，早知趙家女是這般絕代佳人，他就該先下手為強，哪怕擡回去做個妾也好啊。
趙昭側着頭躲避他露骨的視線：“不礙事。”
輕輕柔柔的聲音頓時酥了楊嘉軒半邊身子。
季祈寧對丈夫的話大為不滿，再見他眼睛黏在了趙昭身上，更是氣得險些吐血。
他在幹什麽，那可是她爹的女人！
真是豬油蒙了心！
再瞅趙昭，季祈寧更是一萬個不順眼，誰家的寡婦像她這樣，隆胸細腰，一身孝衣都能穿出妖妖嬈嬈的勁兒，呸，真是不要臉！
季衡上前幾步擋住了他們二人各異的目光，眼角眉梢帶着刺骨的寒意，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時候不早了，你們回吧。祈寧，你以後若是還沒有規矩，就不要再回來了！”他又向後望了一眼，沉聲道，“嫂嫂你若沒事，就請先回吧。”
“好。”趙昭巴不得趕緊離開，帶着尋梅就快步走了。
季祈寧臉都丢光了，一刻也待不下去，拽着楊嘉軒就走。
季衡目送他們走遠了才轉身，沒多幾步，聽見另一邊岔路傳來女子的聲音，依稀是趙昭的。
怎地還不走？
這種情況，正常女子早該遠遠避開才是，她怎麽還留在這兒？好像故意引人注意似的。
想到曾經令人不快的經歷，季衡眉頭微微一皺，放輕了步子從林間張望。
只見趙昭坐在太湖石上，陽光透過樹葉落在她身上，光霭中一襲白裙，好似被煙霞攏着。
她折了細如弱柳的腰肢，蔥根似的玉白細指伸向腳踝，貝齒輕咬櫻唇。
“疼。”趙昭眼裏噙着淚，小聲告訴尋梅傷在哪裏。
隔着襪子都能摸出來傷處腫得厲害，尋梅急道：“還能走嗎？”
趙昭不說話了，她跪得久了又被季祈寧狠狠推了幾下，剛才站起來就覺得之前扭到的地方不對勁了。
可她實在不想繼續待在那裏，這才硬撐着走了這一小段路，現在實是疼得一步也走不動了。
“那姑娘在這裏等着，我去找孫媽媽，我們倆擡你回去。”尋梅道。
趙昭有些怕一個人待着，誰知道這季府裏還會不會有人跳出來為難她，咬了咬牙：“算了，你扶着我走吧。”
尋梅其實也不放心留她一人，便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試着往前走。
這條路鋪着鵝卵石，趙昭的繡鞋薄又軟，每走一步就跟針紮似，才走了沒兩步，她腳一軟，身子往下滑。
一雙溫實的手掌驀地撐住了她的臂彎。
趙昭擡頭，一雙燦若繁星的琥珀色眼眸映入眼簾，怎麽又是他？
她眼簾輕顫，垂眸嗫嗫地道：“謝謝。”
季衡眼神有些複雜地看着趙昭，說實話，這種把戲他見過，只不過那人意圖尤為明顯，扭捏做作得很，趙氏倒不似做戲。
可若是她技高一籌呢？
畢竟大哥之前沒病的時候，娶進來的人都不安分，惹出了好大的麻煩。如今大哥死了，趙氏年輕貌美，真的就能安心守寡？
剛才楊嘉軒的舉動也太過于明目張膽了，若是有人在背後勾引在先呢？
這季府中誰還沒點小心思，若是早點看清她是什麽人，以後也好防備。
季衡決定試試趙昭。
他并未收手，反而上前湊近半步，伸手将她發絲上沾到的樹葉摘下，低頭沉聲道：“嫂嫂可還好？”
醇厚磁性的嗓音溫柔入耳，男子冷冽的氣息一下子撲面而來，趙昭縮了脖子，猶如驚弓之鳥，忙不疊地往尋梅那邊躲。
一陣風吹來，吹起她耳邊的發絲，露出整張羞紅了的精致小臉，水眸裏眸光揉成了碎影。
“沒事的，謝謝三爺。”嬌滴滴的聲音伴着淡淡的香拂面而來，比檀香甜多了。
季衡不知道他試探出了什麽，只知道他的心亂了一瞬，再看趙昭驚慌的眼神，故意跟他拉開的距離，微微一怔，難道是他誤會了？
