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英明?”

宗淵忽地覺失笑, 英明二字他聽過數次,卻還是頭一回被用在猜到一個女子絞盡腦汁要離開他的事上。

因這愉悅,眸中漠色暈散, 黑如漩渦流轉,愈深邃迷人。

“禮親王府, 位高權重, 皇室宗親, 若由他府中出面, 世間六成難事确可以迎刃而解, 可若兒可有想過, 我便是那四成之一?”

他這話幾乎與承認無異, 安若心中驟沉, 卻也不由升起一絲果然如此來。

細究起來,并不是無跡可尋,她的身邊不知多少眼線,他若是忌憚禮親王府, 從一開始便不會讓她與王府有所瓜葛,

而古代最重皇權階級,他的言談間不僅不對皇親王府的恭敬,反而淡然随意, 仿佛在說一平平百姓。

若他是張狂無忌的性子也罷,可他偏偏是溫文儒雅不露聲色便萬事在握,這樣的性子卻輕描淡寫的說出如此狂妄之語,那便不是天高地厚, 而是有足夠的底氣有恃無恐,

在這樣皇權至上的社會,什麽人敢對皇室如此随意, 誰又能敢?

若是亂世皇室勢微或罷,可現下盛世太平,皇權貴極,便是權重如高門顯貴,怕也不敢如此跋扈。

那麽她先前所想的,不論是高門權貴,或是世家大族中人,便就全然不成立了。普天之下能淩駕于皇親之上之人屈指可數,

去掉所有不可能的,即便所剩如天方夜譚,可那就是真相。

見她一雙星眸圓睜,盡是恍然明悟後,難以置信的震驚,窈窕有致的身形猛然向後踉跄不穩,宗淵及時擡手護住,也已知她已猜到,儒雅俊美的臉龐微微一笑,可看在此時的安若眼中,卻無端多了威嚴,森然。

安若看着他,面色煞白,瞳孔劇顫,便連身體也在極度緊繃之下,難以抑制的發起抖來,

感覺到掌中女子身形微顫,宗淵笑意未變,但眸光已淡。

“想到何事,忽然發抖?”

低醇優雅的嗓音在春夜裏格外的悅耳動聽,安若氣息驟停,頭中還有轟鳴,猛地咬下舌尖,掐緊手心,眼睫顫動,緊縮的瞳孔極慢的放松聚神,

猜測終歸是只是猜測,哪怕觸及真相,她也要親自确定了再說。

細白的喉間緩動,她潤了潤唇,聲音緊澀:“親王之尊也耐您不得,那再往上,便只有頂天所在,”

安若擡起眼簾,目不轉睛的看着他,眸光認真近至執拗,“我想問問,大人可确是我所想之人。冒充天子,罪同謀反,還望大人,斟酌告之。”

宗淵垂眸看她,幾乎未作停頓,便在她灼灼逼視的眼眸中,從容颔首,“如你所想。”

即便已有準備,聽他确認,安若仍覺猛遭重擊,眼前發黑,亂了氣息,她未如常人驚見聖駕慌忙跪拜,只是雙眸怔然望着他,腦中一片空白,仰起的臉上端的是茫然無助。

不知過了多久,失了血色的雙唇輕動,她心想做出貪慕榮華之态,可靈魂與軀體仿佛一分為二,她做不出谄媚,屈不下膝蓋,猶自掙紮:“我聽聞,當今聖上,英明神武,經天緯地,勵精圖治,愛民如子,深受臣民愛戴,”

宗淵眉梢微揚,不動聲色:“所以?”

