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二章
夏适希愣了兩秒鐘。
“……星樂公司？”
巨大的落差轉換令她剎那間還來不及如何反應，“……好，我馬上過去！”
說罷，她猛地站起身推開門走了出去。
從初中起，夏适希就在不斷向各大音樂公司投送作品。
有的只是幾首歌被錄用，有的則石沉大海，提出要跟她簽約的這還是第一家。
星樂，是全國最大的音樂公司之一，與“王冠”、“華天”、“馳興”并列四大頂尖的娛樂圈公司。只不過在這其中，星樂是唯一一家以音樂為主的公司，另外三家的主打則都是演戲方向。
夏适希上了出租車，興奮得雙手握緊指關節發白，按耐住心髒劇烈的跳動。
***
星樂公司的總部是一片異常氣派的灰色建築大樓，綿延了足足小半條街區，夏适希來不及觀望這裏的恢宏景象，急忙進入大樓。
“您有預約嗎？”前臺小姐揚起标準的笑容。
“我談好了到這裏來簽約。”
前臺小姐會意，打了個電話，随即給她指路：“上樓二層，往右走，秦銘先生正在等您。”
***
夏适希按照指路來到二層。
這是一片綿延至盡頭的辦公室隔間，外面的牆上半部分是霧化玻璃，下半部分則是灰磚，她剛剛走到第三個房間，前面的門就開了。
“夏适希小姐吧？您好。”
來人是一個足有一米八的男子，西裝革履，容貌端正，他眼睛上下看了夏适希一眼，“您看上去……好年輕啊。”
“我高二。”她有些不明所以。
男人點了點頭，對她做了個手勢：
“您請進。”
這間房間是個布置簡單清新的辦公室，一張白色的長方形大桌，左邊牆上放着一排排的CD唱片。
左邊坐着一個少女，見夏适希進來，她立刻起身沖着男人說了句：“來啦？”
男人點點頭，對夏适希介紹：“介紹一下，我叫秦銘，是星樂的經紀人，這位是Alice艾月兒，我們公司剛簽的歌手，如果您決定與我們公司簽約，将全權負責Alice所有的歌曲創作。”
夏适希看着少女。
艾月兒今年也就十八九歲的樣子，她染燙了一頭金色的波浪長發，穿一件淡色露肚臍背心，及膝尾端收攏的白色寬松褲子，面容精致漂亮，耳朵上帶着兩個大耳環。她一說話，便露出雪白的牙齒，笑容陽光無害。
夏适希知道她。
之前在XG出道過一段時間，現在轉到內地來發展，在樂壇是個十八線小歌手，平時主要唱一些口水歌、洗腦歌曲之類的。
說實話，任何樂壇大咖都不會将她放在眼裏。
不過當夏适希見到艾月兒真人，才發覺她和平日在鏡頭裏表現出來的十分不一樣，大衆眼前的艾月兒唱着三流歌曲，穿着嘩衆取寵的衣着，而眼前的艾月兒眼裏則盡是真誠，完全一副十幾歲少女的模樣。
夏适希笑了笑。
“你好，我叫夏适希。”
艾月兒直接沖她笑：“我聽過你的作品，寫的真好，King一聽就決定錄用你。”
King是秦銘的英文名。
秦銘說道：“夏适希，情況你也看到了，由于你是新人，也無法給你分配名氣太大的歌手，Alice的發展雖然才剛剛起步，但我認為你們十分契合，如果你們合作，一定能碰撞出不一樣的火花。”
夏适希點了點頭。
她沖秦銘笑：“我很樂意和Alice合作。”
秦銘展顏：“那太好了，如果沒有問題，就把這張合同簽一下，再帶回家給你的父母簽一份。”
他說着拿出兩份文件，遞給夏适希。
少女愣住：“父母？”
“是啊。”秦銘有點無奈，“本來以為你已經成年了，但你既然未滿十八歲，這份合同必須父母簽字才能生效。”
夏适希怔怔地看着他。
秦銘覺出不對：“怎麽了？”
“我父母……他們不同意我做詞曲創作人。”
夏适希低下頭，手指緊緊捏着合同直到指關節發白，雖然是平靜的語調，口中卻多少透露出些顫抖和恨意。
