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餘澤第一次見到珞珞的時候,她正被人摁在地上,往死裏地打。
那是八月份最炎熱的酷暑,世界都被烤成了不切實際的虛幻畫面。
餘澤站在醫院門口,等着拉生意。
餘澤是幹殡葬行業的,不是殡儀館那種體面的單位,殡儀館還有編制呢。餘澤只是個開喪葬店的,開着個面包靈車,哪兒有人死了,他們就去把人給拉上路。
大夏天生意最好,因為人屍體擱不住。
醫院門口生意又是最好的,不然醫院門口開靈店的放眼望去整條街都是。
不過餘澤沒錢,醫院門口的門店都太貴了。
所以他只能每天都蹲在醫院門口,等着攬生意。
旁邊蹲着的那個胖子,叫隋空。道上都叫他“隋胖子”。
餘澤是站在醫院門口,耳朵上銜着一根煙。他不太抽煙,但是幹這一行誰不學着抽兩口?
黑色T恤外,套了件白色的襯衫,邊緣垂在腰兩側。這天實在是熱,後背都被汗水泡透了。
“水哥,”胖子蹲在地上,用腳趾撚着地上的石頭塊子,眯眼看前面的大太陽,悶悶道,
“安子怎麽還不回來啊!”
“都餓死了!”
水哥就是指餘澤。
Advertisement
餘澤名字裏有水,加上他長的實在是俊,人送外號“臨城水哥”。
餘澤眯了眯眼,掐着腰的手往後一撩,把襯衣一角撩了起來。
精壯的腰上,全都是汗,一顆一顆往下滾,挂在紋路清晰的肌理上。
“回來了。”餘澤忽然擡頭,往西邊路口揚了揚下巴。
一輛破舊的五菱面包車,搖搖晃晃飛馳而來。
車停在了他們面前,身後蹲着的幾個弟兄,都跟着站起了身。
開車的成安從駕駛座上跳了下來,拉開面包車的大門。
上面用藍色塑膠紙貼着“餘水殡葬”四個大字。
“啪——”
門被扔上。
一大包盒飯被提了出來。
胖子連忙拆開,拿出來的第一盒就先給了餘澤。
幾個人狼吞虎咽蹲在水泥牆邊啃飯,都是大魚大肉的。餘老板出錢。店裏雖然窮,但是對待弟兄們的夥食,絕對不會将就。
餘澤一個人站在圈外,拿着筷子吃飯。他掰開那一次性筷子,将上面的刺劃掉,然後把塑料薄膜疊整齊了,放入到塑料袋裏。
餘澤這個人,看着實在不像是從地溝裏走出來的三教九流混子。他身上有種富貴人家的貴氣,就算穿着十塊錢一件最落魄的大汗衫,都能給穿出來貴公子的感覺。
可惜就是這麽個人,是個狠角兒。一雙薄情眼,看誰都是要命。
胖子吃完了全部的飯,嫌棄今天的肉少。
成安撇他,“今天數你的肉打的最多!”
胖子盯着成安飯盒裏那幾塊鹵牛肉看了半天,這段時間太忙了,天天起早貪黑,他确實太累,餓得慌。天又熱,整個人都累瘦了一圈。
餘澤端着盒飯,走到了一圈人間。
蹲在了胖子面前。
“不是——水哥!水哥!你別這樣!!!”
胖子尖叫了起來,因為他看到餘澤居然把所有的鹵牛肉都給了他。
“水哥!我夠了我夠了!我夠吃的!”
餘澤的壓迫感很強,別看胖子一身橫肉,身寬體胖。可打架未必是餘澤的對手。
整個臨城都找不出來第二個能打的過餘澤的人!
餘澤站起身,手掐着胃。
“我不吃。”
“你吃吧。”
胖子看了眼他的手。
“……”
“哥,你又胃疼?”
