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二十九章
“夠了！”
崔頌緊捏雙拳低喝，崔宇蒙也是很少看見崔頌發脾氣，愣了一下，随即挑了挑嘴角。
“好吧。”
少年眼中寫滿了不甘的神色，随即深深看着夏适希，
“适希姐姐，上次對你說的話，你可要想明白了。”
随即，雙手插兜，背對着二人離開了。
“他這是……”
崔頌看着他的背影，猶豫着。
“別理他。”
夏适希撇撇嘴，拉着崔頌離開了。
接下來的路程裏，雖然夏适希在努力活躍氣氛，但是心裏仍隐隐有低落的預感，崔宇蒙，也許會是她致命的敵人。
“高考的事，你還準備去嗎？”
要分別的時候，崔頌再次問她。
夏适希插着兜：“哥哥，我不想再說第三遍。”
“那你知道你若是不去高考，你父母會做出什麽來嗎？”
“我媽說過，我不去高考就把我趕出去。”
“那你還……”
“我無所謂。”
夏适希聲音冰冷地打斷他。
崔頌看着她，似乎有好多話想要跟她說，但看少女堅決對抗的模樣，最終作罷，只剩下他的嘆息融化進夕陽裏。
夏家。
電話響了起來，崔芸接起電話：
“喂？哎，老師，老師您好……”
“夏适希媽媽，”
略顯冰冷的女聲斷斷續續在崔芸耳邊說着，
“……是的。如果夏适希再不報名，就沒有高考的資格。”
崔芸抓緊電話的手顫了一下，才道：
“好的老師……嗯，麻煩您。”
班主任在那邊挂掉電話，崔芸長出一口氣，恍然似的環顧四周。
“夏适希……這個夏适希……”
此刻，崔芸心中滿是女兒的身影，
如果她再不報名，就沒有高考的資格……這怎麽行……将來會被親戚們笑話，她自己也會在這個家庭擡不起頭來的。
半晌，擡起頭來，一個人的身影在她眼前閃現，仿若于絕望中看到了光芒。
崔頌！
崔頌一定可以去勸夏适希報名的！
想當初，簽星樂公司那張合同的時候，就是崔頌勸夏适希好好學習的。
她雖然不知道衆多親戚裏，夏适希為什麽唯獨跟崔頌走得近，但崔頌，一定對夏适希有特殊的作用！
想到此，崔芸慌忙撥打了崔茹的電話。
“喂，二姐，您好，我是崔芸。”
聽又是崔芸，點還那頭的崔茹就氣不打一出來，她直覺崔芸打這個電話沒好事，
“幹嘛？”
崔茹略顯硬冷地問。
“我……我想找一下崔頌。”
“找崔頌？”
電話那頭崔茹的聲音一下幾暴跳了起來，“我跟沒跟你說過讓你們家遠離我們家孩子，你還想找崔頌？”
崔芸沉默了片刻：“适希這孩子執意不報名高考，我不想眼睜睜看着孩子毀了前程，我想讓崔頌勸勸她。”
“她自己不報名，跟我們有什麽關系？不行不行。”
崔茹連連擺手。
實際上她也是等着看笑話，夏适希一向不聽大人勸被，下次家庭聚會上，崔芸就會丢面子，而她家崔頌，就會一直是衆人孩子的榜樣。
見崔茹不同意，崔芸只得挂了電話。
定了定神，她一個電話打給崔泰。
電話是葛入文接的，崔芸說明來意後，葛入文才把電話轉給了崔泰。
畢竟是親外孫女，崔泰也擔心孩子沒有前程，思量半晌最終發了話：“讓崔頌去勸夏适希吧，有什麽事，我盯着。”
“好，謝謝爸。”
有崔泰的命令，崔茹不敢不從，崔芸放心了，挂了電話。
即使讨厭夏适希，崔茹也不敢反抗崔泰的命令，終究默許了崔頌去勸夏适希。
夏适希第一次主動接到崔頌的電話。
“你有時間嗎？我們出來玩。”電話那頭的崔頌問道。
夏适希自然知道崔頌打電話叫她來是為什麽，不過她喜歡和崔頌待在一起的時光。
“好啊。”夏适希笑起來，“我們去琴房好不好？”
“……随你便。”
