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五章
或許,對這種。。
夏适希漫步在過街天橋下,随意望着眼前的車流,掏出手機,撥打了艾月兒的電話:
“喂,月兒。”
那邊傳來艾月兒歡快的聲音:“怎麽啦?”
“我現在不在BJ,以後每個月的歌,我會用郵箱給你發過去。”
艾月兒頓了一頓,驚詫道:“适希,你怎麽了?”
夏适希手按着額角:“沒什麽,我就是出來了。”
“你去哪兒了?”艾月兒緊接着問。
“……我在NJ。”夏适希抿唇。
艾月兒在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
“好吧。”
“後天我演唱會到NJ,我會過來看你。”
她最後說。
夏适希本來想說“随你便”,卻心裏一澀,頓了頓說:“好。”
其實,連她這般孤獨之人,也是渴望有人關心的吧。
夏适希随即挂掉了電話。
現在已經是入冬的晚上十點,這附近沒有賓館,夏适希也不知道哪裏有賓館,她看了看身上的錢,感覺還是要省着點花,反正她這趟出來也不是為尋住處的。
她來到地下通道,有幾個流浪漢裹着被子縮在牆邊,她就想幹脆在這裏湊活一夜。
幾個流浪漢原本昏昏欲睡,當她走近他們身邊,女孩的出現讓他們睜開眼睛,他們擡起眼藏在亂蓬蓬髒發後面的眼睛看了夏适希一眼,交換着疑惑不定的光芒。
女孩長相清秀漂亮,穿着白色羽絨服,在這個肮髒的地下通道顯得那麽潔淨而突兀,那是流浪漢們從沒見過的美麗。
夏适希對流浪漢們報以友好的微笑,而後掏出幾張鈔票,放在了他們面前的鋁盆裏。
流浪漢們呆了一呆,而後,夏适希就來到了通道的最後一角,将一件衣服鋪在地上牆上,靠了下去。
周圍很安靜,這就是她休息的方式,她絕不會有戒心,沒過多久,夏适希閉上眼睛睡着了。
幾個流浪漢大眼瞪小眼,看那漂亮的小女孩白白淨淨,一個人毫無防備地縮在角落裏,像安靜的天使。
流浪漢們交換了一下視線,而後,眼裏慢慢閃爍出異樣的光芒。
起身的“沙沙”聲響起在暗夜靜谧的地下通道。
第二天一早,清晨的陽光透過入口曲曲折折地灑在地下通道,夏适希便醒了過來。
即使現在外面太陽很足,地下通道,也只有微薄的光。
她揉着惺忪的睡眼,一只手想去摸旁邊的行李箱,卻摸了個空。
夏适希一下清醒了不少,再睜大眼睛一看,她身旁的行李,不知什麽時候不見了。
她擡頭看看周圍,原本縮在那裏的流浪漢們,此刻已經跑得無影無蹤,連被子、鋁盆,都不剩下,整個地下通道幹幹淨淨。
她所有的行李、衣服,在經過那一晚上後,全沒了。
夏适希眨了眨眼,并沒有慌亂地急着找人,而是慢慢悠悠站了起來。
她檢查了身上還剩下的東西,還好,身份證這種關鍵的東西還在,看來,這些人最終也只是搶了她的手機衣服和錢,并沒有其他目的。
她把手插在兜裏,慢慢地走了上來。
外面的陽光亮得刺眼,夏适希擡起手當作涼棚遮擋陽光,在白色陽光的照耀下,才發現自己的手上已經有些污泥了。
她蹙了蹙眉,繼續不緊不慢地在街上逛着,不遠處一個酒吧吸引了她的視線。
盡管身上沒帶錢,她還是走進了這家酒吧。
忽略了侍者禮貌的問好,首先找到衛生間,将手一遍遍地洗淨。
看着手上潔白細嫩的皮膚,上面還有顆顆晶瑩水珠,她終于松了口氣。
