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章
,臉也憋得通紅,他似乎急着去趕火車,一邊撿,一邊喘息着看時間。
那個農民懊惱地撿着行李,額頭上汗水大滴大滴地滾下來,臉也憋得通紅,他似乎急着去趕火車,一邊撿,一邊喘息着看時間。
帆布鞋輕輕地踏到他面前。
然後,那農民疑惑擡頭,就見一個清瘦的少女蹲下來,沖他微笑:“我幫你撿。”
夏适希的手剛剛觸碰到一件衣服,卻猛然被一聲大叫打斷。
“不用!”
那農民漲紅了臉,對她如是說。
她愣在原地。
他的模樣很沮喪,大口大口地喘着氣,似乎她幫了他,他就再也扛不起那袋行李。夏适希忽然明白他在告訴她:即使他陷入了困境,不用別人的幫忙,自己也能做到。
那農民慌忙把東西塞進帆布袋裏,抱着,逃似的走遠了。
夏适希恍然擡頭,這才發現,周圍來來往往的人都在漠視着他。
每個人,都在為自己的生存奔命罷了。
這裏有着追逐的生命氣息,也有着她所不喜歡的繁忙與冷漠。
她嘆了口氣,心髒卻突然縮緊。
因為,看着碌碌的人群,她好怕有一天,自己也會深陷其中。
我一定不會被這個世界所掩埋。
十八歲的少女咬唇,默默想着,堅定地拖着行李,向角落裏一個空座位走去。
眼前都是橫向而行、來來往往的乘客,她向前走着,人流漸漸在身後散去,中央,卻有一個極為顯眼的身影,奪去了她的視線。
即使是在衣着普普通通的人流中,那俊逸的身影也如鶴立雞群般引得人頻頻相顧,他似乎已等在那裏很久,就是為等待夏适希而站在那裏的。
是崔頌。
人群的另一頭,崔頌沉默地看着面前的夏适希。
她的容貌比以前更加憔悴,身子也更加瘦弱,但是她的眼中,卻有着前所未有的光芒,那是獲得自由之後快樂的光芒。只是那目光中仍有一絲牽挂。
她在牽挂誰?
是不是還在留戀那個不可言說的人?
崔頌沉默地向她走了過去。
少女在看到崔頌的那一刻,內心的防線仿佛在那一剎那決堤。
崔頌!
崔頌……
她心裏默默呼喊了幾聲,突然控制不住地大口大口呼吸,喉嚨仿佛憋不過氣來,好半天,她才仿若從嗓子裏擠出細弱而顫抖的音節:
“哥哥……”
我最愛的哥哥。
“夏适希!”
崔頌古井不波的眼神動了,他走到她面前,緊緊握住她的肩:“夏适希,你還是要走嗎?”
少女卻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她承受不住般地彎下腰,抓住他的手:
“你怎麽會來,你怎麽會來……”
她喃喃說着,心裏被不知所措的欣慰填滿。
崔頌暗嘆口氣,回握着她的手。
其實她不知道,在得知親戚們的消息後,他便直接趕往了火車站,甚至都來不及請假,這是他第一次這樣緊張冒失,因為他害怕見不到她。
不知為何,心裏那份蠢蠢欲動的不舍,告訴他,他應該去看看她、要去追她,哪怕是見上她最後一面。
崔芸急打電話問崔頌,覺得他可能知道她在哪兒,說她前往了火車站。他知道,夏适希和父母之間的種種糾纏,總要有個了斷,他知道,總會有那麽一天,她會帶着行李離開這個城市。
但這一天來得有些猝不及防,對他而言,他甚至不希望它的到來。他已經感覺到他們之間的羁絆,是不能被這樣輕易地割裂的。
不過不管怎麽說,他終于等到她,崔頌心裏也松了口氣。
“夏适希,你真的要走嗎?你要去哪兒?”