餘澤端着盒飯,搖了搖頭。
“快吃吧。”
“吃完了還要等生意。”
“……”
“哦,好的。”
……
太陽往旁邊移了移。
對面有倆弟兄在醫院大門口,蹲在地上,筷子插在盒飯泡沫上。
正竊竊私語地盯着醫院大門裏面,說着什麽。
醫院楊柳樹裏,陣陣傳來一些撕心裂肺的争吵聲。
“今兒這是怎麽了。”餘澤下巴往牆內一指,問隋空。
隋空道:“謝家,城裏那個謝家。”
“當家人不是死了嘛。”
“一堆親戚正在瓜分謝氏夫婦的財産。”
胖子:“他們有錢人就是會玩。”
餘澤眯了眯眼。
胖子擡起頭來,看了看往前走的身影。
“哎——哥!哥哥哥!”
“你要去看熱鬧?”
餘澤不是個愛湊熱鬧的人。
但城裏謝家,的确是個大家族。
掌門人謝遠行居然死了。
整個臨城都鬧得沸沸揚揚。
兩個隊蹲在門口柳樹下的弟兄見餘澤來,趕忙站起身。
餘澤将手裏筷子往盒飯上一插。
“水哥。”
“……”
醫院中央花壇位置,鋪的是水泥地。大夏天太陽很曬,中間兒也沒有個陰涼擋着。放眼望去水泥地都要軟爛了,熱脹冷縮裂開好多條縫,一堆沙子鋪在上面。
餘澤眯了眯眼。
一大堆穿着隆重黑色衣服的男男女女,胸口前戴着白色的方布花。
謝家是臨城最有權勢的家族,當家人死了,确實有夠隆重的。
“那姑娘,是謝遠行的閨女?”餘澤問。
胖子往前一瞅。
站在那一群黑色衣服大人之間的,是一個穿着很不合身黑色連衣裙的小姑娘。
小姑娘紮着一條長長的辮子,皮膚白白的,站在臺階上。大大的眼睛哭的很腫,雙手裏抱着一個大大的盒子。
那是她爸爸媽媽的骨灰盒。
胖子點了一下頭,
“可惜了啊,可惜了。”
“謝家的獨苗。”
“一場車禍帶走了夫妻兩個人,一夜之間爹娘全沒了。”
餘澤看着那丫頭。
真的很小一只。
臉上都還帶着一些嬰兒肥。
因為哭泣的緣故,嘴唇略微顯得蒼白。
小姑娘抱着沉重的骨灰盒,聽着對面大人們在吵吵鬧鬧。
每一個人眼裏都含着刻薄,冷漠。謝氏集團是謝遠行夫婦一手創建起來的,幾年就做到臨城龍頭位置。
早已落魄的謝家,也靠着謝遠行這一支,重新振作。
那些曾經對自己那麽疼愛的伯父叔叔們,一夜之間像是全部變成了陌生人。小小的謝珞珞,全然被吓傻了。
爸爸媽媽再也回不來了,自己也被大伯他們拽着,警察局派出所法院一家家去。
珞珞想要蹲下來,因為骨灰盒實在是太重了,承載了爸爸媽媽兩個人的歸宿。她站在臺階上,腳底下的鞋子還是那天出車禍時穿的。白色的皮,已經變得髒兮兮。她把爸爸媽媽抱在懷裏,小小的胳膊往下一放。
……
餘澤轉過身去。
“他們家喪葬是不是已經辦了。”
胖子“害”了一聲,
“謝家,怎麽可能沒辦!”
“水哥想攬他家的生意?”
