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場面一度有些沉默.
主要是，謝珞珞實在是太不符合平日裏給大家留下的印象了，從女神巨佬突然變成一只小奶貓，甚至還是那種還沒斷奶的。這讓大家更加好奇餘澤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葉子衍心裏一陣酸澀，他看到餘澤手上的厚繭後，又擡起頭來，打量着餘澤。
很硬朗的長相，很高，或許是歲月的沉澱，讓他身上有着十七八歲完全抵擋不過的穩重。如果出生在正常家庭裏，那大概也是一番頗有資歷的成功人士。
英俊的外表下，那份氣質是真的足夠強。
穿着一身簡單的白襯衣，卡其色工裝褲。
葉子衍忽然就明白了，謝珞珞那些白襯衣從哪裏來的。
可是這個想法，讓他都有些不敢置信。
幾個人在那裏站了好一會兒。謝珞珞摟着餘澤，小嘴叭叭叭要哥哥，哥哥貼貼。餘澤就跟哄小孩子似的拍着她。擡起頭來跟對面幾個少年平視着。
溫潤如玉，淡雅地開口道，
“珞珞，這都是，你同學麽？”
謝珞珞點着頭，用手指摳着哥哥領子上的那塊小标簽。
餘澤：“那這是……要帶同學回家玩？”
謝珞珞仰過來頭。
眼睛亮晶晶地，倒看身後目瞪口呆的好朋友們。
“你們要來我家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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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肯定是不可以的，她父母不同意。聞景一聽說夏季不去，他也就不跟着去了。
葉子衍猶豫了一下，走上前去。
“我可以去。”
餘澤開着車，車是去年新買的面包車，沒有貼“餘水喪葬”幾個字。
專門用來木雕廠送貨。
葉子衍一個人坐在後面的座位裏，謝珞珞一定要坐副駕駛。餘澤開車時，她的手就不斷地去跟餘澤握着手動擋的胳膊戳來戳去。餘澤注視着路況，時不時皺着眉說一句，
“別鬧。”
謝珞珞笑眯眯的，總感覺她體內瞬間充滿了無數力量，用來去愛餘澤的。
葉子衍坐在後面，看着有些恍惚。
“那你晚上留下來吃飯嗎？”快到錦水鎮的時候，路邊的高樓大廈都退卻，越來越多的農村小平房映入眼簾。葉子衍看着外面，前面的謝珞珞終于回過頭來，問了他。
餘澤打了圈方向盤，也跟着說道，
“留下來吃飯我就多做點兒。”
葉子衍喉嚨發澀。
他回了回頭，一下子就看到了餘澤握着謝珞珞的手。應該是最終餘澤還是妥協了謝珞珞的胡鬧，謝珞珞和餘澤十指相扣，她往上随意拍一下，餘澤的右手跟着上去、落下來，緊緊抓着小姑娘的掌心。
沒有一絲愛意的意思，可就是有着濃厚的分不開。
葉子衍也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回答了，張嘴半天，才找到了自己的聲音，
“……可以。”
謝珞珞像只開心的小貓咪，哼着小曲兒，往前張着胳膊。
錦水鎮這兩年響應城市建設，很多地方都規劃的越來越漂亮。但對于葉子衍這種從小出生在城市裏的少爺，踏入這片土地的時候，還是稍微震撼了一下。
是教養，讓他的表情并沒有多少變換。
餘水喪葬的樓，前年餘澤用漆重新刷了一遍，院子也修剪了一番。然而旁邊的圍牆還都是石塊拼接，一個個只有在年代劇的農村裏才能看得到的紅色木桶、墨綠色洗臉盆。葉子衍進入到餘水喪葬的一樓，地板都是用深黑色的方形石塊拼接而成，因為歲月的緣故，都已經被打磨光滑。
