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獨你一個
第4章 獨你一個
蕭霈雲嘆氣道:“你如今也不小了,我自然希望你嫁個好人家,絕不是作弄你,更不是攆你,你哭成這樣,不知道的,還當我是推你下火坑呢。”
溶月聞言,抹了把眼淚,抽噎道:“奴婢未看顧好公主,任打任罵不敢有怨言,但姻緣這種事總歸講究個緣份,公主又何必折煞奴婢,公主……莫要開這種玩笑了。”
蕭霈雲笑罵:“倒顯得是我多事了,你照顧我多年,我自然不能耽誤你的前程,若有看上的只管跟我說,不管是誰家兒郎,包管你如願以償,可別磨磨蹭蹭,錯過好姻緣,快起來罷。”
溶月這才起身,侍候蕭霈雲喝藥。
歐伯卿輕笑道:“不管誰家兒郎,這話說的倒像土匪搶親一般。”
蕭霈雲樂了,道:“可不就是嘛,我若不早點動手,你這俏模樣,都不知道便宜誰家姑娘了。”
那溶月見公主驸馬如蜜裏調油,十分識趣,收拾了碗筷便悄悄退下,這廂蕭霈雲忽然想起正經事,讓歐伯卿拿了紙筆給她,她唰唰在紙上描了一會兒,遞給歐伯卿看。
歐伯卿見那紙上鬼畫桃符一般,只能依稀辨得是人像,人臉被什麽東西擋住,只餘一雙眼睛在外,那雙目精光乍現,很是醒目。歐伯卿問道:“這便是那賊人麽?”
蕭霈雲點頭,沉思道:“他身手當真了得,不過我覺得他倒不是真的想殺我,不然也不會打傷我以後就走了,但你說他鬼鬼祟祟的半夜潛入府內,要做什麽?偷東西麽?這京城商賈富戶多如牛毛,不是更容易得手些?何必招惹我這公主府呢。”
歐伯卿搖頭:“不知道,那你看到他時他在做什麽?”
蕭霈雲道:“可能準備跑路了吧,也不見他身上有什麽東西,天太黑了,實在看不見他的臉,只看到他左手小臂外側有一道長約兩寸的傷疤……”
歐伯卿沉吟道:“單憑一雙眼睛,一道疤怕是不太好找。”
蕭霈雲默默思量,歐伯卿為她掩好被子,道:“別想太多,現在養好身體才是關鍵,馬上要到皇上千秋了,你總不能卧病在床。”
蕭霈雲道:“父皇的壽辰我竟忘了,還有多久?”
“十日。”
“這麽快。”
歐伯卿颔首,将蕭霈雲的鬼畫符收入袖中,道:“一會兒我要出去一趟,将這賊人的肖像拿給右統領。”
“誰?”
蕭霈雲聞言,瞪大了眼看歐伯卿,他勾起嘴唇微微一笑:“自然是你那青梅竹馬的發小,禁軍右統領溫君彥溫大人,你出事不到一個時辰,他就來過了。”
蕭霈雲笑不出來了:“這麽丢臉的事他怎麽知道?”
歐伯卿湊到她耳邊,輕笑道:“溫大人護衛京城,對我們公主府可是尤為着緊呢。”
蕭霈雲道:“這時候你還吃這種幹醋。”
說完嘴一撇把臉埋進了枕頭,哭道:“那豈不是全京城都知道我昨夜被人打了。”
“倒也不算全知道,他這個人雖總是口無遮攔,你的事他卻從不會亂說,左不過是一些親朋好友知道罷了。”
蕭霈雲大哭:“那和全知道有什麽區別……”
歐伯卿抓住她亂揮的小手,在唇邊輕輕一啄,朗笑出聲……
這幾日卧床養傷,蕭霈雲悶壞了,歐伯卿別無情趣,只有在旁誦讀一些書本陪她解悶,他平日裏閱遍群書,卻未曾看過閨閣裏那些話本。
他聲音極為溫潤,念起那些缱绻纏綿的字句極為動聽,蕭霈雲像被蠱惑一般,漸漸地思緒只随着他一張一合的嘴唇而動了,未曾聽清他念了些什麽,歐伯卿見她走神,為她壓好被角,喚道:“阿雲。”
“啊?”蕭霈雲沉迷他的美色,呆呆地應了一聲。
歐伯卿拿手裏的書在她面前晃了晃,笑道:“聽得如此入神,面如刀削,斜眉橫飛,眼若星辰……”他略一思忖,低頭看了一眼手裏的書,語氣含笑,照着書繼續念起來:“目光所及散發出寒光冷意,遺世而獨立,像匹孤狼一般……”
他想了想,起身走到案前,提筆畫了幾筆,忍俊不禁,又添了幾筆,才拿着走過來遞給她,蕭霈雲接過一看,哈哈大笑。
畫上大約是個人,只是這畫上的輪廓太過滑稽,完全不是話本裏清冷孤傲的感覺,尖嘴猴腮的,倒像是只沒長開的猴子,寫這話本的文筆也忒差了些。
歐伯卿笑道:“倒是不知阿雲原來喜歡這樣的男人。”
蕭霈雲笑完,起身在他左臉上嘬了一口,道:“才不是呢,我喜歡這樣的。”