餘澤沒說話。
胖子讪讪一笑,
“我是說,謝家那種地位,喪葬肯定看不上咱這種下三濫六的。”
他說的是大實話,餘水喪葬,接單就沒接過小康家庭往上的。
畢竟再往上那都是體面人家,他們都是下三濫走出來的人,給人辦後事,別人家瞧不上。
餘澤把耳朵後的煙摸到嘴角,咬着。
準備離開。
忽然,就聽到胖子慘叫了一聲。
“哎呦……”
“……”
餘澤又把頭給扭了回去。
只見胖子抱着臉,目瞪口呆往醫院花壇方向望去——
還是剛剛謝家的小姑娘。
這次小姑娘不站着了。
整個人卻趴在了臺階對面的水泥地上。
看樣子是一不小心磕倒。
然而手中的骨灰盒,也給摔了出去。
那骨灰盒的蓋子沒鎖,是敞着的。
骨灰盒砸在了地上,蓋子向下叩着。裏面的骨灰嘩嘩啦啦全部撲了出來,灰茫茫白花花撲了一地。
這看着可真的,又心疼又瘆人。
死人的骨灰撲出來,周圍人當然是驚吓了一大跳。
小姑娘趴在地上,不知所措的。
周圍的空氣一下子就火/藥味拉滿。
“啊————”
最近的一旁,站着的打扮精致的一位女子,忽然拎着手上被揚上了骨灰的裙擺,尖叫了起來。
“有病啊!!!”
謝珞珞想要爬起身。
去将散落的骨灰,抓回去。
下一秒,那位被濺了骨灰濺髒了衣服的女子。
擡腳。
就把小姑娘給踹向了一邊。
死人的東西,到底有多麽不吉利。
也別管,這剛火化了的屍骨,活着的時候身份有多麽的高貴。
珞珞蜷縮在地上。
小表姐的那一腳,高跟鞋踩着肚子。
疼得她都抓不住爸爸媽媽的骨灰。
旁邊其餘的親戚也都聞聲,趕了過來。
有人踩到了灑在地面上的骨頭。
嘎吱一聲。
喊叫聲此起彼伏。
一時間,對于財産的鬥争暫緩熄滅,那夏日的燥熱摩擦出來的暴躁,一個一個都憤憤看着眼前蜷縮在地面上的遺孤。
珞珞聽到了骨頭碎裂的聲音,随即就要爬起來,爬過去。那是她的爸爸媽媽,那是最最愛她的爸爸媽媽……
有人嫌棄她,又是拳打腳踢,又是扇巴掌。
往死裏折磨。
“你都成了孤兒,怎麽還這麽纏着人!”
“父母的骨灰都保管不好!哎喲那我們還能再給她辦一個骨灰盒?”
“那這骨灰,你來拾起來,放回去?”
“別別別,我家今年走黴運,不能再沾這晦氣的東西了——”
“要不這丫頭就這樣了吧,大哥大嫂的……也別管了,這丫頭不是注銷戶口了嗎?趕緊兒給送福利院去,克這個克那個,再待在這兒再克咱們啊!”
“……”
餘澤看了一會兒。
小姑娘終于爬了起來。
紅着眼圈。
渾身上下全都是傷。
膝蓋被摩擦出好大一塊的青紫,地面上的沙土貼着那些傷,很快就流了膿水。
她蹲在那片灰白的骨灰前,抱起摔爛了蓋子的骨灰盒。
忍着眼淚,将那些骨頭碎塊。
一顆顆,拾進盒子中。
骨灰盒蓋子上,爸爸媽媽的照片,正在對着她溫柔地笑着。
“水哥……”
“……”
謝珞珞在撿骨頭殘渣時,旁邊的親戚都嫌棄地把她給繞出來一個圈。大家都已經争遺産争的疲倦厭煩,現在骨灰又灑了。
都不太想待下去。
餘澤走過去的時候,謝家的人就已經全散了。
謝珞珞被扔在那裏。
沒有親戚收養,看樣子是要丢福利院了。
也真是慘淡。
父母活着的時候,是被寵上天的小公主。
父母一走,人走茶涼。
餘澤有個不大不小的弱點,那就是心腸是真的好。
不然隋空一句“肉不夠吃”,餘澤就把他的肉全部倒給了他。
也可能,是珞珞狼狽的身影,讓他想起了一些久遠的畫面。
餘澤走到了珞珞面前。
小姑娘一顆顆撿着父母的骨頭渣子。
那盒子一看就壞掉了,不能下葬了。
“丫頭。”
他蹲下身,比小姑娘高大了近兩個塊頭。
謝珞珞擡起頭,淚汪汪的眼睛裏,全都是疼痛與傷。
餘澤沉默了片刻。
伸出手,接過了她的骨灰盒。
謝珞珞忽然手一緊,死死抓着盒子,不讓他拿。
“你不要碰我爸爸媽媽!!!”