“所以,高貴如一國之君,可否施予王土之上,一區區女子的微末心願。”

話一開口,積壓在心的沉重松動稍許,安若便一鼓作氣繼續說道:“如您先前料事如神,我确實姓安,單名一個若字,而今我已再無對您隐瞞。然人生在世,應有所追求并為之奮進,更需自尊自愛恪守國法,而我之所求,不需榮華富貴,不需有權有勢,僅要與我相關一切,都能唯我意願足矣。”

宗淵靜靜聽她說完,她的話中看似空無實物,卻先示之以誠,又将己所信奉堅持餘願涵蓋其中,便連她的傲骨也不願因面對一國之君,而彎折妥協。

曉之以情,動之以理,這份心性,可稱氣節二字,足可令上位者高看,惜之,遂願。

“若兒所願純粹簡單,當可予之。那朕之意,如何予?”

安若已不再天真以為方才那三言兩語便可以打動他,她現下方寸已亂,再則他忽然改了自稱,便就已是在以一個帝王之尊來問,雖無命令,其中壓迫已顯。

“您為君,我為民,您若要,我自不能拒絕。然非兩情相許,自做不到心甘情願。我從前與您說過,家規有訓,不可自甘為妾,不與人共一夫,更不與不知底細,不心悅之人攜手,此戒便您是天子也不可毀。”

“然聖命難違,您若能尋得與我失散的父母親人,征得長輩同意,特例改規,我自無話可說。”

“可您若要折我骨,不由己,毋寧死。”

安若暫無辦法,既無法妥協,更不甘為此喪命,只能先拖上一拖。

她的心思看在宗淵眼裏簡直如同白紙,更如驕揚着脖頸無路可走的天鵝,就臨在廣袤清湖踏入便可恣意暢游,卻仍不願低頭俯就,妄圖掙紮飛走罷了。

溫熱的大手輕柔掰開浸血的指尖,取帕細細擦拭,待見那柔嫩的手心留下四道半月血痕,眸中似有不悅,亦似憐惜無奈,

将冰涼手指包攏手心,施力牽着她步入明亮廳中坐下,叫婢女取來傷藥敷上,擡起眸,看向渾身緊繃嚴陣以待的女子,略有責備,“前次使計放任藥瘾肆虐不夠,今還要再傷己身,”

宗淵凝視她,語氣認真,“無論遇上何事,保全自己方能圖謀以後,如你所說,由身到心,方為自愛。”

若不是眼前困境全拜他所賜,安若險些便要迷失在她曾羨慕卻不曾擁有過的,他真心實意彷如家人般的輕責教導中去。

而她在他亮明身身份後的所言所為,已經算得上放肆,但他卻不見惱怒,好似任她說鬧也只當任性不以為意,可正是這般包容,愈顯她沉不住氣。

見她雖未回應,但眉宇間的燥意已消,宗淵便知她已聽進心裏,不覺莞爾,性子雖拗,但能聽進人言,以她的聰慧成長起來不需許久,日後應對諸人諸事,自更能游刃有餘,乃孺子可教也。

“你到元京幾日盡在忙碌無暇游覽,既恰你那書樓近日放休,明日晴好,獵場可開,其內青山碧水,懸崖峭壁,地上走獸,天上飛禽,珍奇異獸,盡皆有之,便随朕一同狩獵去吧。”

安若愣了瞬轉眸看他,方才那般緊張态勢,便就這般無聲無息的,消散了?

“我不-”

與那雙深邃的眼眸對視的剎那,安若忽地心念一動,片刻停頓後極自然接了上去:“我不會騎馬。”

宗淵似無所覺,見她少有順從,不免愉悅,望着她低垂的潤白側臉,無意識抿得殷紅的唇,眸光微暗,聲無異色,“你若想騎,明日朕便親自教你,若無意想學,與朕一騎也可。”

安若眼簾微動,喉間輕順,扭頭看他,認真點頭,模樣極顯可愛:“既是狩獵不會騎馬還有什麽意思,不僅騎馬要學,拉弓射箭也要學。”

卻話音剛落,手腕忽地一緊,随着頭頂一道愉悅好聽的笑聲,眼前猛然暈眩,身體随之失重,待回神落定再看,竟已在剎那間被轉至一個溫醇霸道的懷抱之中。

“你做唔--!”