謝珞珞一回家，就直接撒了歡，這裏瞅瞅那裏玩玩，然後就跳到了二樓，撲進自己的小卧室。
餘澤把謝珞珞的行李箱提了下來，還有那盒子書。葉子衍一愣，這才想上前去幫忙，餘澤說不用，一只手拎一個，将箱子放到了一樓的櫃臺旁。
“你坐吧。”餘澤指了指沙發。
餘水喪葬裏面，打掃的相當幹淨。看起來屋子的主人，是個生活嚴謹的人。
葉子衍坐下，找了找聲音，
“謝謝……餘、餘。”
餘澤笑了一下，眉眼彎彎，眼尾可以看到很深的褶子，
“餘澤。”
“叫哥哥就行了，珞珞從小叫到大。”
餘澤：“其實我比你們大十五歲，按照正确的年齡劃分，你們都可以叫我‘叔叔’了。”
葉子衍心中泛起一陣苦澀。
他說不上來，這是為什麽。
餘澤讓他坐，他去做飯。天色還早，餘澤去了另一邊的房子。謝珞珞的聲音從遠處傳來，一聲一聲喊着“哥哥哥哥哥”。
葉子衍坐了一會兒，就開始打量這間簡單的屋子。真的跟城裏那些別墅不能比，他真沒見過這樣的地方。有些難以置信，這就是謝珞珞從小生長到大的地方。
沙發對面，有一面牆。
上面貼滿了謝珞珞從小到大獲得的獎狀。
那真的可以說是獎狀證書糊牆厚了，還有一些亮晶晶地獎杯。謝珞珞參加過很多競賽，每一張都被餘澤小心翼翼裝裱起來，挂在牆上。
玻璃片前沒有一絲灰塵。
旁邊還貼着謝珞珞的照片，幾乎囊括了謝珞珞每一個年齡階段的模樣。葉子衍擡着頭，仔仔細細看着上面的女孩。每一張都笑得那麽燦爛。
像是那種逆境裏，生長出來的花。
照片裏面卻幾乎沒有餘澤的身影，只有2012年暑假，在清華校園門口，謝珞珞和餘澤的一張合影。
餘澤板着臉，白襯衣開了環垂在身子兩側，謝珞珞笑得跟朵花似的，挽着餘澤嗯胳膊。
葉子衍看完，回到了沙發上。這個時候謝珞珞突然從二樓下來，兩邊房屋的一樓二樓是互通的。
謝珞珞抱着一個粉色的木盒子下來，木盒上面雕刻着花紋。葉子衍看着那盒子一愣，那不是骨灰盒麽！
縱使知道謝珞珞家裏是開喪葬店的，對面的櫃子裏也有不少餘澤雕的骨灰盒成品。
但真看到一個女孩子抱着骨灰盒下來，葉子衍還是往後移了移。
謝珞珞終于想起來家裏還來了個她的同學。
“上次你問我要的那本大學無機習題，我給你帶過來了。”骨灰盒下面還壓了幾本書，謝珞珞把它們給拿了出來，放到葉子衍面前。
“不過已經是好幾年前的題了，我沒有新的。”
謝珞珞的說話方式又恢複成了在學校裏面對同學的淡然。
葉子衍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
“謝謝。”
謝珞珞說完，就抱着骨灰盒跑了出去，外面傳來她開心地喊餘澤的聲音，
“哥哥！我給你看看我的小寶貝！”
“我在學校裏……”
餘澤：“別天天拿着骨灰盒裝東西。”
“珞珞你一個女孩子家的，哥哥給你買了那麽多好看的盒子……”
謝珞珞：“沒有哥哥雕的好看！”
餘澤：“……”
一陣流水聲，嘩啦嘩啦的響。
謝珞珞：“哥！我幫你擇菜吧！”
不一會兒，謝珞珞就提着一大袋子蒜苗回到了屋子裏。
打開電視。
葉子衍坐在她旁邊。
葉子衍把那要了好久的習題集放在了桌面上，走了過去。
“我幫你擇？”
謝珞珞看着電視，“啊”了一聲，随即塞給他一把蒜苗。
“那你找個袋子，放在腿下面。”
葉子衍：“……”
餘澤倒了些水，正要端給葉子衍，進屋那一剎那就看到葉子衍和謝珞珞圍在一起擇菜。餘澤的腳步頓了一下，走上前去。揉了把珞珞的頭發。
謝珞珞：“哥哥！”
