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餘澤簡直哭笑不得。
他早就發現了,謝珞珞這個丫頭,別看長得水嫩水嫩,一戳軟軟的。
可脾氣很倔吶!
加上她還很聰明。
餘澤也不可能搬家,福利院來拉一次,她跑回來一次。餘澤問謝珞珞他家到底有什麽魅力?謝珞珞抓着裙擺,從口袋裏掏出來兩塊用玻璃紙包裹着的甜糖。
“哥哥,給你吃。”
玻璃紙皺皺巴巴,小姑娘新換的衣服也皺皺巴巴。可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啊,映襯着對面的夕陽是那麽的美。
餘澤嘆了口氣。
蹲下身,把謝珞珞抱了起來。
就這樣,謝珞珞的兩頭跑生活,在最炎熱的酷暑,拉開了帷幕。
餘澤也不再着急地趕謝珞珞了,伺候好吃伺候好喝。白天他打電話給福利院,讓來領人,傍晚謝珞珞就偷偷從福利院裏跑了出來,蹲在餘澤家的門口等餘澤收工。
福利院為此也感到很苦惱。
畢竟臨城水哥,他們惹不起。
但餘澤也沒說什麽,只是給了點兒錢,讓福利院的人好生看着點兒謝珞珞,跑出來的時候跟在後面,路上危險。
隋胖不明白水哥為什麽不把小丫頭直接給收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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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澤點燃一支煙,抽的極為緩慢。
“我連法定結婚年齡都沒到。”
“無血緣關系單身收養,得差四十歲。”
“我上哪兒去再長出來那麽四十歲?”
隋空:“……”
混了那麽久。
他們都忘了。
餘澤今年也不過二十一歲。
謝珞珞是個很嬌氣的小姑娘,這個不吃那個不吃。餘澤就給她去買那種很貴的小孩營養輔食,一花就是一大筆錢。
他依舊一大把一大把吃着胃藥,從二樓收拾出來一張幹淨的小床。
晚上兩個人就一個在樓上,一個在樓下。
餘澤習慣了睡在椅子上。
臨城沿海,大夏天又潮濕又熱。上下本來有兩盞風扇的,餘澤見謝珞珞每次都喊熱,他便把兩個風扇都給挪到了二樓。
夜晚星空照明,就聽見破舊的風扇吱吱啦啦,唱着刺耳卻又安眠的歌。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一段時間。
到了八月底。
那天晚上,餘澤收工很早,他給謝珞珞買了兩個很漂亮的頭花。小姑娘出身于富貴人家,這些東西早先肯定是瞧不上的。
但是謝珞珞卻十分開心,粗糙廉價的絨布,綁出來的頭花也讓她小臉洋溢出甜甜的笑。
“珞珞,明天就去給福利院的小朋友們看看。”餘澤綁着謝珞珞的小騙子,女孩兒頭發軟軟的,摸在手裏比絲帶還要順滑。
謝珞珞蹲在凳子上,啃着西瓜,點頭嗯嗯嗯。
第二天一早,餘澤早早地就去了沿海灣。
今天有個大活要攬。
臨走前她特地讓成安過來看着謝珞珞,等到福利院的老師來接她,目送她安全上車再離開。成安辦事兒一直很靠譜,之前盯着謝珞珞跑餘水喪葬安全問題,成安功不可沒。
餘澤相信成安,所以也沒多想。
然而就是看着平靜的時候,就是要出事了。
趕海灣慶新村的村支書死了,家裏要大辦。餘澤以前跟村支書的兒子有過交情,兒子上大學,特地從北京趕回來,給父親辦喪。
