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

餘澤是坐飛機趕回來的。

做了一期的化療,外觀上看起來變化不太大。他戴了一頂軟帽,遮住掉了的頭發。從機場口出來,臉色蒼白沒什麽血色。

那段時間年輕人剛好很流行堆堆帽,所以他戴着帽子,反而看起來很迎合主流時尚。謝輕延親自過來接機,一同來的還有隋空。

坐在長長的車上,餘澤望着窗外,雪又開始下了,白茫茫一片,将外面的世界給畫上濃重的冰涼與朦胧感。

恍惚間,好像才離開一個多月。

卻仿佛,走了一個世紀。

謝輕延沉靜地看着手裏的文件,隋空兩眼通紅,不斷打量着餘澤。

“水哥,你是不是,胖了啊。”隋空喃喃道。

餘澤笑了一下,輕輕一點頭,

“嗯。”

謝輕延開了口,

“我聽醫生說,效果還是可以的。”

餘澤:“還行,感覺好多了。”

謝輕延:“這個病就是得做化療,預後好的話,能活很長時間。”

餘澤:“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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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輕延擡頭看了餘澤一眼,可怎麽看,都感覺不到“好很多”這三個字。

他們誰都沒先開口提謝珞珞,都在對餘澤的身體進行着關心。

車到了市中心,謝輕延才說道,

“找了餘水喪葬,找了木雕廠,所有的航空公司高鐵公司鐵路公司,甚至連汽車那邊都查了名單。”

“沒有珞珞。”

“監控也查了,最後一次出現,就是前天晚上在一中東校的西門口。”

謝輕延:“包啊手機之類的,通通都沒帶。這丫頭,這麽冷的天她到底去哪兒了?”

餘澤動了動嘴唇,

“聽說她這次期末考試,名次也不是很好。”

謝輕延揉眉,

“珞珞這個倔還真的是随了大伯和大伯母。”

餘澤苦澀道,

“怪我。”

餘水喪葬的老屋餘澤親自去看了一圈,錦水鎮也問了一個晚上。

都沒有看到謝珞珞的。

這麽冷的天,一個小姑娘家,到底跑哪兒去了。

餘澤心裏直蹿火,又急又氣,忍不住蹲在地上,想抽煙。

他是沒辦法了,他不可能告訴珞珞他生病了,事實上在醫院的這一個多月,每天都在很絕望中度過,醫生面對他時也只是鼓勵,他不是十二三歲的小孩,他很清楚,這種病最後都是什麽結果。

他只能想出那樣惡劣的辦法,騙謝珞珞自己去上海做生意了。珞珞那麽聰明,單單告訴她做生意她一定會執着地要去看他,更甚至要追随他去上海。只有告訴珞珞自己談戀愛,似乎才能讓珞珞死心。

他知道這樣太傷害珞珞,但他真的沒辦法了。

可現在珞珞一丢,他又是鑽心的難受,恨不得抽死自己。餘澤蹲在地上蹲了半天,忽然感覺到肺部不舒服,這是化療的後果,他趕緊捂着嘴,劇烈咳嗽了好幾聲。

嘴唇上有血絲,隋空看着直心疼,讓他先上車吧。

餘澤跟着要上車去,忽然想起來,還有一個地方似乎沒找。

“醫院,醫院你們找了沒?”餘澤問。

謝輕延:“醫院?”

餘澤上了車,用面巾紙擦幹淨嘴角,重新戴上口罩,又咳了兩聲,

“就是,當年撿到珞珞的市醫院。”

“小時候,珞珞從福利院跑出來,有時候……咳咳。”

“有時候,找不到路了,就會跑到市醫院去,蹲着。”

謝輕延立即叫司機開車,去了市醫院。

到了醫院。

才到門口,忽然就看到醫院花壇對面,圍着一大堆人。

有些醫生站在那兒,還有蹲着的,似乎托着一個人。

不一會兒,一個擔架車從對面的側樓梯上被推了出來。

醫生們齊心協力,在這大冬天的寒風中,把那個人兒給抱上了擔架車。

粉紅色的羽絨服,黑色的絨毛領子,以及熟悉的圍脖。

餘澤瞬間瞪圓了眼睛,車還沒停穩,就立即推開了門,

“珞珞——!!!”