秦銘一愣：“這……”
“不過我會盡力說服他們。”
還沒等秦銘說完，夏适希擡起頭，目光中盡是堅定，“請您給我幾天時間。”
秦銘揉了揉眉心，許久，嘆了口氣：
“那好，我只給你三天的時間，你應該知道，這個行業裏時間就是金錢，如果你段時間內沒能成功，我只能給Alice聘請別的詞曲創作人。”
“……五天，可以嗎？”
夏适希定定地看着他問。秦銘微微一猶豫，點了點頭：“五天，不能再多了。”
“好。”
夏适希幹脆利索地沖他點了下頭：“五天之內，我會盡力說服父母，到時會告知您結果。”
離開時，艾月兒沖夏适希喊了聲：“加油啊，我好期待能和你合作的！”
夏适希愣了一下，看着少女亮晶晶的眼睛，沖她一笑，點了點頭：
“好！”
***
如此一來，夏适希不得不回家了。
她走到小區門口，将合同小心地折了四下，剛打算放在口袋裏，卻迎面碰上崔芸和夏成。
夏适希猛地一震，下意識将合同揉成一團，崔芸敏銳地目光就盯了過來：“藏什麽呢？”
“……學校發的通知。”
“什麽通知？”
“……端午節放假通知。”
崔芸似乎沒時間懷疑，急匆匆地就往停車位走：“跟我來，今晚家族聚會，你得參加。”
“……”
夏适希瞬間萎了下來，如此一來，她就不能把合同暫時藏進家裏，崔芸随時會有發現這張合同的可能。
“還愣着幹什麽？快上車！”
夏成壓抑的憤怒聲傳了過來，夏适希恍然看他，前者還在輕聲罵，“不肖的東西，居然還知道回來。”
夏适希捏緊雙拳，坐進了車。
***
車子在路面上行駛。
夏适希終究問：“今天誰來家裏？怎麽突然要參加聚會？”
“是你三姥爺家的二姨一家。”崔芸一邊對着遮陽板後面的鏡子裏檢查口紅的顏色，一邊說，“你姨表哥從他們單位分部調到HD總部來了，他們一家都決定在HD定居。”
原來如此。
崔芸的家族是個很龐大的家族，夏适希有兩個姨姥爺，都已經去世了，只剩下她姥爺這一家獨苗，所謂“三姥爺家的二姨”，就是她已經去世的三姥爺家的孩子，她這個表二姨和崔芸平輩，那個姨表哥也就和夏适希平輩。
不過雖然如此，夏适希從來沒有見過這個“表二姨”一家，崔氏是個大家族，兄弟姐妹遍布BJ、TJ和HB，若非要事，她平常只會與自己親姥爺這一支的表兄弟姐妹相見。
夏适希不再說話，車子繼續平穩地行駛在夜色裏，不一會兒就到了酒店。
***
酒店是夏适希的大姨崔蘊為這次聚會專門定的，為了顯示其父崔泰這一支的臉面，她特意定了整個酒店最貴服務最好的包廂。
到了酒店，夏适希的舅舅一家已經先到了。
舅舅崔柏一家相對來講是和夏适希處得最好的，夏适希和表姐崔悠悠雖然不是親密無間，但起碼能說上話。
夏适希剛一到，崔悠悠就站起來：“适希，坐我旁邊！”
崔柏擡手制止了她：“崔頌和張坤他們都沒到，讓他們坐中間吧。”
崔悠悠只能答應。
崔芸和崔柏開始說話，夏成和崔柏的妻子即夏适希的舅媽也開始互相客氣，崔悠悠就直接把夏适希拉到了衛生間。
衛生間是包廂自帶的，夏适希也不管隔音效果好不好了，她靠在牆上，将頭發撥到腦後舒了口氣，問：“崔宇蒙不會回來吧？”
“不會的，他已經去澳大利亞了，這兩年都不會回國。”崔悠悠拍了拍她。
“那就好。”
夏适希松了口氣，這個噩夢般的名字今晚不會在她身邊令她暫時放心，她又與崔悠悠聊了幾句，問：“今天來的這個表哥你認識嗎？”
崔悠悠搖頭：“我也沒見過，不過據說他很帥，工作也很體面，總之是很得家裏老人歡心的那款。”
夏适希聳了聳肩。
說實話，她不太在意這些所謂的親戚，又與崔悠悠聊了兩句，就出了衛生間。