村支書是病死的,得了食道癌。沒出半年便死了。餘澤過去的時候,那家人已經給先生收拾好。他家就一個兒子,那個時候都在響應計劃生育,農村也只能生一個。村支書的媳婦兒坐在旁邊,哭腫了臉。年輕的大學生兒子扶着媽媽,也是寫滿了悲痛。
“水哥,那我爸,就拜托了。”大學生說道。
餘澤叉着腰,站在遺體旁邊。他對村支書有些印象,過去那麽精壯高大的一個男人,一眨眼就瘦成一團杆,蜷縮在黃色的布料下。
“會給你父親送的體體面面的。”餘澤拍了拍曾經的同窗。
胖子幾個人擡着架子就趕了過來,還有裝屍體的黑袋子。老爺子的身體有些腐敗了,夏天的炎熱撺掇,屍體冒着淡淡的腐臭。
最後的叩頭結束,老爺子就要上路了。餘澤親自擡身體,老爺子的肩膀軟趴趴,還有些膿水往外流。
餘澤把村支書放入了裹屍袋,拉上拉鏈。
身後的村支書夫人忽然號啕大哭起來,喊着“才四十八就走了啊怎麽就走了啊”,周圍一遭頓時也開始抹眼淚。那大學生噗通跪倒在水泥地上,砰砰給父親磕了三個響頭。
餘澤停頓了一下,村支書家裏的牆頭被推到,鋪出來一條土路。用來給老爺子上路。
那大學生趴在地上,悔恨地哭着。
最終餘澤還是将村支書的屍首給擡上了面包車。
後備箱門一關。
遠方的塵土瞬間變成了黃噗噗的一片,他們家都太悲痛了,都不願意去火化場。餘澤看在那大學生過去是他的同班同學,答應了幫他把骨灰盒給再送回來。
落葉歸根,有人要的家,終究不會讓親人孤零零葬在那冰涼的公墓地。
就是在火葬場的時候,餘澤突然接到了成安的電話。
成安的嗓音比夏末的知了叫的都還急,
“水哥——”
“珞珞!珞珞!”
“珞珞被焦鵬給擄走了!!!”
“……”
焦鵬那小子不學好。
但餘澤相信他還沒壞到連個孩子都不放過!
可成安也不會撒謊!眼看着福利院的老師也接二連三打過來電話,餘澤瞬間就急了。火葬場安靜肅穆,餘澤只能去外面接電話,外面的天晴朗無比,這裏的人卻一個個都很難過。
餘澤把車鑰匙丢給了胖子。
隋空:“哎!哥哥哥——你要幹嘛去——”
餘澤撂了一輛自行車。
這邊火葬場,工作人員跟餘澤都熟。
“你去給趙書記家送骨灰盒。”
餘澤眯着眼,額頭眯起三條縫。
“珞珞丢了!”
“……”
胖子:“啊???”
餘澤一路騎到了餘水喪葬,院子裏堆滿了看熱鬧的人,福利院的老師滿臉一籌莫展,見到餘澤來了,就跟見到了救命星。
“珞珞呢!”餘澤一只腳撐着地,自行車車蹬子吱溜吱溜轉。
地上還有一只珞珞早上穿着的小皮鞋。
老師捂着胸口,往對面錦水河一指。
“成先生正帶着人追了過去——”
餘澤腳一甩,騎着車子直接飛去。
錦水河每年都有淹死的人。
餘澤能想到的,是焦鵬挾持了珞珞,想要他要錢。
焦鵬才十五歲,十五歲的少年還能壞到哪兒去?
然而餘澤還是高估了他這個同母異父的弟弟的作死下限。
等到了錦水河,餘澤看到岸邊圍了一圈人,成安站在最前面,急得火燒火燎。
鎮子上派出所的片兒警都出動了,福利院的院長也站在旁邊,苦口婆心勸着大喊。
“小夥子,別想不開啊……”
謝珞珞被焦鵬用胳膊肘掐着脖子,兩個人站在河岸邊。
焦鵬光着膀子,下半身也只穿了一條四角褲。他掐着謝珞珞的肩膀,怎麽看那姿勢都不是單純的綁架人。
謝珞珞的小裙子也不見了。
她才五歲!!!
餘澤瞬間火冒三丈!是個成年人都能看得出焦鵬想要幹什麽!他膽兒肥了啊!
燒錢逃學上網吧沿街喝酒就算了,他當哥的欠他的,他給錢!