五歲的小孩兒。
力氣又能有多麽大?
可就是在死死抓着。
甚至都不顧,指尖上被剛剛的地面摩擦出來的血。
餘澤皺了皺眉。
看着那些燒過後的骨灰,腐蝕着她的傷。
“丫頭。”
餘澤見她還是不放手,也硬着臉。
指着那些骨灰,一字一句道,
“骨灰這東西,是不能夠用手直接碰的。”
“會燒皮膚。”
餘澤:“你要是信得過,哥幾個幫你把你爸媽的後事給辦了。”
“我們是專業團隊。”
“……”
“……”
“……”
顯然,這姑娘年紀太小。
啥也聽不懂。
餘澤又看她撿了一會兒,煩悶地還是點燃煙抽了一口。
珞珞撿啊撿啊撿。
終于。
被骨灰燒了一下手指。
“嗚……”
她哭了起來,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爸爸……媽媽……爸爸……媽媽……”
“你們回來吧,你們回來吧。”
“珞珞再也不惹你們生氣了,珞珞再也不調皮搗蛋了。珞珞會乖乖喝牛奶,珞珞會乖乖吃胡蘿蔔丁。”
“媽媽……”
小姑娘哭得稀裏嘩啦。
餘澤煩躁地煙都抽的難受。
一聲接一聲,摻雜着娃娃的奶音,可是就是那麽的讓人揪心。
終于,餘澤抓了把頭發。
彎下腰,抽走小丫頭手裏的骨灰盒。
趁人沒回神,把那半大的身子給扛在了肩膀上。
“胖子!!!”
隋空:“诶!”
餘澤一指那地上的骨灰,又把盛了一半的骨灰盒,壓在了隋空手裏。
“抄家夥。”
“叫幾個弟兄來,幹活!”
“……”
隋空:“喲!好嘞!!!”
謝珞珞終于反應過來。
自己——遭“綁架”了!
她瞬間開始蹬腿,害怕地大喊大叫起來——
“你放開我!你放開我——”
餘澤被她踢到了胸口。
一陣悶痛。
謝珞珞哭鬧的厲害。
他幹脆手指一掐。
掐中了穴位。
把人給弄暈了過去。
世界瞬間安靜了下來。
餘澤把謝珞珞扛到車上去,扔到後車座。這個時候胖子他們也都打掃完畢,把謝氏夫婦的骨灰清理好,放在專門的盒子裏。
生前那麽人高馬大、身份尊貴的人啊。
到頭來就只剩下這半捧殘缺不堪的灰。
“哥,你打算、怎麽辦?”胖子指了指丢暈在後車座的小丫頭。
餘澤看了眼那零散的骨灰,又摸了摸煙。
半晌,他抽了一根,別在耳朵後。
手扶上了方向盤。
“……”
“把這丫頭父母的後事給辦了。”
胖子:“哥,這不好吧。”
“謝家好歹也是大戶人家,當家人的喪葬,咱們這種來給辦……?”
餘澤透過後視鏡,看着反光中珞珞蜷縮在座椅靠墊上的小小身影。
“你看那丫頭她親戚是想給她爹她娘辦葬禮的樣子?”
“……”
隋空:“……”
“诶!好!”
隋空:“那……咱給辦完了,這姑娘……咋辦?”
