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長官, 地……地下全都是下城區的omega……”
一雙雙黑色的眼睛在昏暗惡臭的世界中睜大,眼睛木讷無神,充斥着絕望無助的氣息。
人間煉獄也不過如此。
宋其聲這才意識到拍賣場沒那麽簡單, 背後應該是星盜團。他來這裏本是要救小公子的,結果無形之中搗掉星盜團的老巢!
而星盜團身後勢力複雜,牽扯到傅家, 甚至還牽扯到太子爺袁溟……
想到這,宋其聲抹了把汗,早知如此他就不逞威風,主動請纓來救人。
現下, 他真是被架到火堆上烤着。
進退兩難。
雖然讨好了星主,卻得罪了太子爺。
半空中,海圖發動攻擊,沒砍中陸燼的機甲後,再次持激光長劍砍向白色機甲,銀色劍影如閃電劈過來, 能将周遭水泥鋼筋震成渣渣。
好在陸燼每次都能躲閃開攻擊,很快便占據主導地位, 繞到藍黑色機甲背後,手中的合金盾直接對着對方的頭部重重砸下去, 将機甲腦袋砸掉一塊。
駕駛艙的海圖被砸得頭暈目眩, 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材質一般的白色機甲, 竟然如此靈敏迅捷。
他不敢再拖下去, 萬相城背後牽扯到無數達官貴族,他一旦被捉住, 保不準那些人會為了面子而殺死他,所以他要逃!要趕緊逃走!
他摁住操縱杆, 想要駕駛機甲逃跑。
只是機甲的兩條腿仿佛被什麽東西死死拽住,顯示屏上傳出來嘟嘟警報聲。
他低下頭一看,看見兩只異獸正張着血盆大口,死死扒住機甲的兩條腿。
“糟糕!異獸都跑出來了!快跑啊!”
守衛兵在解救omega時,不小心打開關押異獸的牢籠,霎時間,無數奇形怪狀的異獸沖了出來。
長久不見天日的折磨讓它們脾性變得瘋狂暴躁,見人就攻擊。
好在,它們雖然發狂,但好像還知道誰是“自己人”,誰是壞人,沒有傷害那些和它們一樣被關在地牢裏的omega,只朝賣場打手和alpha嘉賓下狠手。
這群打手和alpha不靠藥劑和鐵籠,根本就不是異獸的對手,所以幾個回合下來,便死的死,慘的慘。
兩只異獸沿着藍黑色機甲外殼騰騰而上,順着被砸開的缺口沖進駕駛艙,撕咬着海圖。
海圖的一只耳朵被掉,一邊肩膀被咬住,頓時發出凄慘的叫聲,他摸出兜裏攜帶的激光槍,忍着痛将這兩只異獸殺死,剛想要重新駕駛機甲,陸燼卻已經走到他面前,一只腳踩中機甲的能量圈,能量圈直接被踩爆炸,無法再運轉。
海圖氣得罵了句髒話,從機甲裏爬出來,興許是那些異獸還記得他的模樣,看到他出現後便瘋狂朝他湧過來。
海圖連忙向後逃跑,卻又被宋其聲一行人撞見。
宋其聲:“別跑!”
海圖頂着滿臉的血,只得順着廢墟斷壁向上爬,可沒想到剛爬到上空,就看到一只龐大的異獸趴在那裏等着他,異獸忽然張開嘴巴,幾十條舌頭腥臭竄動,朝他撕咬過來。
他下意識伸手去擋,左手小臂被無數根舌頭纏住,拔出來時只餘一截森森白骨。
“啊……”
劇烈的疼痛麻痹住他的神經,只覺得左手好冷,冷到骨頭裏,再也使不上力氣,身體支撐不住,從高空中跌下去。
在他即将墜地時,陸燼操控機甲将他接住。
海圖不能就這麽死了,不然太便宜他了。他應該被審判,在萬千民衆的唾沫中,被狠狠絞死。
陸燼将海圖扔到鐵籠裏,那本該是困着omega和異獸的籠子,現在成了他的歸宿,只有待在這裏,他才不會被異獸生吞活剝。
外面的情形已經亂得一團糟,守衛兵、賣場打手、alpha嘉賓以及異獸們互相厮殺,廢墟之上遍布鮮血,濃煙滾滾,哀嚎聲不斷。
帝國最神秘的銷金窟,轉眼便變成這個樣子。
不多時,異獸們發洩完怒火後,一邊仰天嘶吼一邊奔跑離去。
剩下的賣場打手見海圖被抓,大勢已去,不再反抗,跪在地上雙手扣在後頸認罪。而那些戴着面具的alpha嘉賓們也因為打鬥的緣故,臉上的面具被扯掉。
隐藏在黑暗中的醜陋,皆被公之于衆。
楚黎見狀,凝眉問道:“上将,我們要離開嗎?”