媽/逼居然連個孩子都要下手!
這一帶的片兒警也都認識餘澤。餘澤一過來,成安喊了聲“水哥”,大夥兒就紛紛給餘澤讓出一條道。
猥亵幼童未遂,但在餘澤這個做哥哥的眼裏,估計這焦鵬差不多該死了。
焦鵬明顯是喝多了,一副醉醺醺态度,見到了餘澤,胡口狂言。
“哥……給錢!給錢……”
“不給錢,我就、我就……”
“插死這丫頭……”
周圍的警察們鎮上的百姓們,紛紛都倒抽了口涼氣。
餘澤冰冷地眯了眯眼。
謝珞珞此時已經哭花了臉,也吓得完全不知所措,連掙紮都沒了。
見到餘澤那一刻,原本恐懼的目光中似乎劃過一道光,但很快就被淹了下去。她試圖動一動,但是胳膊和腿兒上被擰出來的一青一紫的傷,讓她失去了行動能力。
餘澤這些年來,真的已經很收着了。
他自認為不是什麽好人,過去造的那些孽都在一點一點去還清。他已經很少有這麽動怒的時候了,就連當年監獄裏看管他的獄警,逢年過節走動,都覺得他脾性溫和了許多。
他甚至連個紋身都沒有,幹這一行,有幾個不去紋個身?就連隋空那麽胖的肉坨,都在看不到鎖骨的胸口紋了只老鷹。只有餘澤,臨城混道上不混道上的人,都怕他。
可他身上幹幹淨淨,連個字母都沒有。
一如很多年前,那個站在高中軍訓發言臺上,令全校同學仰望的意氣風發天之驕子。
然而他終究也不是當年那個閃閃發光的餘澤了。
餘澤讓成安給他找把鐵鍬過來。
成安瞬間毛骨悚然了。
水哥那眼神,已經不是用“狠”這個字來形容。
但成安還是跑去找了,對面就有一家平房,一般的平房院子外面都會放着幾把鐵鍬或者鋤頭之類的。
一根粗長的木頭棍,下面綁着鐵具。
“水哥……”
餘澤接了過來,在手中掂量掂量。
手腕下壓,明晃晃的大太陽下,能夠看到青筋在上面蜿蜒。
在場的所有人,在那一刻——都瞪圓了雙眼。
餘澤直接走了過去,走到了岸邊。
焦鵬還在要錢。
“哥,給錢,給錢……”
那鐵鍬一下子,“砰——!”
直愣愣砸在了焦鵬的脊梁背上!!!
餘澤出手相當狠,半分血緣情分都沒保留。
焦鵬當場就趴下了地上。
然而很奇怪的是,他手中的珞珞,卻沒被傷到絲毫。
謝珞珞直接吓傻了,幾乎是瑟瑟發抖。因為她第一次見一個男人能有如此兇殘的一面,宛若厲鬼!
下一秒,她便落入一個溫暖寬厚的懷抱。
餘澤脫了外面的襯衫,蹲下身系在謝珞珞的腰前,他只穿着一件黑色的背心,又重新抱起來珞珞,小姑娘坐在他臂彎間。
男人居高臨下看了趴在地上真的被打斷脊梁骨的少年。
“……”
焦鵬疼得額頭直冒冷汗,哭都哭不出來,趴着趴着便蜷縮了起來。嚎啕大叫,頭沒辦法擡起,往上翻着白眼撕了嗓子地喊道,
“餘澤——”
“我他媽跟你拼了——”
餘澤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身後依舊是焦鵬的咒罵聲,一口一個“我要讓你不得好死”。餘澤充耳不聞,走到人群那會兒,周圍人自動給他讓出一個圈。
當地派出所的所長,用手帕擦着額頭上的冷汗。大夏天的,他的脊背卻是一片冰涼。
“水哥啊……這個、那個,這個……”
焦鵬他爹雖然死了,但留下來的勢力在臨城也非同小可。
不然焦鵬能十五歲就橫着走?