安若猛然睜眼,身體極力掙紮,然握圈着她手腕身體的男子輕易便将她鎮壓,強勢而霸道将她未盡的話語吞沒在唇齒內。

清雅別致的廳堂內,衣衫窸窣,悶吟不止,無端令清爽靜谧的夜晚陡然升溫。

懷中人氣息越急,身子愈軟時,宗淵終于淺嘗辄止,放她貪婪呼吸,然濃黑如墨的眼眸,卻依舊流連在豔若桃花,殷紅潤澤的臉唇之上。

這是第二次,雖不如第一次那般被強烈索求的蝕骨難忘,但追逐捕獲也別有一番滋味。

宗淵并不喜房事,如親吻這等親昵之舉更無興趣,自是從未有過,許是因此,那一次意外交纏的極致入骨,才更令他記憶猶新。

灼熱的手指順從心意撫按在喘.息微張的紅唇上,便是這樣一張嬌嫩的唇,有着極致的熱烈,卻被人深藏起來,不願意輕易展現。

深黑的眸中幽光滑過,品嘗過極致的熱烈,怎還能再将就尋常。藏的越深,便就越惹人想要,

安若整個人都懵着,身體也緊繃僵硬,上次她神智不清并無詳細感受,而現在口中腦中,呼吸之間,盡是屬于別人的氣息,這種被侵入感令她極為不适,身體便反應的顫栗了下,如坐針氈般恨不能立刻遠離,

察覺到面上有熟悉的熱意靠近,她忙回神偏頭阻擋,只可惜雙腿被鉗,腰身被锢,連站都站不起來。

“我該吃藥了!”

安若頭皮發麻心胸盈怒,卻感覺到身下格外滾燙的體溫變化,卻還得咬着牙按耐,竟被逼至頭一次慶幸自己的身體還需調養喝藥,方有充足的理由借口脫身。

手腕猛地被冰涼指尖攥握,近在咫尺的紅唇也倏然遠離,宗淵不悅擡眸,緩緩直起身,看着滿臉通紅目中噴火,整個人緊繃着,如欲炸毛的貓兒般的女子,忽覺愉悅,擡手輕擊,侍女便當真端着隐隐蘊着熱氣的褐色湯藥進來。

宗淵輕嗅了下,味倒不如先前濃苦,仍一手桎着人在懷中,一手捏過藥碗送至緊抿的紅唇邊,輕笑哄道:“補藥養身,不宜涼用,味道不苦,喝吧。”

安若緊抿着唇,黑亮的雙眸定在藥碗上極力克制着不去看他,卻如何張不了口由着他喂,而那舉着藥碗的手仿似不覺得酸痛,一動不動,

半晌,安若深吸口氣,道:“我自己來。”

她不知宗淵等的便是她這句,幾乎在她開口的同時,他便将藥碗回轉飲于口中,随手放在一旁翹幾上,大手握住細軟的後頸,便對準紅唇俯身過去,

安若反抗不得,推拒不得,那口感澀甜的補藥便被一點點送入腹中,而此時她已經氣息不穩,呼吸急促,頭中嗡鳴作響,卻在聽得耳畔一句低笑時怒視而去,險些就此閉過氣去。

這般鮮活靈動的模樣,仿佛才應該是她本來模樣,宗淵确有遺憾此次喂藥與上次不同,但知她性拗氣大,再逗怕是要惱羞成怒,遂替她撫順了氣息,在她張口前将人放開,亦長身而起,

身姿挺拔,容顏俊美,尊貴儒雅,卻看不出前一刻他何等肆意模樣。

“若兒想學,朕自傾囊相授,今日天色已晚,你早些歇息,明日自會有人前來接你。”

安若氣怒在胸,雙手緊攥,自不可能送他,眼看着他道貌岸然的身影消失于大門外,緊繃的心神驟然落下,沸騰的血液疾速降溫,後怕與眼下困境卷土重來,令她手足冰涼,徹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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