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1

八月份立秋,杏城還不見秋的衣角,綠樹成蔭。

一連下了好幾天雨,天色黯淡。

老巷口連着公交車站,十來歲的女孩子拎着帆布袋,垂頭,拖着步子走進。

大抵是沒注意,帆布袋的底在地上被拖行,蹭上了灰。

牆壁頹廢潮濕,老牆皮鼓起泡,脫落,露出了敗落的水泥。

背後的楓葉被風一吹,簌簌地沾着殘露飄蕩,落下。

風聲萦繞耳畔,栗楸一步一步跨上臺階,坐在最上方的青石板。

不知道搬來多久,家中變故,在城市的栗楸随母親回到老房子,轉學到最近的學校。

她是不情願的,事到如今,卻別無選擇。

開始搬東西的幾天,她并未過多言語,默默地攬上自己的行囊。

母親在她耳邊念叨,回想自己兒時在這處院子成長的記憶。

栗楸已經不是第一次坐在門口等母親回來開門。

巷子有些偏遠,家裏鑰匙只有一把,附近又沒有配鑰匙的店。

栗楸出門比母親早,自然鑰匙得在母親手裏。

無奈回來的時間也早,只能坐在門口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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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楸把袋子靠在門上,走出院子,用木板鎖上院門,打算到附近逛逛。

巷子不大,又在老城區,居住的人自然寥寥無幾。

幾十戶人家,栗楸走半圈下來,只有三兩戶亮着燈。

本就陰沉的天空,又一點一點添為黛色,眼睛的世界快要變成墨色。

其實巷子裏是有路燈的,不過少之又少,且年代久遠,多數生鏽,燈泡也破碎了。

栗楸在街角拐彎,繞着點路往回走。

她低估了天黑的速度,離家裏還有一兩個拐角,天已經完完全全地被黑暗包裹起來。

栗楸往邊邊走,一只手扶着牆壁,眼睛适應夜色。

又過了一個拐角,她背後已經濕了一片。

沒走幾步,前方隐隐約約看到桔光。

光圈在眼睛緩慢的靠近下,層層漾漾,散了一方黑暗。

她有些好奇地往前走,在最後一個拐角停下步子,隐匿在夜色中,窺探光源。

楓樹下,一輛略顯破敗的木頭推車倚在牆面,車面的四邊用木板結結實實地圍起來,上面不難看出,底下墊着洗的有些發白的布。

車頭綁着一根木頭杆子,上面吊着一個老式燈泡。

稀稀拉拉的玻璃罐子被圍在木板裏,浸沒在桔色的燈火中。

玻璃表面泛起圈圈的光暈,倒映樹影和席地而坐的老者。

她走上前去,路過推車,看清了坍縮在推車影子中的她。

老人穿着粉紅的粗布衫,盤腿坐在鋪着報紙的地面上,佝偻着背,呆呆望着眼前被照亮的水窪,不知在想什麽。

母親這個點應該到家,栗楸沒敢多留,避着水窪匆匆離開。

整個人又完全陷入夜色,她回頭瞥了眼燈光。

回到門口,母親已經打開院門,正在用鑰匙開房子的鐵門。

栗楸不動聲色,走到臺階上,拿起被放在一旁的帆布袋,站在母親身後。

走進屋子,母親在門框後摸索着,“啪嗒”一聲開了門口的燈。

近乎慘白的燈光昏昏沉沉,驅散門口的暗。

栗楸跟在她身後進了門,走到鞋櫃換鞋。

“栗子,你跑哪去了?”母親走進客廳,打開大燈,手裏提着一捆面條和芹菜。

“逛了下。回來看到有個賣罐頭的老人。”栗楸換完鞋子,走到茶幾端起早上沒來得及喝的水,仰頭喝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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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桌上,兩個瓷碗裝着清湯面,栗楸那碗加了點醬油,口味不至于太寡淡。

“賣罐頭的老人”母親倏忽出聲,擡頭看着栗楸。

“嗯,推着輛木頭車,六十來歲吧。”栗楸沒擡頭,用湯匙舀起面湯,遞到自己嘴邊。

“可能是張阿姨。”母親低頭,喃喃自語。

碗裏的面沒有多少,栗楸喝完面湯,起身端碗到廚房洗手池,擰開水龍頭沖洗。

放好碗,便拿着帆布袋上樓寫作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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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覺前,母親去關院門,忍不住往右邊走了兩步——拐角沒有桔光和推車。

“也是,都這麽晚了。”她有些落寞地關上院門,鎖好房子的門,便在一個房間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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