餘澤用手捂着珞珞的腦袋,
讓她不要聽這些事情。
“……”
“有什麽,就都來找我。”
“橫豎就是再打死了個人,再進去一趟。”
“……”
餘澤淡淡一笑,
“我又不是,沒坐過牢。”
……
……
……
*
餘澤高一就沒讀了。
白天辦的那個喪葬趙書記,他兒子趙來,就是餘澤當年高一時的前後位。
趙來他爹後半程的葬禮,都是胖子他們給操辦的,辦的相當好。花了大喪葬公司一半的錢,卻辦的順心順水,老爺子的衣服一燒,魂歸九重天,人這一生也就這麽過去了。
胖子他們辦事兒向來有保障。
餘澤沒再回去,就是到最後托人捎了幾瓶酒,給過去的同窗。
結果到了晚上,趙來又提着幾瓶酒,回來找餘澤。
餘澤正在二樓哄謝珞珞睡覺,白天小姑娘受到了驚吓,說什麽也不肯再離開餘澤。福利院的老師們也驚魂未定,焦鵬猥亵未遂是一個,餘澤拿着鐵鍬撸人又是一個。
謝珞珞趴在鋪着涼席的床鋪上,胳膊上的青紫已經被塗上了紅花油。
芭蕉蒲扇一下一下扇着,晚風細細地吹。餘澤聽到樓下有人敲門,給珞珞蓋了蓋毛巾被。起身帶上二樓的木門,踩着樓梯靜悄悄下了樓。
趙來将酒放在了桌子上。
一看根本就不是餘澤送給他的那幾瓶。
趙來這些年也很有出息,考上了人大,光宗耀祖,在臨城算是很有名的了。
其實大家也才二十出頭的年紀。
但仿佛真的恍若隔世。
餘澤坐在竹椅上,手指有一搭沒一搭擺弄着桌子上放着的抹布。
“你去年出來的?”趙來問。
餘澤嗯了一聲。
趙來:“現在呢,出來後就一直守着這個喪葬店?”
餘澤:“也沒地方讓我去啊。”
趙來:“那你将來……”
餘澤:“走一步,看一步吧。”
趙來:“那今天你突然走,我聽說是那誰……”
餘澤:“焦鵬。”
“焦厚非的那個兒子。”
“不學好。”
趙來:“……”
“焦厚非”這三個字,餘澤說的輕描淡寫。
曾經最親密的同窗,
最崇拜的少年。
如今已是形同陌路人。
才五年的時間,
已經找不到可以說的了。
良久,趙來伸出手,隔着桌子,拍了拍餘澤的肩膀。
“要是有什麽需求,盡管開口。”
“咱高中同學,老師們……都挺想你的。”
“同學聚會,也都聯系不上你。”
餘澤笑了一聲,
“誰還願意想起我。”
“以後幫忙……算了,也不是什麽吉利事兒,別晦氣別人了。”
是啊,幫忙照顧生意的話,都說不出口。
趙來也不方便久坐,便起身。途徑餘澤父親的遺像,他頓了兩步,轉過來身。
彎彎腰,算是給餘澤父親做了個禮。
趙來一走,餘澤就立馬上了二樓。
推開門,發現謝珞珞醒了。
謝珞珞躺在枕頭上,睜着圓圓的大眼睛。剛剛下面的話說的聲音很小,她應該不會聽到。
餘澤想問她是不是餓了,還是哪兒不舒服。但看到謝珞珞那雙大大的眼睛,白天她驚恐地望着自己的畫面又回蕩在腦海中。
“……”
算了。
餘澤忽然有些不知所措,他想到了剛走的趙來,讀了大學去了大城市的同窗。
他這種人啊。
謝珞珞卻顫抖着嗓音,聲音裏雖然有些害怕,但仍舊軟綿綿的。
開口道,
“哥哥……”
“下面來的那個男人,惹到你生氣了嗎?”
餘澤沒有回答,卻反問謝珞珞。
她難道就不怕自己麽?