“嗯。”
omega已經被救出來,星盜團的老巢也被端掉,他們再留下來恐怕會洩露身份。
不過在離開之前,還有個東西可以帶走。
陸燼操控機甲落到飛船邊,将海圖藏在飛船下面的盒子拿出來。到底是什麽東西能讓海圖逃命時還不忘帶上。
倒在血泊中的海圖迷迷糊糊看到這個場景,嘶嗬着想要說話,可鐵籠卻被宋其聲命人拖走,他只得眼睜睜看着陸燼抱走盒子。
宋其聲站在廢墟上,指揮守衛兵捉人,異獸已經跑了,不過這些異獸不重要,重要的是海圖和那些拍賣會的嘉賓。
至于那個白色機甲……
宋其聲剛想過去同白色機甲問話,卻看到機甲飛離上空,身形轉眼便消失在了天際。
宋其聲望着機甲消失的方向,皺起眉頭。這輛白色機甲并不在機甲部注冊名單上,材質也看起來普普通通,應該是輛民用機甲,經過改良具備了軍事作戰功能。
可即使這樣,這輛機甲的等級應該也就只在B級左右,這個操控者卻用B級的機甲打敗了海圖老板的S級機甲。
帝國什麽時候有這樣的隐士能人了?
……
楚黎坐在駕駛艙裏,透過玻璃窗看向身後變成廢墟的拍賣場,心裏一直懸着的那把劍總算平安落地。
臭名昭著的星盜團徹底淪為歷史。
想到這,他打開光腦想将好信息告訴阮阮,卻沒想到阮阮早已經通過星網看到消息先發信息給他了。
【小黎,你看新聞了嗎?星盜團被搗毀了!太好了!】
【嗚嗚,小黎,那輛白色機甲好帥啊!你将來開機甲是不是也會這麽帥?】
楚黎本來想說很多很多,手指敲出一堆字,最後卻只變成了個一個“嗯”字。
是的。
他以後也會這麽帥。
身後的陸燼沒打算偷看,只是個子太高,稍稍低下視線,便看到楚黎和一個粉色奶油蛋糕頭像的人在聊天。
還是那個人,對方喚他小黎。
陸燼眼皮耷拉下去,機甲忽然在半空中一百八十度旋轉,楚黎猝不及防向後貼到陸燼懷中,陸燼一只手順勢摟住他的腹部,溫熱的呼吸從頭頂上方傳來。
“小心。”
楚黎關掉通訊,不自在動了動屁股,總感覺貼得太緊,有點不舒服。
“上将,我們現在要去哪兒?”
“下城區。”
“嗯?”
陸燼睐他一眼,解釋着話:“你還欠我一頓飯。”
楚黎瞬間想起來那頓本該要吃掉,但卻因為宋栩出事而被迫延遲的飯。
“下城區沒有什麽好的食材,我們還是在上城區找個餐館好了。”
“不必那麽折騰。”
楚黎抿了抿嘴,沒再反駁。
一個時辰後,兩人出現在楚黎下城區的家裏,因為陸燼說想嘗一嘗楚黎的廚藝。
作為一個只會熬粥煲湯的beta,楚黎頓感壓力。
跟星雲別墅相比,楚黎的家像個窯洞,通風透光較差,屋內黑漆漆的。一間做廚房和客廳,一間做卧室。
卧室以前從中割開,楚黎和楚爺爺各占一半,後來楚爺爺去世後,就只有楚黎一人睡了。
這還是陸燼第一次來到楚黎的家,他站在屋子裏,個頭很高,幾乎要頂到房梁,垂着眼睛打量着楚黎以前生活的痕跡,低矮的窗臺擺放着三盆多肉植物,窗臺下擺了一株君子蘭。
牆壁上貼滿各種報紙、畫紙,從邊緣翹出來的一角能看到牆壁曾被大火燒過的痕跡。
那場大火幾乎燒遍整個下城區,現在活下來的,都是經歷過死裏逃生。
楚黎則坐在火爐前給陸燼做蜀葵花粥,他一邊添柴一邊解釋:“上将,我家沒有什麽好的食材,你将就一下吧。”蜀葵花還是問隔壁的蘇諾叔叔借的。
陸燼:“我都可以。”
楚黎見他這麽好說話,突然眨眼笑了下:“不過,我這裏有酒。”
提到酒,陸燼眼神微微凝固。
楚黎沒有注意到,從牆角的洞裏扒出來一個黑漆漆的壇子,打開壇蓋,一股淡淡的陳年酒味散開。
他端到陸燼面前:“這是我爺爺不知道從哪兒淘回來的酒壇子,每年只在過節的時候和蘇諾叔叔喝一杯。你如果不嫌棄的話,可以嘗嘗。”
陸燼道:“嗯。”
楚黎煮完粥,還做了個蛋花湯。他不讓陸燼幫忙,陸燼沒有事可做,只好将從海圖那兒奪到的錦盒拿出來。
黑色錦盒四四方方,高約四十厘米,興許海圖是走得急,沒來得及上鎖。
陸燼打開錦盒,本以為裏面藏着金銀珠寶亦或者什麽生化武器,然而打開後卻發現裏面放着一顆表面布滿黑色瘢痕的蛋。
他皺着眉,拿出這顆蛋,目光上下打量着。
楚黎攪動着湯勺,餘光瞥到這顆蛋,表情愣了愣,随後不動聲色問道:“錦盒裏裝着的是它?”
