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ot;以法拘之,以刑止之。&ot;
顧衍原本認真的表情忽然就破了功,‘噗嗤’一下笑了出來。“哈哈哈哈,阿正不虧是贏姓子孫,有乃祖之風!”此時的人對王上恐怕沒有多少尊敬,顧衍這樣說算不上僭越。只是贊嘆嬴政真不愧是秦人子孫罷了,就是他當着嬴政的面說如今的王上不好也不會招人非議。
不過,這樣的話倒是讓嬴政高興了一陣。上輩子受困于那些不軌之徒對自己身世的揣度,他很在意自己的血脈問題。如今被一個不知他過往的人如此說,他是高興的。但,這高興沒有沖淡他感受到的顧衍對他的方法的不贊同。
“先生似是不樂?是學生哪裏答錯了嗎?”他忽然絕對自己這位小先生很有趣。畢竟,他是個執掌秦國,一統江山數十年的王。如果他能不僞裝的和對方流暢交談,那對方至少得是範蠡那樣的吧!
可,對面那個妄圖教導他的人只是個十歲的孩子。
嬴政眯起虎目,打量着老師。他是不是可以懷疑對方的真實年齡
“如今倒是晚了,你遠道而來恐還未洗漱。明日清晨,我再與你說我之答案。”顧衍沒有說嬴政的對錯,只是說自己有不同的答案。
嬴政當然沒有異議,對于有才之人,他是非常有耐心的。
山上的春天比山下來的要遲,冬雪還未盡化,但河流已經感受到了季節的變化開始慢慢的同屆。小院內,穿廊的挑檐下挂着一排銀燈,明明暗暗的照亮穿行的道路。棋盤還是那副樣子,只是此時席上卻坐了人。
當然不是一個人,顧衍靜坐在棋盤前用手擺弄着那白玉和墨玉做的棋子,冰涼的觸感讓他更加清醒。月亮已經高高的挂在樹枝上,他披着青色的外衣,身邊是特意種植的書帶草。
韓徒跪坐在少主人的下手,身邊是點着燭火的镂空石燈。書院的主人是不需要燈的,但仆人們需要。即使這不算太小的庭院只有幾個仆從,顧衍也沒有因為自己不需要燈火就禁止侍人們浪費燭火。
草叢裏有零星幾點螢火,顧衍自己和自己下棋。
韓徒一直很奇怪,自己的主人為何如此淡然。明明已經失去了光明,可除了剛剛失明的那兩天他坐在床上一動也不動,拒絕喝水吃飯外,之後就一直一副目盲也阻止不了他天天下地,看書寫字的樣子。
就連拜見秦王,自家的主人都沒有露出任何不便的樣子。甚至來到鹹陽,貴族們大多也不知道顧氏次子已經瞎了的事——即使主人沒有隐藏什麽。
如果韓徒生在現代,一定會用‘開挂’來形容顧衍。但只有顧衍知道,這不是什麽開挂,更不是饋贈,因為他從來沒有依靠贈與來獲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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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視覺消失的時候,其他的感官會增強以替代失去的感官,雖然不是突破性的給予身體什麽異能。剩下的感官在視覺作用的遮掩下,顯得不那麽突出罷了。當視覺消失時,它們變得無比敏銳。
通過大量的練習,人類可以重新掌握這些感官的阈值,重新建立刨除視覺外的感知系統。好在,古時的社會生活相當簡單,顧衍不需要面臨随時而來的汽車,擾亂嗅覺的污染氣體,混淆聽覺的噪音。
這讓他的生活簡單不少。
“韓徒,你相信生而知之嗎?”
韓徒抿着嘴,不知道主人是真的在詢問這個超出他能力範圍的問題,還是自言自語。
好在顧衍沒有為難他,然後又自言自語,“唔,天生龍種是真的?”他雖然看不見,可那個孩子身上被隐藏很好的氣勢還是被他捕捉到了。這一切都要歸功于因為視力消減而增強的其他感官。
若是如此,秦始皇又作何解釋?難道自己的學生不幸的因為早慧成了未來秦王的眼中釘?
也不是不可能。
顧衍用白玉棋子磕了一下棋盤,陷入自己的思緒裏。春寒料峭,雕花的穿廊窗子被吹的呼呼作響,聲波穿過各種障礙物,回彈再消失最後被顧衍捕捉。安靜的空氣最後被韓徒的聲音打破:
“少主,天冷了”
顧衍将白子放在早就想好的地方,在韓徒的攙扶下站起來,廣袖一甩起身離開。燈火照亮了他前進的道路,而身後白子已經徹底将黑子殺死。
翌日晨,顧衍躺在榻上,半長的頭發自然的攤在腦後,白色的寝衣剛剛蓋過腳面。而越丫帶着一堆仆婦靜靜的跪在門外,她眼尖的看到奚奴們擡着燒好的熱水緩慢又穩定的過來,立刻示意身後的仆婦就接着。
當仆婦們将奚奴摸過的地方用細麻布自己擦過後,她才用長柄匕将熱水舀到青銅鑒裏,等待主人的召喚。而奚奴們自然是被低聲喝退,省的髒了主人的眼。
“唔——”顧衍一臉虛脫的被陽光照醒,他平時動腦過度又低血糖,早起對他來講是個不小的刑罰。可他的‘學生’還在等他。
當顧衍跪坐在青銅鏡前享受越丫的洗臉梳頭服務時,在心裏暗下決心。下回的問答時間定要安排在午後。
“少主,王太孫已經在書房等候多時了。”韓徒的聲音在門口響起,不太大的寝室讓他的聲音即使不大也足夠清晰。
“若是害怕下回就不用回禀了,我和他說有事的話讓他直接來找我就行。”顧衍用手摸了摸腦袋頂上的布巾,随意的說,“你的聲音聽起來是被他吓壞了。”
“奴”韓徒叩首打算請罪,顧衍卻腳步輕慢的揮退所有侍者,自己去見嬴政。
越丫跟在主人身後偷偷回頭示意韓徒主人沒生氣後,才快步跟上打算為主人和那位氣勢驚人的王太孫熱水端糕點。
等到了書房,顧衍卻不進去而是讓越丫招呼嬴政到院子來。
一排排螞蟻從他衣擺處列隊而過,顧衍像是若有所覺似的給螞蟻們讓路,然後溫和的笑着說,“一會兒就拜托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