崔頌那頭倒是沒有什麽興致，一聽就不是真的想約她出來玩的，不過夏适希也不在意，她和崔頌約定在那條小徑見面。
“你知道我叫你來是因為什麽嗎？”
到了約定的時間——那是一個灑滿夕陽的時候，崔頌站在了夏适希面前。
這正是當初崔頌送夏适希上學的那條小徑，在這條小徑裏曾經發生了太多的事情。
“什麽？”夏适希還想着試探地岔開話題。
“高考報名……”
果然，他一說了四個字，夏适希便蹙起了眉頭。
“你還是來勸我的嗎？”
他抿唇。
少女微微握緊雙拳。
他們可真是了解我啊，竟然派了你……
不過，經歷了上次的事後我已經明白了，即使是你，我也不會再妥協。
看着夏适希堅決地表情，他蹙着眉頭，握緊雙拳直到血管突起。 “夏适希，你為什麽就不能妥協呢？”
“我說什麽就是什麽，絕不會有半點妥協。”
她背過身，一字一句。
崔頌頹然嘆出口氣。
沉默了好一會兒，她轉過身：
“哥哥，不要說這些不開心的事情了，我想去彈琴。”
少女又轉過身，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崔頌很想再說，但他又不忍傷她的心。他搖搖頭，這個小丫頭就會抓住他的弱點，她知道他會由着她，而他也只得由着她。
“哥哥，我們去彈琴吧。”
夏适希走上前，拽住崔頌的胳膊輕輕搖晃，崔頌剩下想勸她的話就這麽被咽回了肚子裏。
“……好吧。”
他道。
或許，他真的勸不動她。
在去琴房的路上，崔頌沉默地想。如果……
……如果她真的要離開，那能和她多待一會兒，也好。
崔頌和夏适希去了琴房。
那是這座城市的一家公共的琴房，夏适希經常去，可崔頌是第一次去到這裏。
兩個人一進去，陽光灑滿了房間，少女在裏面輕盈地跳躍。
“你經常來這裏嗎？”
崔頌看着她歡快的身影，問。
“對呀，每次學校的琴房用不了，我就會來。”
說着，少女走到琴凳旁，
“我們來把上次的曲子彈完吧。”
“可我不會彈鋼琴。”
崔頌說，不知道聲音有沒有遺憾的味道。
“沒關系，我教你啊。”
少女拉起崔頌的手。
“這是do，兩個黑鍵對應就是。”
她纖細的手指拉着他按過琴鍵，崔頌的手被她握着，柔軟的觸感彌漫在手心，不知為什麽，他不想抽開。
“這首曲子很簡單，我們一起彈。”
她帶着他敲下第一個音符，兩個人的手覆在一起，她輕輕按着他的手，手背上的觸感柔軟。
少女的呼吸就在他耳畔，她離他很近，崔頌慢慢地呼吸僵硬，音樂也從開始進入高潮。
激烈的旋律過後，崔頌猛然抽回手。
“夏适希……這樣，不太好吧。”
崔頌臉色僵硬，他別過頭，聲音裏聽不出什麽情緒。
她愣了一下，随即低下頭，臉有點紅。
少女長長的睫毛在眼睛上遮蔽出一片陰影。
“對不起，是我疏忽了。”
她最終輕聲道。
崔頌還是受不了這樣親密的姿勢，在他心裏，她和他就只是兄妹關系。
崔頌望着她，心裏卻覺得有點抱歉。
也許夏适希也沒想什麽，她只是想帶着自己彈鋼琴而已。是他自己多慮了。
當時崔宇蒙說他和夏适希之間有不一樣的東西，他之所以那麽急着否認，是不是因為自己心裏……對夏适希也有些不一樣的感情？
崔頌心裏很亂，但是思考片刻，承認了這個事實。
是的。
這段時間夏适希一直陪在他身邊，連他自己也覺得，她和其他人是不一樣的，這當然不是什麽男女之情，而是某種特殊的情感聯系。
她一直陪着自己安慰自己，令他們之間，産生了某種叫羁絆。
……羁絆……嗎？
他擡頭看她，第一次感覺到少女垂頭喪氣悶悶不樂的情緒。
他重新拉住她的手。
“沒關系。”
他搖搖頭，安慰道。