然後,她才恢複了先前那慢悠悠的神态,慢慢走進了大廳。
她從不在乎錢,即使那種東西被搶了,也不能改變她的心情分毫,她更想去取樂,讓自己快活一點。
在她去衛生間的功夫,酒吧的駐唱樂隊也來了,樂手們架起譜子和樂器,準備開始演奏今天的歌曲。
夏适希與前臺擦身而過的時候,前奏正好響起,她聽着那歌,覺得撥吉他的方式有些熟悉。
緊接着人聲開始唱,夏适希像被什麽東西喚醒了一般,驟然停頓。
……如此熟悉的嗓音,怎麽會……
她望樂隊那邊看去,便看到了那個突兀而熟悉的身影。
不是崔頌,而是……闫鑫。
果然。
看來,老師說得沒錯。
不過,她終究沒想到能在這種地方再次見到闫鑫,少女毫無猶豫幾個大跨步走到闫鑫面前想跟他眼神确認,二人之間只隔着低矮舞臺的攔截帶,正在彈唱的少年見到她,唱歌的音樂頓了一秒,伴奏也彈亂了幾分。
看到闫鑫眼底顯出慌亂的神色,少女好心地移開視線,坐到一邊喝着免費白開水,一邊聽他的演出。
一曲唱完,她才重新走向他。
少年低下頭。
異鄉異地,原先的同校社員再次相見,這次羞愧的卻是闫鑫——他不好意思讓學妹看見他沒有上大學,這幅樣子在酒吧裏賣唱。
而比起來,夏适希……聽說她已經成了艾月兒的詞曲創作人,他也在網上看到了那些消息,她現在的收入一定很好吧。
夏适希看着他頓了頓,雖然仍舊有着心裏的餘悸,想喚那個稱呼的感覺又泛了上來:
“少爺。”
與在學校相遇時不同,這次的稱呼,是釋然的稱呼。
“我現在已經不是什麽少爺。”
闫鑫低眸,一字一句地說。
“你這是什麽意思?”
“你看到了,就是現在這個意思。”
闫鑫聳聳肩,
“我沒考上大學,好不容易在前幾個月拿到參加一個音樂節目的資格,卻也落選了,現在只能在酒吧裏賣唱。”
“比起我……作為同樣有音樂夢想的人,你現在混得真的很好。”
他擡起頭。其實他前些日子也看到了那個熱搜,看到的時候,他簡直有點不太敢想象,大明星艾月兒的專屬詞曲創作人,就是先前學校裏那個特立獨行、每次遇上他總會錯開目光、沉默不起眼的夏适希。
在學校的時候,闫鑫生活在衆人追捧的光芒裏,身邊有許多兄弟,加上二人在不同年級,也一直不怎麽知道夏适希被孤立的事情,他只知道這個女孩每次遇見他都會刻意躲開,社團活動裏也都不怎麽說話,不過她的音樂天賦很好,尤其是作曲方面,因此,雖然音樂社員普遍要求外向性格,他還是把她招進了社團中。
“艾月兒的專屬詞曲創作人,真的就是你嗎?”
“是。”
少女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平靜。
“恭喜你啊,”闫鑫笑笑,笑容後面藏了些不好意思,“說實話,我真的有點羨慕,看來我們原先的音樂社團裏,只有你的成績最好。”
少女雙手插在口袋裏,無所謂地道:“沒什麽羨慕不羨慕的,都在追夢而已。”
闫鑫沉默。
夏适希抿了抿唇,過了半晌,終于還是問出了那個一直想問的問題:
“……梁雪呢?”
“你說什麽?”
闫鑫擡起頭,不明白她怎麽會知道梁雪的事情,然而少女卻插着兜,又把視線撇向別處,似乎不想解釋。
闫鑫暗暗嘆了口氣,為什麽每次這個學妹看他的時候都會錯開視線。他也不去追究她是怎麽知道的,或許因為在學校的時候他和梁雪關系就跟親密,那是她就已經看出來了吧。
抿了抿唇他道:
“她走了。”
“走了?”