餘澤：“你怎麽讓你同學幹活呢？”
葉子衍：“餘……哥，是我想要幫謝珞珞的。”
謝珞珞就跟個傻白甜似的，看着餘澤，笑啊笑啊笑。
餘澤從口袋裏抽出二十塊錢。
“家裏沒醬油了。”
“珞珞，你去買一下。”
謝珞珞接過錢，放下手裏的蒜苗，站了起來。
“我想吃圓圓餅幹！”
餘澤：“行。”
謝珞珞開心地跑了，葉子衍本想跟着她一起去，但謝珞珞卻不讓他去。她說去醬油店的那段路不好走，有泥巴。
謝珞珞出門後，餘澤便拿起了謝珞珞那把蒜苗，坐在馬紮上，就着謝珞珞面前的那個塑料袋，繼續擇菜。旁邊廚房裏的煤氣竈上，燒開了的水，頂着蒸飯爐子。鋁合金蓋子在噗嗤噗嗤的熱氣中發出砰砰的響聲，一陣陣香甜的氣息，逐漸彌漫在了這間狹小的屋子內。
房屋頂煙囪裏，冒出來袅袅炊煙。
葉子衍不太會擇菜，這些活在家裏都是下人做的。但他學的很快，剛剛看着謝珞珞熟門熟路擇菜，也擇的有模有樣。餘澤擡頭看了眼電視，電視上在放着《甄嬛傳》，謝珞珞調的。
家裏買了電視，就是給謝珞珞看的，餘澤有時候會聽聽新聞，珞珞不在家的時候，他晚上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劇，看着看着就會睡了過去。
兩個大男人坐在屋子內，半天都沒說話。餘澤時不時跟着電視劇裏的情景笑兩聲，葉子衍心髒砰砰的跳，悄悄瞟眼打量着餘澤。
不知道該怎樣開口，心裏很亂，有太多的話，想要說。
終于，電視劇演完一集。餘澤攏了攏面前擇好的蒜苗，擡起手來問葉子衍要他的那些。
葉子衍給了餘澤。
餘澤低下頭去，繼續擇。半天，他扯着上面的一絲軟膜，忽然開口問葉子衍道，
“珞珞在學校裏，表現怎麽樣啊。”
葉子衍心髒一繃，
“挺好的。”
餘澤笑了笑。
葉子衍找了找聲音，他又繼續說了起來，
“就，很厲害。”
“太厲害了，好像沒有能難得倒她的問題。之前有人拿今年山東高考的卷子讓她做，她不算上語文英語的作文分外，考了648。”
“理科全滿分，數學最後一道大題都做出來了，物理的電磁感應也都全部正确。就語文閱讀理解扣了分。總共扣了十二分。老師都看到不可置信。上個星期班主任還讓我、她以及聞景去參加今年的奧賽班，這個一般都是高二才開始……”
“我們都很，崇拜她。”
餘澤笑着，溫柔就這麽流淌在這小小的空間內，應該是自豪吧，也有欣慰。那一刻，葉子衍忽然發現，原來謝珞珞真的不會再去喜歡其餘的男人了。
養她長大的那個人，将所有的愛都給了她。
你擁有過最純粹的愛，後來遇見再多人，也都會心如止水。
餘澤：“怎麽聽着就跟耍猴似的……”
葉子衍：“……”
葉子衍：“對了，班主任還希望謝珞珞能夠參加寒假的奧賽冬令營。”
餘澤：“去啊，那不挺好。”
葉子衍：“謝珞珞不想去。”
餘澤擇菜的手頓了一下。
葉子衍一直忘不掉那天謝珞珞說她不想去時，完全沒有任何猶豫和難堪，就是單單純純寒假不想離開家鄉的甜，嘴裏面說着“哥哥”，仿佛已經放了寒假回家來跟哥哥到處玩。
餘澤把擇好的蒜苗，捋了捋，放在桌面上。
淡金色的蒜苗穗，垂落在桌子邊緣。
葉子衍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謝珞珞為什麽不願意去，他在等着餘澤問。可餘澤似乎也沒有要問的意思，真要是錢不夠的話，葉子衍就差點兒脫口而出他可以幫謝珞珞墊錢。
餘澤站起身，拿着蒜苗，半晌，說道，
“冬令營的事兒，到時候我來勸勸。”
“小的時候給珞珞報過去北京玩的班，珞珞不太願意去。後來這麽些年，我也就沒再跟她說過。她自己不想，一放假也都不像是個願意學習的了，作業三天兩頭寫完，就到處瘋。”