今天,都發生了那樣的事情。
還看到了他,那般兇殘地打人。
謝珞珞搖了搖頭。
“我不怕。”
餘澤:“為什麽。”
謝珞珞:“因為,你是好人。”
餘澤沉默地看着她。
謝珞珞:“你幫,爸爸媽媽,安葬。”
“所以,你是好人。”
“……”
“……”
“……”
已經有很多年。
沒人說過,沒人把他當成過,好人了。
餘澤甚至都有些想笑。
“睡吧。”
他給謝珞珞蓋了蓋被子。
又拿起芭蕉扇。
小風扇啊扇啊扇。
……
*
翌日。
今天天不好,昨天那麽悶熱的天,一看就是要下大雨。才早上就已經黑雲壓城城欲摧,大團大團烏黑的雲彩積壓在柳樹枝上。
餘澤給大家放了一天的假,一來是原本說好的蔔家庵子養豬那家的九十高齡老爺子要出殡,結果碰上老爺子的家産沒分割好,二女兒卷着所有的錢跑了,做大哥的瞬間氣炸了,人都給氣倒了,反正老爺子的屍體已經停了幾天,早就臭了,再臭也就那樣。所以索性就給往後推遲了一天。
二來,珞珞還在家裏。
福利院暫且沒了聲,大概是在商議着以後怎麽跟餘澤繼續平衡這種兩邊養人的計策。餘澤昨天那一鐵鍬,着實又把臨城東南沿海這一帶給吓着了。
謝珞珞吃着早飯,用芸豆和土豆給下的面條。珞珞依舊不吃胡蘿蔔,但是小孩不能缺營養。餘澤就想了個法子,把面條的面裏揉進去胡蘿蔔泥,給謝珞珞做了胡蘿蔔面。
餘澤沒什麽本事,但是繡花邊還是會一些的,昨天謝珞珞的衣服被扯碎了,小姑娘很喜歡那套花邊蓬蓬裙。餘澤拆了家裏幾塊舊衣服的布料,給珞珞把裙子邊重新縫了縫。
抿針線的功夫,他忽然有感覺到左腹有點兒疼。
餘澤伸手拿起來奧美拉唑的瓶子,倒了兩顆藥片,就着水塞進嘴裏。
謝珞珞放下碗,
“哥哥,你不舒服嗎?”
餘澤穿好針,看到她剩出來的胡蘿蔔面條。
“把面條吃了。”
謝珞珞:“……”
她忽然伸出小手,就按在了餘澤的胃部。
餘澤一愣,低下頭。
感覺到軟乎乎的小爪子,那麽抓着自己的腰部。
一下,又一下。
“……”
餘澤:“聽話。”
“把面條吃了。”
“哥哥胃就不疼了。”
謝珞珞嘟着嘴。
她雖然年紀小。
但也不是什麽都聽不懂。
餘澤笑了笑,這些年已經很少見他笑得這麽放松這麽溫柔了。他折騰好蓬蓬裙,把奧美拉唑的白瓶子按在桌面上,剛要拎着裙子讓珞珞穿上看看。
對面院子裏關上了的大門。
忽然被人一腳踹開。
門吱呀吱呀搖。
“餘水喪葬”四個大字,貼在門面上。
一個穿着旗袍貴婦模樣的女子,直愣愣就沖了進來。
餘澤看到女人,放下手中的裙子。
站起了身。
謝珞珞第一次在餘澤眼睛裏看到了一些說不出來的情緒,她伸出手想要抓抓他的襯衣衣擺。
可還沒等她抓住他。
那女子就已經站到了他們的桌子面前。
女人忽然撲了上來,手裏提着一大張醫院拍片的白色塑料袋,将餘澤死死抵在身後的水泥牆上。
然後下一秒,就壓着餘澤的肩膀,
往牆上死裏哐當哐當地撞。
奮力尖叫起來,
“你怎麽不去死!你怎麽不去死!你怎麽不去死!!!”
“餘澤,你這個畜牲——!你這個殺人犯——!”
“你他媽當初怎麽就不死在監獄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