她卻再也不敢抓住他的手，只是被動地被他拉着。少女嘟着嘴，不再說話。
看來自己把她的心傷了。
崔頌心裏十分抱歉。
“我們重新彈。”
他這樣說着，同時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将她拉回鋼琴旁。
夏适希穩住了心神，勉強點點頭，帶着他重新彈奏，卻怎麽也回不到先前的狀态了。
彈到一半，她才終于驀然停下。
一瞬間她回視他，夕陽裏，他的視線仍是先前般平暖，卻多了一絲隐藏的漣漪。
塵埃漂浮在空氣裏。
這個對視，雙方都蘊涵了不同的感情在裏面。
卻有多少話，未曾說出口。
崔頌望着她的眼睛。
她的眼神是那麽堅定，像小鹿般可愛。陽光照得她的瞳孔發亮。
她很漂亮，是他這輩子從未見過的靈動，她那不為人知的才華和天賦，将在衆人的反對中慢慢發出光來。
她有衆人沒有的感悟，有對生活的熱愛，卻一次次被人阻礙。
他有一瞬間地恍惚。
“哥哥，我們回去吧。”
夏适希首先道。
崔頌點了點頭，看時間也不早了，便和她離開了琴房。
兩個人要分別了，她卻還沒有走，似知道他還有什麽話要對自己說。
夕陽裏，崔頌靜默地插兜站着，聲音有種無可奈何，
“夏适希，”
他鄭重地叫了她的名字，語氣如此沉重，和以往的任何時候都不同。
她知道，他對她的祝福，是她在這個城市唯一的溫暖——
“自己珍重。”
無論她有多麽不想住在這個城市，她都是想念崔頌的，但今天崔頌給了她祝福，她便覺得已經足夠開心和滿足了。
她想。
所以，在回到家時，她已經不在乎什麽了。
崔芸叉着腰走到她面前：
“夏适希，已經高考報名了，今天是報名的最後期限，你不會不知道吧。”
她把女兒按到電腦面前：“這是報名的信息，你馬上填了！”
夏适希的手一動都不動，崔芸死死地按住她，她的手臂卻硬得像冰。
“崔家不允許有人像你這樣不學無術，你若執意不報名，今天起，滾出這個家門！”
崔芸雙手顫抖着，打開家門指着外面。
“好。”
夏适希靜靜地說，她轉過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她從衣櫃裏拿出了一個大行李箱，裏面是早已經收拾好的行李，她就這麽拖着行李箱站在了崔芸面前。
崔芸根本就沒有在家裏見過這個行李箱。這麽說……這個行李箱，也是她自己買的？？她已經被氣笑了。
“我已經年滿十八歲，擁有獨立生活的能力，從此以後，我離開這個城市，不會再花你一分錢。”
夏适希卻表現得很冷靜。
其實這事說起來很心酸，這個場景她已經在腦海中模拟很多次了。
“我要告訴你的是，今天，不是你把我趕出去的，而是我，自己要離開！”
說完這句話，她就拖着行李箱直直下了樓梯。行李箱磕磕碰碰，在樓梯上颠簸，但她沒有顧忌，只顧向前。
崔芸的怒喝聲還在身後，但她沒有去管。
夏适希走出了樓道，外面已是滿天星辰。
秋天的風，吹得人眼角發幹流淚。但她不想流淚，因為她已經哭了太多次。
她拖着行李箱，在寒風的巷子中走了起來。
她沒有想過要去哪兒，只是漫無目的地行走。她也不擔心這個問題，沒有人告訴她去哪兒，天上的星卻可以指引她前行。
這次，她是真的要遠行了。
從此以後，要去哪兒，未來的路怎麽走，她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
只不過，有一件事她知道。
她，很想崔頌。
很想很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