謝珞珞沒什麽大礙,就是餓暈了過去。醫院給開了些葡糖糖,靜脈輸。

醫生翻了翻謝珞珞的報告單,

“沒什麽事情,凍的,又餓的。”

“可能一時半會兒醒不過來,一會兒輸完液,要是想留下來觀察也可以,想走也沒問題。”

“這怎麽還大冬天的蹲在了醫院門口嘛,這麽點兒的一個女孩子,要是不是值班的老大爺用手電筒發現了廢紙殼那兒不對勁兒,她明早準給凍死了。”

餘澤咳嗽着,不斷點頭,

“對不起,對不起……”

醫生看着餘澤,瞅了兩眼,忽然問道,

“你是不是……在做化療?”

餘澤一愣。

醫生嘆了口氣,

“做醫生的,好歹一眼就看出來了。”

他又低頭看了眼謝珞珞,瞬間覺得這一家子人,可能也是過得苦難。

醫生:“行吧,等葡萄糖輸完了,按鈴。要不你們輸完直接走吧,醫院住着也不舒服,小姑娘身體沒什麽大礙,你身子不好,回家去更好一些。”

餘澤想了一下,擡起頭望了望對面的謝輕延。

謝輕延:“可以給你和珞珞開個酒店。”

“珞珞醒了,一定想看到你。”

“回謝家,也不太方便。”

“你們兩個人坐下來,好好說說話。”

餘澤最終,點了點頭,

“行。”

葡萄糖輸完了,謝珞珞還沒有醒過來。

餘澤帶她離開醫院。

隋空想要上前來抱着珞珞,餘澤拒絕了。餘澤雖然做了化療,但終歸時間還沒很長,肌肉流失并不嚴重,背起來謝珞珞也并不感覺多麽有負擔。

就像是小時候那樣,每一次謝珞珞在隔壁鄰居家裏留到很晚,等餘澤回家。等着等着就睡着了。餘澤下了班,輕輕敲開鄰居家的門。鄰居王嬸用手指比了個“噓”,指指在床上已經熟睡了的謝珞珞。

餘澤背着小小的珞珞,一步一步,踏着月色,往回家的路上走。

都這麽些年了,珞珞也長大了,可背起來卻還是那麽輕。小小一團,趴在餘澤的背上,恍惚間似乎一下子時光就倒流了,穿越回很多很多年前。

有什麽東西,骨碌一下,從右手側掉了下來。

餘澤彎了彎腰,将那個幹癟的硬邦邦的東西給撿起。

拂去灰塵。

他看到,是一顆柿子幹。

深紫色的柿子幹,上面挂着霜,被人小心翼翼用塑料薄膜封好,保存着。

餘澤幹澀的眼睛一濕潤。

謝輕延家裏是真的有事情,不方便餘澤和謝珞珞過去。餘澤的房子賣了,隋空家裏也不太行。謝輕延給安排了臨城最好的酒店,那麽大的一個房間,餘澤還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住。

帆船基地酒店,五星級。過去餘澤來這裏吃過兩回飯,那個時候還沒得病,也會羨慕有錢人是真的厲害。

生活可能是他這輩子都高攀不起的。

現在終于,他也以客人的身份,住了一次這樣的酒店。

謝輕延吩咐了一下酒店領導,就離開,隋空也不方便久呆在這裏,拍了拍餘澤的肩膀,讓他好好跟珞珞說說。

化療還沒結束,餘澤是強制跑出來的,明天一早還要飛回上海。

餘澤說他知道。

門一關,屋內就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謝珞珞小臉蒼白,嘴唇也沒有什麽血色,應該是凍的,醫院又冷。餘澤把空調開到了二十八度,他自己卻依舊穿着厚厚的羽絨服。