她盯着他瞧,只覺得這眉這眼都好看極了,他淡淡掃過的時候像一汪清泉,一縷清風,第一次看見他就被吸引了,從此魂牽夢萦,再無法忘卻。
歐伯卿小心将她抱在懷裏,柔聲道:“別亂動,小心牽動傷處。”
蕭霈雲咯咯傻笑,卻越發放肆起來,她直起身子在他右臉也親了一口,然後順着眉眼,到直挺的鼻梁,再到他厚薄适中的唇,一路細細吻過。
交纏片刻,歐伯卿喘息已有些許急促,将她放開,扶她躺下:“好好養傷。”
蕭霈雲不滿,大眼瞪他,他假裝沒看見,依然如先前那般,含着笑意,為她掖好被角,在她唇上又吻過,這才出去了。
有歐伯卿相陪,卧床的日子倒也不十分無趣。
一天天過去,興文帝壽誕也越來越近,蕭霈雲的傷勢也大好。
這天,她挑了條绛紅色長裙,發間簪了根流蘇金步搖,宛如人間富貴花。
歐伯卿挑簾進來時,看見銅鏡前細細描眉的蕭霈雲,目光也有一瞬愣怔,蕭霈雲見他依然一身素衣,秀眉一蹙,便叫溶月去拿她那件月白長衫。
歐伯卿從背後抱她,握住她的手說道:“別換了,這裙子特別襯你。”
蕭霈雲笑道:“可我覺得我穿那件月白長衫跟你更配。”
“皇上壽辰,你自然該穿得隆重些。”他伸手取過她手上的筆,在她眉間輕描,他畫功極好,經他的手畫出來的眉毛,眉尾挑長了些,更添幾分妩媚。
他在她面上親了親,笑道:“芙蓉不及美人妝,水殿風來珠翠香。”
蕭霈雲聽得他誇贊,心中欣喜,唇邊不自覺暈開了笑意,她伸手圈住他的脖子,笑道:“嘴這麽甜,說給幾個女人聽過。”
歐伯卿攬住她的腰身,亦笑道:“獨你一個。”
“我不信,除非……”
“除非什麽?”
“除非你給我畫一輩子眉!”
“那你要一輩子在我身邊。”他聲音低沉嘶啞,說罷便吻上她的櫻唇,帶着些許急不可耐……
這日的大興皇宮一掃之前的沉悶,熱鬧非凡,經過前幾日的大雨洗滌,夜幕中的皇宮金碧輝煌,磅礴大氣。
長樂宮內燈火通明,歌舞升平,一派喜慶。正殿之上,端坐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只見他天庭飽滿,寬眉大眼,四方闊口,不怒自威。他身着玄色常服,袍面以金線繡着金龍暗紋,雖有些發福,舉手投足之間卻是帝王儀态,龍威燕晗之姿,正是興文帝。左下美婦雍容華貴,端莊娴靜,确是皇後無疑。
其餘百官分坐殿內兩側,親屬家眷跪坐其後。
皇帝壽宴,各司各局皆費盡心思,花樣百出,歌舞伎藝,直看得人眼花缭亂。
殿內十二個曼妙女子身着七彩流仙裙,頭束鳳舞飛天髻,随着絲竹之聲,忽急忽徐,行雲流水如燕舞,急旋高翔似雀驚,一曲剛畢,其餘舞姬魚貫而出,只剩一名女子跪在大殿之上,她雙手舉着一枚雕紋金匣,輕紗遮面,低眉斂目,看不清模樣,只露出一段脖頸修長豐潤,膚色較常人更為白皙。
興文帝微感詫異,問道:“這是何物?”
那女子聞言答道:“吾皇英明神武,仁厚慈愛,使得四海之內風調雨順,五谷豐登,外邦更是攝于陛下天威,莫敢來犯,古之聖皇莫過于此,實乃我大興百姓之福。然吾皇日理萬機,事必躬親,雖春秋正盛亦該保重龍體。”
說着打開金匣,裏面有數顆珍珠大小的物什,通體碧綠,暗光微閃,不似凡物,女子又道:“此金丹乃是臣妾母國聖物,日夜錘煉,三年才得此一爐,極為珍貴,可強身健體延年益壽。臣妾獻于陛下,願陛下千秋萬代壽與天齊。”
皇帝聞言龍顏大悅:“愛妃到朕身邊來。”
說完女子擡頭,面紗從耳邊垂落,露出一張千嬌百媚的臉,正是渝貴妃。她是兩年前西陲木渝國送來和親的公主,這公主天生貌美,一入宮就頗受興文帝寵愛,蛾眉婉轉,秋水含情,明豔動人又帶三分羞怯,身量窈窕,風姿綽約,輕移蓮步走向皇帝,與皇帝同席,更是風光無限。
蕭霈雲朝自己的母後看去,皇後眉眼滿是落寞,她年輕的時候也是極美的,這些年豐腴了許多,美人遲暮,風華不在,父皇寵愛貴妃,卻是禮法也不顧了。
蕭霈雲越想越氣,歐伯卿側過身子擋住她的視線,夾了菜放她盤子裏,蕭霈雲收回目光看向他,他似是明白她的心事,笑道:“吃菜。”
歐伯卿總能适時的安撫她,蕭霈雲心情豁然開朗,含笑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