他蹙眉看着她。
他猜想,那個殘陽如血的黃昏,少女沮喪地走了,她一個人要承受多少不堪和痛苦。她一定想不到,他,在等她。
“我已經拜托Alice在GD省租了房子,那裏是她的家鄉,她們家也有人能接濟我些許。”
已經冷靜下來的夏适希靜靜說。
崔頌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
什麽GD?什麽房子?難道這還比得上家重要嗎?
他不想讓夏适希走,也不理解夏适希為什麽要走。他不明白,這個女孩,怎麽就那麽叛逆呢?有什麽東西,偏要追尋不可?,臉也憋得通紅,他似乎急着去趕火車,一邊撿。
他抿了抿唇。其實在他心裏,還有很多話沒有跟她說。他沒有告訴她,他不想讓她走,因為在他心裏,也是舍不得她的。
“夏适希,你回家吧。如果你好好認錯,家裏人都會原諒你,也沒有人會怪你。”至少我……至少我,不會怪你。
然而少女搖搖頭。
她看向他的眼神清澈堅定:“這是我的理想,我要去追尋自己的路。我不會再回去。但是……”
她的語氣柔緩下來,似乎又在喘息着艱難說道,
“哥哥,你來看我,我很高興,真的很高興……”
即使她處在逆境中,但她在微笑,能看到崔頌,是她發自內心地開心。
她眼角閃着晶瑩的淚,崔頌不知怎麽心裏一疼。
“哥哥,可以抱抱我嗎?”
少女擡起濕漉漉的眸子,企盼地望着他,她小巧的鼻尖發紅,眼睛裏閃着讓人憐愛的光。
他幾乎是毫無猶豫地,給了她一個擁抱。
她這番話語,不過是一個奢求。她根本沒想過崔頌會抱她。
然而現在,她無預兆地跌進那個懷抱裏。
伏在崔頌懷裏,夏适希忽然覺得前所未有的溫暖和安定,仿佛所有的痛苦被洗劫一空,自己所受的孤獨之苦和這個擁抱相比也算不了什麽。
崔頌,我愛你。可我不得不離開。
她在心裏說。
崔頌将夏适希擁在懷裏的那一刻,自己也
如此瘦弱的身軀被他抱在懷裏,他永遠忘不了,仿佛有什麽東西撞擊着他的靈魂,
是那個夕陽她帶他唱歌的時候嗎?
那個女孩,在他胸前哭的時候。
他來看她,是他不願兩個人之間剛剛萌生的萌芽,就要斬斷了。
片刻後,他松開她,扶住她纖弱的肩膀正視她:“夏适希,到了GD,記得給我通電話。”
他鏡片後面的眸色一片鄭重,她揚起嘴角,點了點頭。
“到點了,火車該走了。”
卻是她先說出了告別的話。
崔頌沉默地點點頭。
少女拉起行李,
崔頌跟着她走到站臺。
站臺上人很多,已經有人拉着行李,排隊檢票登車。
夏适希去了隊伍末尾排隊。
崔頌站在隊伍之外,雙手插兜,眼鏡後墨般漆黑的雙眼望着她,沉默着。
還有兩個人,還有一個人……到她了。
登上車的那一刻,她沖他揮手:
“哥哥,我走了,再見。”
平淡簡單的話語,卻蘊含了夏适希多少想說而未說出口的話語,
崔頌終于長嘆一聲點點頭。
少女的身影消失在車門口,他的內心填滿了糾結。
她只有十八歲,她能去哪兒呢?一個女孩孤身去陌生的省份,有沒有生活閱歷和能力?她那麽單純,被人騙了怎麽辦?
他目送着少女的身影登上火車,視線一直沒有離開。
車廂裏,夏适希找好位子,靠窗坐下。
汽笛聲響起,列車要啓動了,伴随着列車員溫柔卻略嫌冰冷的聲音,BJ的一系列生活場景恍若隔世般悠遠着從她腦海中遠去。
景色在窗外掠過。
那是一片田野,在春天的輕風裏,鮮嫩的綠草跳動着。
夏适希的心也仿佛被牽動,不禁輕輕揚起唇。
從此,她再不要被父母束縛,要去追尋自己的新天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