夏适希揚眉。
“嗯,看我一個人在酒吧裏賣唱,既不掙錢又低人一等,就另找了個模樣好的大學生。”
闫鑫苦笑。
夏适希漆黑的雙眼望着他,沉默。
半晌,她心中一動。
“你等一下。”
她道。她本想掏出手機打電話,這才意識到手機已經被搶了,于是問:“可以借一下的手機嗎?”
闫鑫疑惑着把手機掏出給她:“幹嘛?”
夏适希沒再說話,本想打電話給艾月兒,但想到艾月兒現在可能在忙,于是打給秦銘。
“喂,King,咱們樂隊不是一直缺一個吉他手嗎,我替你找了一個,你願不願意見見?”
她猜想電話那頭的秦銘蹙了蹙眉:“吉他手?”
“嗯。”
夏适希看了闫鑫一眼,闫鑫聽着夏适希的話已經呆了,沒想到……這學妹一遇見自己就開始給自己安排工作?
夏适希收回視線,頓了頓,又問:
“嗯……另外,你能派一輛車來接我嗎?我的錢被搶了。”
“錢被搶了,為什麽不報警?”
她知道這回秦銘是真的皺起了眉。
夏适希緩緩吐出一口氣。抑郁症在心裏作祟,一想到還要打電話、跟那些不認識的陌生警察交談,她就覺得好麻煩、好恐懼、好累,有時候,她連張嘴的力氣都沒有,這種狀态正常人是沒法理解的。
她低低道:
“算了,就這樣吧,我不想報。”
那些錢,或許是個很重要的東西吧,但她不覺得,她覺得那些什麽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讓自己一直保持在開心的狀态。
可是對她來說即使是這種要求,也是奢求。
“我和Alice現在正在BJ,晚上才能到NJ,沒法派車去接你。”
夏适希眨眨眼睛:“我昨天晚上剛想好了一段特別棒的旋律,配了一段特別好的詞,我覺得那是我有生以來寫過最好的歌。要是沒有紙筆記錄下來,我恐怕就要忘了~”
電話那頭的秦銘沉默了三秒鐘,
“一個小時後有車會去接你。”
果然,一個小時後,一亮黑色轎車出現在了酒吧門口。
闫鑫與樂隊同伴和酒吧老板請了假後,就跟着夏适希來到了車邊。
夏适希拉上闫鑫上車時,少年還有些不知所措,少女明亮的笑容望着他:“好啦,快來吧!”
闫鑫這才慢慢上了車。
車子啓動了,坐在闫鑫身邊的夏适希忍不住望了他一眼。
她現在才發現,其實他也不是那麽遙不可攀,以前每次在學校遇到他,她都會躲得遠遠的,他是離她萬丈光芒的太陽,而她,是那個被所有人孤立的陰暗的角落。
然而現在,只要鼓起勇氣和他說話,她就會發現他其實十分謙和且平易近人。
看來,所有光環都是因為“喜歡”而賦予的,只要你與對方拉進平等距離,就會發現一個不一樣的世界。
司機說:“秦銘先生囑咐,先把你們拉到光泰酒店,他們晚上會到。”
“好。”
闫鑫的聲音有點緊張。
晚上,秦銘如約到了賓館。
“King,他就是那個吉他手。”
夏适希把闫鑫拉到秦銘面前,拍了拍他。
秦銘坐在椅子上,那雙犀利的眼睛沉默地望着他,鏡片反着光。
闫鑫咽了口唾沫,按緊了吉他弦。對他來說,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有機會接觸到真正在娛樂圈工作的人,如果這次真的試奏成功,那離他的目标也算進了很大一截。
“好,那你就先試着彈一小段吧。”
秦銘道。
闫鑫點點頭。
夏适希在一旁鼓勵道:“少爺加油。”