坐在大床邊的椅子上,一會兒看看珞珞,一會兒又出神地望着窗戶外。

這麽冷的天,珞珞就一個人在大雪裏,凍了一天一夜。

餘澤拿過來那顆柿子幹,捏在手裏。他似乎有很多話想說,有很多事情想去想,但是一下子就想不出來了。腦袋空蕩蕩的,越是去往深裏想,忽然就閃過一大段一大段過去珞珞小時候的事情。

那些回憶,在現如今的現實裏,似乎加劇了疼痛。

房間的叫餐鈴響了兩聲。

謝輕延安排了酒店的廚師給做一些清淡的食物,謝珞珞剛輸完葡萄糖,需要一些碳水。餘澤也得吃點兒,他還帶了藥,吃藥之前先得補充補充營養。

酒店管理員把餐車推到了門口。

餘澤拿走飯菜,關上門。他把粥什麽的放在桌子上,然後拿起随身帶的包。

包裏面,有癌症患者要吃的藥。

水燒開了。

餘澤把自己的那份粥喝完,要是放在以前,他一定會等謝珞珞起來後,兩個人一起吃。

可現在不行,他還得吃藥。

他不能讓珞珞看到,他在吃藥。

餘澤端着涼了一些的開水,進了旁邊的衛生間內。鎖了門。藥很苦,也很多很難下咽。在醫院的時候他從來都沒覺得吃藥是一件多麽痛苦的事情,就像是你跟成年人說讀書很累,他們只會笑一笑。

餘澤坐在馬桶上,就着水把藥給服用了下去,藥在味蕾上化開那一瞬間,他忽然眼淚就繃不住了。就是突然又想到了很多,他今年三十二歲了,他好像真的真的往後的路不太多了。

明明,明明都已經做好了準備,他甚至連往後珞珞上大學結婚的錢都存好。其實在餘澤得知了自己是胃癌三期的時候,他就知道是要活不久,他這人一直都那麽的現實。在醫院裏也很配合地去化療,都沒有什麽感覺。

可為什麽一見到珞珞,眼淚就開始止不住往下流。

餘澤把那藥片的包裝袋放回到包裏,整理好洗漱臺上的東西,把情緒也給重新整理幹淨。

眼眶只是有點點紅,被風吹過後,都會有這樣的反應。

推開門。

酒店的房間很大,是一個套房,餘澤為了不讓謝珞珞中途醒來,聽到他吃藥的聲音,他特地去了外面那一間的浴室。

外間和裏間,中間還特地設置了一張推拉門,餘澤走的時候,把門給關上。他伸出手又拉開了門,忽然就看到床上的謝珞珞,已經坐起了身。

正睜着大大的眼睛,凝視着他。

“哥哥……”

那一瞬間,餘澤忽然就感覺到了一絲慌亂,他趕緊把壓在腿側的包給往後一別,生怕謝珞珞看到裏面的藥袋子。

明明是裝在包裏面,仔仔細細裝好了的,但就是有那種感覺,害怕她能看透。

一時間,兩個人,誰都沒先開口。

暖氣呼呼地吹。

謝珞珞沒像是過去那樣,跳起來,撲到餘澤身上去。

她看了餘澤有那麽一會兒,低下了頭。

餘澤半天找不到感覺,仿佛自己的靈魂已經出竅,只剩下本能在呼吸。

謝珞珞低着頭,餘澤想了一會兒,忽然動了動嘴唇,打破了沉默。

“珞珞,”餘澤努力弄出來一個笑,想走過去,卻還是轉了個彎,站在桌子前,

努力在說着話。

“哥哥,你堂哥。”

“給你,要了粥。”

“你剛輸完葡萄糖,得、吃點兒東西……”