陸燼點點頭。
“這是什麽蛋啊。”
“應該是一種異獸的蛋。”說完話,陸燼又覺得不對,如果只是這麽簡單的話,海圖為什麽要帶着一顆異獸的蛋逃跑?
這顆蛋恐怕還有玄虛。
他拍下照片,發給塗楓,讓塗楓調查一下這顆蛋的來歷。
楚黎收回視線,半個小時後,一粥一湯做好。
陸燼坐到小馬紮上,兩條長腿無處可放,只好向前伸去,結果不小心提到桌腳,差點将湯粥踢灑掉。
楚黎半是調侃半是認真道:“我們這小廟實在不好招待上将您這尊大佛,還請您多多包涵。”
陸燼斟酌語言:“不會,這裏很有家的感覺。”
窗外晚飯細細吹動,房間裏柴火聲嗞嗞作響,生活的氣息不過如此。
平淡,美好。
楚黎想起來星雲的模樣,與之相比,這裏确實更有家的感覺,因為到處都是生活貧窮的氣息。
“你嘗嘗粥。”
陸燼舀了一勺粥,粳米泡的軟軟的,香香的,配上綿軟味甘的蜀葵花瓣,唇齒間留着淡淡的清香氣息。
暖粥入胃,只覺得渾身都舒服惬意。
“還有蛋花湯,你也嘗嘗。”楚黎給陸燼盛了蛋花湯,想起來做的一粥一湯都不太管飽,于是又道,“等下我給你下點面,我做的面條也好吃。”
星盜團今日被搗毀了,他心情很好,對陸燼格外殷勤。
“不用,吃這個就可以。”桌子很小,陸燼一伸手就摁住要起身的楚黎。
楚黎坐下去,喝着粥嘟囔道:“那你餓了再跟我說。”
“嗯。”
蛋花湯裏面不知道加了什麽調料,味道很重,陸燼一般不吃味道重的東西,但這次竟覺得味道不還錯。
星際時代,食物已經被營養液代替,他不會浪費太多時間在吃飯上,這還是他自有意識以來,第一次吃了這麽長的一頓飯。
他隔着熱氣,看向對面的楚黎,兩人的視線猝不及防對上,昏暗的光線裏,無聲的靜谧中,仿佛有什麽在慢慢滋長。
是溫暖的,是暧昧的,是緘之于心的。
楚黎垂下眼,放下手中的碗,看到一旁的酒,岔開話題道:“上将,喝酒嗎?”
家裏面沒有酒杯,只有陶碗,他倒了碗酒給陸燼,陸燼抿了口酒,冷峻的面容看不出什麽表情。
楚黎正想問問他口味怎麽樣,結果看到他突然迎面栽在桌子上。
咚!
腦門砸中桌子。
楚黎呆住一瞬,反應過來後趕緊将他扶起來:“上将,你怎麽了?”
陸燼脖頸面容紅彤彤的,眼皮艱難動着,聲音極輕回了句:“我沒事。”
說完話,他又昏過去。
楚黎檢查着他的情況,确定他就是所謂的“一杯就倒”的過敏體質,好在他心跳有序,氣息平穩,問題不是很嚴重。
“酒精過敏啊,怎麽也不說一聲……”
楚黎忍不住嘆了氣,看着陸燼泛起紅潮的面容,嘴角無奈笑了下。
陸燼的身體很沉,他費了好半天的勁才将人給扶到床上去,轉身離開時忽然聽到床上的人喊他。
“楚黎。”陸燼下意識拽住他的手腕。
他還以為陸燼醒了,轉身發現人依然在閉着眼,唇色嫣紅,好似剛剛那一聲是自己的幻覺。
“我在呢。”他坐在床邊陪着陸燼,平靜的視線落在陸燼的臉上。
今日陸燼似乎有點累,睡着時眉心輕輕擰起,顯得眉弓愈發深邃。
眉目之間滿是生冷疏離的氣息。
單看外表,真讓人覺得難以接近。
楚黎不由在心裏吐槽着話,目光游弋向下,落到陸燼的手環上。手環在黑暗中閃爍着一絲暗光,有人在發信息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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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會兒,他才輕輕推開陸燼的手,走到先前裝酒壇子的那個牆洞裏,伸手向裏面扒拉東西。
扒了半天,從裏面掏出一顆圓溜溜的、沾滿泥灰的東西。
吹開泥灰,看見紋路奇特的黑色瘢痕,瘢痕交縱錯綜,宛若某種古老的圖紋。
他将這東西放到錦盒旁邊,和錦盒裏的那顆蛋對比,它們長得近乎一模一樣。
應該是同一個種族的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