餘澤啓動了車,又把煙給拿了回來,咬在嘴角。
“送福利院去。”
……
……
……
*
謝家人确實沒有再出現。
餘澤把珞珞父母的骨灰給帶到了市裏的公墓,辦了個簡單的葬禮。
工作人員和餘澤都熟,一聽說這是謝家的獨苗,更是不少起了同情心。
“費用……水哥你折半吧。出門攬個活,還碰上這種兒事。”
餘澤給墊了錢,把小姑娘的父母送入了土。
小小的蓋子一蓋,盒子上,就只剩下了父母溫柔的照片。
青山,綠水,柏樹。
烈日嚴夏,公墓園也是一片清冷。
珞珞蹲在爸爸媽媽的墳墓前。
爸爸貼着媽媽。
媽媽在溫柔地看着珞珞。
她吧嗒吧嗒又開始掉眼淚,這裏實在是太肅靜了,她都不敢大聲哭。
只能伸出小小的手,抓了抓母親的相片。
餘澤站在她身後方,看到這一幕,忍不住也跟着想起了一些事。
很多年前,他也是像這樣,送走了他的父親。
很快,太陽就要落山。餘澤帶着珞珞下山去,他們得趕在六點前去福利院。
太晚了,會有很多變數。
下山的時候,餘澤就牽着珞珞的手。餘澤的手很大,指腹有不少磨出來的繭子。粗糙,卻又很溫暖。
謝珞珞像是察覺到了眼前這個男人并不是壞人。
她将自己軟乎乎的小手。
塞在了他的手掌中。
去福利院的路上,換成胖子開車。餘澤坐在後面,拿着碘酒消毒棉,給珞珞弄了下身上的傷。
謝珞珞的戶口什麽的都被親戚給注銷了,也不知道使用了什麽手段,可能這就是權貴人家。
那麽有權有勢。
卻連一個小小的五歲孩子都不願意留下。
福利院的院長早就在院裏等候謝珞珞一整天。
餘澤在路上還翻了翻福利院的介紹,底子都很不錯,送出去的小孩也都經常回來看院長奶奶。
福利院這邊當然都聽說過餘澤的鼎鼎大名。只是沒想到是餘澤把珞珞給送了過來。餘澤簡單說了一下自己這邊的情況,爾後就把小姑娘往前一推。
餘澤是什麽人?整個臨城就沒有不怕他的。福利院院長有點兒杵餘老板那身冷氣,但還是溫柔地接過了珞珞的手。
謝珞珞被松開餘老板的手的時候,擡頭望了望餘澤。
餘澤摸了摸她的頭發。
今天算是一樁生意都沒做成,還淨搭上了一筆錢。出了福利院大門,餘澤開車。他坐上駕駛座,從口袋裏掏出錢,一張一張數着。
“董家港有個媳婦兒難産死了,娘倆都走,上午剛走的。”
胖子叼着煙,捂手點燃,甩了甩。
“董三讓咱晚上過去。”
“五打頭。”
餘澤落下窗戶,胳膊肘搭在玻璃邊緣上,錢數到了最後。
“叁佰,叁佰零壹……不去。”
“今晚都不幹了。”
胖子:“啊?”
後面的夥計也懵了。
去了肯定至少有頓飯吃。
餘澤把錢揣回兜裏,拉開手剎,胳膊往方向盤上一轉。
車轟隆轟隆往前開動。
“水哥帶你們下館子。”
“……”
“……”
“……”
幾個人瞬間樂了。
“水哥請客!改善夥食!”
餘澤開着車,心裏其實有點兒亂。
下午謝珞珞蹲在公墓前,撫摸謝氏夫婦的照片,那個模樣。
老是讓他想起他爹死了的那會兒。
那會兒他也不過十五歲。
一晃這都這麽些年過去了。
胖子笑嘻嘻跟後面哥幾個打聊着,計劃晚上撸多少。餘澤邊想謝珞珞哭的淚眼汪汪的那張小臉,邊熟練打着方向盤,往市中心大排檔開。
“等等——”
隋空突然喊了一句。
餘澤盯着前方路況。
胖子忽然扭頭,又從後視鏡裏往後看了看。
“哥——哥!哥!哥!哥!”
“?”餘澤斜了他一眼。
隋空往車屁股後面一指,
“那福利院的小丫頭——”
“怎麽跟着跑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