坐在床上的謝珞珞,突然就輕笑了起來。

那是一種讓人聽了會很難過的笑,仿佛心都被撕裂了。

餘澤的聲音慢慢低沉了下去。

謝珞珞從床上下去,站起了身子。

餘澤看着她。

屋內的暖風開的很足,她披散着長發,羽絨服脫掉,穿着白色的毛衣和藏藍色的校服褲子。

毛衣緊身,将發育完全的身型,全部勾勒出。

那不愧是,臨城一中三年的校花。

謝珞珞走到了門口,把這個套間裏的所有門、只要是帶鎖的東西,全部都給擰上了,就連洗手間、以及內外間那塊擋板門,也都給落了鎖。

沒了那些通透的門,裏間瞬間就狹隘了很多。

謝珞珞鎖完門,終于走到了餘澤面前。

她赤着腳,拉長了的大眼睛,筆直筆直看向餘澤。

餘澤想起,那年跟林卿結婚的時候,林卿似乎也就是用這樣的眼神,看着他。

深情,能為你死到天老地荒。

餘澤一個沒反應過來,脖子瞬間就被女孩給勾了下去。謝珞珞幾乎是拼盡了全部的力量,雙手環抱着餘澤的肩膀,将他往下拉。

嘴唇貼上了餘澤的嘴,不給餘澤留有半點兒的思考時間,硬生生親吻着。

恨不得把整個人,都壓了上去。

她吻的是那麽的厲害,那麽的倔強。餘澤都蒙了,謝珞珞邊親邊開始哭,那絕對不是親情的吻。這個吻連味道都是充滿了情愛與苦澀,用力到想讓人發瘋。餘澤要是再感覺不出來謝珞珞對他的感情,那他這輩子就算是白活了。

謝珞珞親着親着,就哭的眼淚控制不住地流。都開始抽搐了,但還是要親,她把臉埋在餘澤的毛衣裏,抽噎一會兒,緩了緩,又倔強地去尋着餘澤的嘴唇。

有那麽一瞬間,餘澤很清楚自己應該推開她。

可,身體卻動不了。

就像是給這一個多月以來的沉默,十多年的相依為命,都找了個撕破的口子。

謝珞珞把臉埋在餘澤的胸前,呼吸着那熟悉的味道。

她問餘澤,

“哥……”

“我到底,哪點兒,不如那個女人。”

餘澤一怔。

很半天,才反應過來,是他用的那張騙她的照片。

謝珞珞:“哥,你不要跟她在一起,好不好。”

“我們沒有血緣關系,她們能給你的,我也能給。”

“哥,我不上學了,我跟着你去上海,我嫁給你,好嗎?”

“哥……”

荒唐!

餘澤終于找回了一些理智。

他一把抓住謝珞珞的衣服領子。

要把人給扯開。

謝珞珞掙紮着,不願意下來,

“哥!”

“你不要推開我!”

“你不要推開我!求求了,你不要再推開我了!我不相信你喜歡那個女的,你想結婚,那我嫁給你。我最愛哥哥了,哥哥不是也最愛我嗎!那些女人絕對沒有比我更愛哥哥了。哥哥你想要什麽,想要女人,想要結婚,想要孩子。珞珞都可以給你!”

“你把我養大,你最熟悉我了,我的每一處地方都是你手把手養出來的。哥,我都給你好不好!”

謝珞珞說着,又要去親餘澤,她死死摟着餘澤的脖子,任憑餘澤怎麽扯她都就纏着他。

“哥,我給你生個孩子,生個孩子好嗎?也對,你都三十好幾了,你應該有個家庭有個孩子。我們結婚,我們在一起好嗎?哥,求求了,你不要不要珞珞,你不要丢下我……”

餘澤聽着那些荒誕的話,越來越清醒了。雖然他早就知道了謝珞珞的心意,但此時此刻親口聽到她的坦白,親眼看着一切都破湧。

餘澤還是說不出來的痛。

“珞珞,你先下來,你先下來好嗎?珞珞……”

謝珞珞的嘴唇,沿着他的脖頸,就要往下。

餘澤瞬間怒了,見完全制止不了她的瘋狂舉動,瞬間大呵了一聲,

“謝珞珞!!!”

謝珞珞松開了手,挺在餘澤面前。

頭發已經被撩撥的散亂了。

倔強地看着餘澤。

餘澤胸口微微起伏,眼睛逐漸泛了紅,手指指着地面,

“你知道,你剛剛那些,都是在說什麽嗎!”

“啊?你知道嗎!”