這時，她的大姨崔蘊帶着兒子張坤已經到了。
夏适希的大姨也就是崔芸的親姐姐，崔蘊，早年離婚，膝下只有一個名叫張坤的兒子。不過張坤十分争氣，他在市重點中學讀初三，素來是年級前五名，也是整個崔家的寶貝。
不過此刻，這個素來最受寵的少年卻滿眼不悅，坐在了整個圓桌比較偏僻的位置。
因為今天是來歡迎崔頌的，只有崔頌一家才能坐中間。
見到夏适希，張坤不鹹不淡地哼了一聲。因為性格原因兩者從來就不對付。夏适希也沒理她，走到自己的位置上了。
不過，暫且到齊的崔蘊、崔柏和崔芸三兄妹已開始聊天了。
“爸和媽什麽時候來？她一般不都是讓你接她嗎？”崔柏問姐姐。
崔蘊的語氣聽不出什麽滋味：“媽說很久沒見崔頌了，今兒下午剛給我打電話，說不用我接，她直接跟崔頌和小茹過來。”
所謂的“小茹”，就是夏适希素未謀面的表二姨，也是崔頌的媽媽崔茹。
“表哥真的這麽優秀嗎？”張坤在一旁插話，語氣同樣聽不出是什麽滋味，但臉色帶着不屑。
“是的，他可是以全額獎學金畢業于QH大學，現在又以全市第一名的成績考上了公務員，你見了人，得乖乖叫他哥哥，向他學習。”崔蘊裝作教導兒子的樣子。
張坤抿唇。
誰都知道他才是家裏最受歡迎的存在，他是學校年級前五，還擁有圍棋、書法、游泳特長，他要向大家證明他才是最棒的。
崔芸沉默。
在這種場合，崔芸素來是沉默的，一來因為她在這個長幼有序封建傳統的家裏排行最小，而來因為女兒夏适希的不争氣導致她在家裏向來也沒什麽話語權。
這時夏适希受不了這些家長裏短的客套，起身去衛生間洗臉。
崔蘊嘀咕：“就這孩子葛。”
夏适希當沒聽見。
昨天她在外面跑了一天，如今手指和眼睛都有些隐隐作痛。還有合同……
她必須将合同藏好，否則萬一不小心被崔芸他們發現，她這張合同就會被沒收，或者被撕掉。
夏适希插好門，靠着牆把合同拿出來，再仔細地折壓平放進口袋裏，包廂的門就響了。
首先傳來的是一陣極其裝腔作勢的客套。
客套中帶着半真半假的驚喜，是那些親戚們一貫看似親切實際上又暗藏它意的問候。
夏适希知道，她的姥爺崔泰，姥姥葛入文，和那個大家一直在等待的“表二姨”和“表哥”終于到了。
夏适希沒管，她打開水龍頭，讓清澈的水流過指縫，開始洗臉。
她用水仔細把臉龐的邊邊角角都洗幹淨，又把微微沾水變濕的頭發擦幹，才用一次性毛巾擦幹淨手。
她對着鏡子長舒了口氣，走出去。
家裏人已經在門口圍成了一團。
他們圍着一個青年，不住地說客套地話。
“崔頌，這就是你大姨……”
“這是你舅舅……”
大家開始互相介紹，夏适希從來就讨厭這種東西，她看也沒看，自己坐下。
直到聽到崔蘊不悅的語氣傳來：“夏适希去哪兒了？”
她這才不願地擡起頭。
“夏适希，快過來！”
大姨崔蘊招呼她，夏适希只得不情不願地走過去。
“崔頌，你別見怪，夏适希這孩子就是這樣……”崔蘊一邊略帶抱歉地沖崔頌笑笑，夏适希終于穿過人群。
她來到崔蘊和青年的身邊，擡頭看去。
第一眼，似乎因燈光、人群嘈雜和眼睛裏尚有清水的關系，她有些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是聽見他用溫和的語氣說：“沒事。”
“夏适希，這是你哥，快問你哥好。”崔蘊在一旁催促。
但當夏适希真正看清了青年的面容，大腦瞬間有些空白。
一種震撼又翻天覆地的情緒湧上心頭，令她整個人都怔在那裏。
眼前這個素未謀面的哥哥，赫然正是她昨天在酒吧裏見到唱歌的青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