他後退半步：“嫂嫂若是受傷了，就讓丫鬟去找崔媽媽，讓她派頂竹輿來。”
“我知道了，一會兒就讓尋梅去，不耽誤三爺忙事了。”趙昭側着身子應了。
其實她根本不打算讓尋梅去，她現在這個身份能不能借來不說，崔媽媽必然要問發生了什麽事，她可不願再多生事端，只是這些話沒必要跟季衡說。
季衡聽出了她的敷衍，稍加思索便明白了，指着左手的路看向尋梅：“你沿着這條路一直往下走，就是煙霞苑，進去找丹桂就說我要竹輿，讓她速速送來。”
“我？”尋梅有些沒反應過來，指着自己。
季衡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尋梅打了個激靈：“奴婢這就去。”
“尋…”趙昭看着尋梅扭頭跑遠，都來不及抓她。
“嫂嫂怕我？”季衡看了她一眼。
“不、不怕。”趙昭悄悄摳手指，眸光飄忽不定。
不怕才怪，剛才的季衡怪怪的，突然離得那麽近，侵略感十足，雖然跟剛才那人不一樣，卻讓人同樣覺得危險。
季衡拉過趙昭的手肘：“那嫂嫂就去那邊坐吧。”
“哎？”趙昭被他半強硬地拉到太湖石上坐下，身下還墊着季衡的外披。
沒等多會，就看見尋梅匆匆跑來，身後跟着一個圓臉俏麗的丫鬟，還有兩個扛着竹輿的婆子。
“三爺，您怎麽了？”丹桂很緊張地過來上上下下看了一眼季衡，還以為是他摔了。
“我沒事，你們将大夫人送回碧濤苑，今日的事不要聲張，若是被我知道了…”季衡掃了幾人一眼。
丹桂連同兩個婆子齊齊半蹲身子：“奴婢不敢。”
季衡點頭，本想離去，卻看見趙昭誠惶誠恐地坐在竹椅上，跟有針紮她似的，濕漉漉的雙眼滿是不安。罷了，是他剛才唐突了，吓壞了她。
他便跟着轎子一起送她到了碧濤苑門口才走。
“三爺人還挺好的。”尋梅扶着趙昭一瘸一拐地往屋裏走。
孫媽媽放下手裏的活，迎了出來：“這又是怎麽了？”
“沒事，歪了一下，媽媽我快餓死了，想吃湯面。”趙昭怕孫媽媽知道了事情始末擔心，忙指使人去做飯。
而且她的确餓得狠了，胃難受不說，坐在竹輿上生怕肚子叫喚，那臉就丢大了。
“都多大了，還撒嬌。”孫媽媽嘴上嫌棄，起身就去給她做了一碗熱騰騰的熱湯面。
趙昭埋頭胡嚕胡嚕地吃着不亦樂乎，短暫地忘卻了那些不開心的事。
吃飽了，她在榻上躺着躺着就睡着了，再睜眼，已是夕陽西墜。
夜色抹去最後一縷殘陽，暮色如一張漁網，悄悄地灑落下來，籠罩了整個季府，燈火漸次點亮。
因午膳吃得遲了，這會兒倒是也不餓，趙昭靠在美人榻抱着一個梅形小匣子，從裏面挑了塊點心，又數了數還剩幾塊。
這匣子每到只剩五塊的時候她就必須要蓄滿，這是她小時候被餓狠了留下的毛病，不然就心裏就不安生，總怕真餓的時候裏面不夠吃。
“別看了，我給你數着呢。”孫媽媽算着她的肚子，搶過了匣子，“吃了這塊就不許吃了，到時候吃多了又難受。”
趙昭的胃餓不得，撐不得，麻煩得很。
突然，尋梅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姑娘，那個、那個玉英姑娘來了。”
趙昭猛地起身：“他來幹嘛？”
話音剛落，裴鳳慕堂堂正正地挑簾而入，鳳眸嫣然流盼，光華溢目：“聽說你受傷了，我來看看你。”
【作者有話說】
昭小兔：嗚嗚嗚，腳好疼~
衡小叔：我來！
裴毒蛇：走開！咬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