他說的很嚴肅,是真的生氣了。

謝珞珞倔強地點了一下頭,

“我知道。”

餘澤:“你——”

謝珞珞:“我就是喜歡哥,我想嫁給哥,從小學的時候我就想跟哥哥永遠在一起了。如果哥哥喜歡,我可以一輩子只給哥哥一個人看,我可以一輩子都不見別人,我也不想上學了,上學就會離開哥哥,我不想離開哥哥。我一出去上學哥哥就不見了!”

餘澤:“你再給我說一遍!”

謝珞珞:“哥,那些女人哪兒比我好?林卿姐當年都做過了什麽,你願意娶她?她會做的,我也可以做。哥要是喜歡,我什麽樣都可以做,哥哥要是不信,那邊就有避/孕/套,我今晚就可以給哥生個孩子——”

說着,她就轉身,真的要去拿酒店提供的盒子。

餘澤一把拽過來謝珞珞,謝珞珞掙脫他,餘澤徹底失去理智,手都控制不住。

揚胳膊,對着謝珞珞的臉就是一巴掌。

啪——

聲音清脆,在吹着暖風的夜晚中猶如一塊刀,割破了最後那一絲的防線。謝珞珞一下子癱倒在地,肩膀撞到了旁邊的椅子上。

悶哼一聲,她咬着牙,眼淚瞬間又洶湧而出。

餘澤的手都在顫抖。

他不可相信。

自己居然……居然。

會打了謝珞珞。

過去的那些懲罰,謝珞珞調皮偏執的再厲害,再倔強,他也從未,打過她的臉。

女孩子,是不能被打臉的。

餘澤的眼眶都紅了,眼淚在下眼睑打着轉。

他找了找神志,往前走了兩步,看着女孩漆黑的長發下,那逐漸紅腫鮮明起來的手指印。

心髒仿佛在那一瞬間都被撕裂了。

謝珞珞就那麽癱坐在地上。

肩膀一上一下起伏。

餘澤難受的掉下了眼淚,理智又全部回來,他打了她,打了那個他一手養大的小孩,明明那個時候化療到生不如死,他都一滴眼淚都沒掉下來,覺得其實人應該樂觀一些。

可現在他真的好難受,就如同那一巴掌,是打在了他的臉上。

謝珞珞哭着,眼淚一串串往下落。餘澤終究是不願意看到她這樣,上前去,彎下腰,想要把珞珞抱進懷裏。

他甚至想好了,要是謝珞珞委屈地掙紮,他說什麽都不會再呵斥她了。

“珞珞……”

“珞珞,對不起,對……不起。”

謝珞珞忽然停止了抽泣。

她低着頭,胳膊撐在身體兩側。

收起哽咽,喃喃了一句,

“哥,珞珞不能離開你。”

她把這句話重複了一遍,就如同一個神經質。

然後,突然轉過頭來。

眼睛漆黑一片,筆直筆直盯着餘澤。

忽然,就咧開嘴,笑了起來。

“哥你知道嗎?下午在雪地裏,凍的最厲害的時候,你知道我在想什麽嗎?”

“我在想要是我的腿給凍沒了怎麽樣,凍爛了,動手術也拯救不了,然後必須得截肢,下半輩子都沒辦法站起來,就是個半廢的人了,徹底成為一個廢物。”

“疼,肯定疼。但這樣哥就可以來照顧我了,我就可以賴在哥哥身邊一輩子。你把我養大的,你總歸會心疼我的。”

“哥哥就不會再離開我了,珞珞就可以永永遠遠跟哥哥在一起了。”

謝珞珞擡起頭來,對着餘澤笑。

“哥,你說我要是成了一個廢物,你是不是就不會離開我了。”

“就會永永遠遠照顧我,就會跟那些女人分手,就會走到哪兒都把我帶着,跟我在一起一輩子。”

“你說是嗎?”

餘澤忽然心中油然而生起一陣冷冽。

下一秒。

謝珞珞忽然甩手,一拳砸碎了身後的玻璃燈。

嘩啦一聲,玻璃片炸碎四裂,鮮血登時迸發。

她抓起最長的那塊玻璃碎片,往前一橫。

對着自己的膝蓋骨,猛地刺了過去!

“謝珞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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