闫鑫沒再說話,修長的手指開始撥動琴弦,同時,緩緩哼着曲調。
他彈了一首難度适中的曲子,這首曲平時在學校夏适希也聽他彈過,算是他比較熟練的一首。
音是都彈對了的。
只是……在音樂中還差了些什麽。
夏适希沉默。
越彈,闫鑫似乎就越緊張,指尖也在不經意地顫抖,終于,有一個音色變了,她看到秦銘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眉頭。
闫鑫的喉結動了一下。
“停。”
秦銘擡起了手。闫鑫霍然停止彈琴,擡頭看向秦銘。
少年的額頭已盡是汗水。
秦銘嘆了口氣,擺擺手:“你的水平不行。”他直截了當地說,“磨練磨練再說吧。”
闫鑫張了張嘴,想反駁什麽,卻終究只有低下頭。
他自己也知道,這次發揮得并不好。
一旁的夏适希擡起眉眼。
她清楚闫鑫的水平,若是依着高中時,他的水平是絕對可以進艾月兒的樂隊的,只是,經過了這幾個月在社會中,或許他已經被磨滅得沒有鬥志、變得容易緊張,如今這種吉他水平,距他在高中時已經相差很遠了。
樂壇是個殘酷的世界,秦銘不可能讓這種吉他手進入自己的樂隊。
“你請回吧。”秦銘轉過了身,就這樣下了逐客令。
闫鑫深吸一口氣。
“少爺,對不起。”
夏适希趕忙走上前,咬咬嘴唇說。還是讓他失望了,她讓他又一次碰了壁……
“沒事,你不用道歉,謝謝你給我這次機會。”
闫鑫回身,回給她一個微笑。說罷,轉身離去。
夏适希躊躇了一下,再次喊住将要離去的他。
闫鑫的腳步頓住。
“少爺!”
只聽少女清亮而不甘的聲音響在他背後,
“……一定要加油啊!”
畢竟,你可是我曾經那樣那樣喜歡過的人啊。
闫鑫微微頓了頓,點點頭:“我會的。”
他的聲音如往常般堅定低沉,背影似乎又變得孤傲高大起來,變成那個學生時代,不顧一切,放縱自我追逐夢想的“少爺”。
闫鑫離開了。
闫鑫走後,秦銘面無表情地看夏适希:
“他是什麽人?就他這種水平,也能招進我們的樂隊嗎?”
夏适希有點着急:“不是這樣的,他先前在學校的水平是絕對夠得上樂隊的門檻的……”
“是嗎?”
秦銘鏡片後面閃着光,“那就怪他自己喽。”
“夏适希,我知道你有同情心,對于失意中的人,總是好心想幫他,但下次,給樂隊找人還是要經過正規檢驗,別把什麽人都帶來。”
他嘆了口氣道。
唉,自家這個詞曲創作人,還真是像小孩子一樣天真善良,這個樣子進入樂壇,真的會好嗎?
秦銘搖搖頭。
夏适希垂眸,悶悶地道:“我知道了。”
秦銘抿了抿唇,也沒再說話,想起夏适希上午叫他來的目的:
“對了,你不是說要有新歌寫出來嗎?”
他轉過身,直接拿了紙,遞到夏适希面前:“別浪費時間,寫下來。”
夏适希深吸一口氣,也不再廢話,接過紙坐在桌前。
随着音符和漢字在筆尖流暢地淌在紙上,不出半小時,一出妙曼的曲子誕生。
秦銘拿起紙一看,卻愣住了。下一刻,他的瞳孔收縮,手指微微顫抖起來。
夏适希從沒看到他這樣激動過,而後便聽他道:
“不錯。完美的填詞、極其出色的旋律……這果然是你有史以來寫過最好的作品。如果我判斷得沒錯,這首歌将會迎來史無前例的大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