葉子衍沒話可說了。
吃完飯，餘澤提出來開車送葉子衍回市區。
葉子衍本想拒絕的，但餘澤态度很硬，他是謝珞珞的同學，錦水鎮沒有直達公交，一個十五歲的孩子，大半夜坐夜晚大巴，換做哪個家長都不放心。
謝珞珞也跟着去送。
葉子衍的家住在一個高檔小區，裏面都是這幾年新上來的幹部。餘澤的車進不去大門，葉子衍讓他停在馬路對面，拉開了車門。
“謝謝餘哥。”葉子衍背上書包，跟餘澤道謝。
餘澤嗯了一聲。
謝珞珞從副駕駛上探出頭來，跟葉子衍揮着手，
“開學我給你帶題！”
葉子衍走進小區大門的時候，回了下頭，風吹拂着他外套的帽子。他看到餘澤的車還停靠在馬路對面，昏黃的燈光往下打着。
駕駛座上的餘澤，不知道說了句什麽，對面副駕駛忽然就伸過來一只白皙的手。
摟着餘澤的肩膀，長腿一跨。
坐在了餘澤的身上。
那是初秋吹過的風。
回到家，謝珞珞洗了個澡。作業等到明天再做。謝珞珞用吹風機吹着頭發，長發在搖晃着的白熾燈下飄啊飄。
餘澤點着床頭燈，坐在卧室的床上翻着書，有時候他也會看一些感興趣的書籍，只是似乎這幾年看書沒有過去那麽頻繁了。這些年是真的忙，剛從監獄裏出來的那會兒，還有些少年心，還會時不時自學一些什麽。
對面的木門突然咚咚敲響。
餘澤翻着書的手指一頓，門被推開了。
“哥哥。”謝珞珞抱着枕頭，站在門口。
一身睡衣整整齊齊穿在她身上，披着及腰的長發。
餘澤擡了擡眼。
謝珞珞：“我可以跟你一起睡嗎？”
餘澤眉頭微微一皺，謝珞珞卻不管三七二十一，也不等餘澤答應還是不答應，關上門，蹦蹦跳跳跑了起來。
謝珞珞把枕頭往餘澤床的裏側一扔，整個人爬了上來。她沒帶過來被子，就掀開餘澤的被子，鑽了進去。
就像是小時候那樣。
秋天的夜晚到底還是有些涼，謝珞珞在被子裏靜了一會兒，伸出手，就摟住了餘澤的腰。
她真的已經不再是小孩子了。
女孩子在十五歲，身體基本上已經發育完全。謝珞珞身體很軟，軟軟地貼着餘澤的側腰，手還不斷地往餘澤身上摸。
“哥，你是不是瘦了啊？”謝珞珞擡起頭，長發往旁邊一甩，笑盈盈看着餘澤。
餘澤合上書，摘了眼鏡，
“珞珞，你今年多大了。”
謝珞珞：“十六歲了。”
餘澤：“……”
餘澤：“你六歲的時候，天天喊着哥哥，要跟哥哥一張床，這個是可以的沒問題。”
“你今年都十六歲了，還天天跟哥哥一張床啊？”
謝珞珞：“我二十六的時候，還要跟哥哥一起睡。”
餘澤盯着小姑娘巴掌大的臉，看了有一會兒。
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餘澤随手關了燈，把枕頭放倒，然後讓被子往謝珞珞那邊移了移，輕聲道，
“行了，要睡覺就好好睡。”
“別鬧了。”
房間內瞬間落入黑暗。
只能聽見窗外的秋蟲，以及兩個人的呼吸聲。
餘澤躺在床上，閉着眼睛。他腦子一片放空，外面的蟲子吱吱吱的叫聲，以及謝珞珞不斷起伏的身子。
兩個人蓋的是一床被褥，謝珞珞動一點點，他也能跟着感知得到。
餘澤覺得謝珞珞不會就這麽乖乖睡覺，果然，還沒躺下五分鐘，謝珞珞忽然動了一下。
又伸出手，去環他的腰。
餘澤沒有讓她下去，小姑娘就繼續往他的身邊蹭。最後四個爪子共同上陣，像是八爪章魚，扒在了餘澤的身上。
大腿垂在兩側。
細細的胳膊緊緊摟住餘澤的肩膀，把臉埋在他的胸口。
“要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