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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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多日大雪後，難得的出現一個晴日，瓦槽下結成一根根晶瑩剔透的冰淩，日光一照，發出耀眼光芒。
寇蔻還賴在床上不願意起來，謝無虞将她從被窩裏刨出來，取來熱巾子敷在她面上。
“快起來用膳，今日去看冰嬉，路程有些遠。”
寇蔻懶洋洋地伸手摁住熱巾子，貼在臉上，上下眼皮難分難舍，“知曉啦，知曉啦，這就起。”
說完又躺回去，“可我真的不想起。”
謝無虞端來一碗熱氣騰騰的蝦仁兒馄饨，上面片了幾片薄薄的羊肉點綴其間，湯底是用老母雞熬制，加了些提味的辣椒。
謝無虞端着碗放到寇蔻鼻尖一晃，寇蔻就被勾着坐起來。
嗅着鮮味兒，腦袋往碗的地方湊。
謝無虞長指戳在她額心，“再不起來，這羊肉和馄饨可就進我嘴裏了。”
聽說到嘴的馄饨要跑，寇蔻猛地睜開雙眼，謝無虞站起來，好整以暇地看她穿衣。
謝無虞給她挑了一身豆紅色衣裳，上身豆紅色豎領短襖，豎領上鑲上一層白色狐貍毛，衣襟口的扣子是榴花形的瑪瑙制成，是杏色的。
下裳是同色喜鵲登枝百疊裙，喜鵲繡得栩栩如生，随着寇蔻走動間，那鵲眼似乎也活了。
寇蔻一穿上，整個人像是掉落人間的小太陽，溫溫暖暖。
寇蔻盥洗用膳之際，謝無虞也更衣完畢，他今日一身杏色豎領厚袍，與寇蔻衣襟處的扣子顏色一樣，外罩一件黑色大氅。
寇蔻吃完馄饨，看看一身輕便的謝無虞，又瞅瞅圓滾滾的自己，她心裏不平衡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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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無虞從木椸上取下白色披風給她披上，待一起弄好好，才牽起她的手往外走去。
兩人上了馬車，陳英驅車，阿芙與陳武在後面的馬車上。
馬車上燃着炭盆，氈簾一放，車內與燒了地龍的屋子沒什麽兩樣。
一路走來，寇蔻一言不發，謝無虞摸摸她頭上的瑪瑙兔子釵，“怎麽了？可是有哪裏不适？怎麽不說話？”
寇蔻白嫩指尖戳戳他心口，“你穿那麽少，我穿那麽多，我走路都不便，我也想穿少些。”
謝無虞摟住她，斜睨她一眼，“想喝苦藥了？”
寇蔻一聽，果然不再多言，車內小幾上擺滿了果脯蜜餞兒、幹果核桃，以及貯藏的一些冬棗、石榴。
寇蔻愛喝石榴酒，喜歡榴花，可不代表她喜歡吃石榴，原因無他，石榴籽又小又多，她懶得吐，不如冬棗一口下去甜水溢口來得幹脆利落。
謝無虞正在看書，寇蔻橫靠在他長腿上，邊吃冬棗邊看氈簾外的雪景。
在她吃完第三顆冬棗後，正準備吃第四顆，謝無虞不動聲色地按住她的手，頭也沒擡，“你已然吃過三顆，天氣太冷，不宜貪多，當心腹痛。”
寇蔻悻悻地縮回手，奇怪道，“你又沒盯着我，你怎麽知道我吃了幾顆？莫不是框我不成？”
謝無虞放下書，擡眸凝着她，表情有些肅然。
寇蔻立馬乖乖閉嘴，可她不吃東西就閑不住，只有煩擾謝無虞了。
“謝無虞，你去過哪些地方？有沒有遇見過什麽趣事？天天看書，也不怕變成書呆子。”
謝無虞忽略她說的書呆子，“父親離世後，我便一直為他守孝，孝期結束變回了盛京。”
寇蔻還一聽大失所望，還以為有什麽趣事兒呢，看着他握着書卷的如玉長指，寇蔻忍不住伸手握住。
謝無虞穿的雖少，但手卻沒有一點涼意。
寇蔻握着他的手，嘟哝着，“好暖啊，夫君。”
一聲夫君，讓謝無虞的心軟了又軟，遂放下書卷，雙手攏着她的兩只白嫩小手，入手一片溫涼。
謝無虞溫聲道，“可是冷了？”
寇蔻手溫四時皆如此，對于她來說再正常不過，她只是閑得有些無趣。
對于他的關心，寇蔻面不改色地點頭，“嗯，好冷呢，夫君幫我暖暖。”
謝無虞大手一伸，扯過炭盆，牽着她的手伸到炭盆旁，“烤烤，待到了給你尋個小手爐。”
寇蔻笑嘻嘻地望着他的側臉，認真幫她烤手的模樣她真喜歡。
謝無虞轉頭看她，見樂呵地看着自己，他也禁不住彎唇，“寇蔻在笑什麽？”
寇蔻湊近他，在他臉側輕啄一下，謝無虞适時偏頭，兩人唇瓣貼在一起。
很快，謝無虞清淺褐眸翻湧出燙人的灼熱。
寇蔻被吓到了，這，這不就是親他一下，夫君反應至于這麽大麽？
謝無虞看着她唇上瑩潤的口脂出神，半晌，心下那抹激動才沒入深處。
謝無虞大手撫上她的小臉，從翹鼻到菱唇，“寇蔻現下還是不要頑劣的好，待回府後，寇蔻想如何便如何。”
寇蔻翻了個白眼，這人現下怎麽無論做什麽都能往那方面想。
寇蔻靠在他懷中，“你念書給我聽吧，我想聽故事。”
沒錯，她就是想起兩人事後，謝無虞的聲音比尋常更動聽，沙啞得厲害，那讓夫君多說說話，應該也能變得沙啞起來吧？
謝無虞也不知這小鬼精靈打的什麽主意，但還是拿起書開始念着書卷上的內容。
清朗悅耳的聲音傳來，“帝暴戾無度，一時間……”
寇蔻打斷他的聲音，“我不要聽這個，我要聽狐貍精和小書生的故事。”
謝無虞扶額，“那是話本子，寇蔻認為為夫會看那種話本子？”
寇蔻扒拉他，“不管，我就要聽，你現編一個。”
謝無虞長嘆一口氣，看來日後還真要讓人去買些話本子回來，以免哪日寇蔻心血來潮想聽。
謝無虞沉思片刻，給她講起故事來，“書生李義家境貧寒，一日在農田幹活時……”
故事講到一半，謝無虞感覺肩膀一沉，偏頭一看，果不其然，寇蔻已經看着他肩膀開始打起呼嚕來。
謝無虞捏捏她的臉頰，“真是個小睡豬。”
馬車一路來到這次冰嬉之地——雁翠山。此刻雁翠山已經封山，入口有侍衛把守，尋常百姓禁止入內。
這次來的人大多都是王公貴族，聖上李晉這次也來了，想看看熱鬧。
謝無虞的車架到時，恰逢李晉的車架停下。
謝無虞淡淡瞥了一眼，給寇蔻戴上披風兜帽，将人抱起輕松下車。
寇蔻趴在他懷中，臉上除了有兜帽遮住，還有謝無虞黑色大氅罩住，一黑一白兩色交相輝映，親密非凡。
謝無虞上前打了聲招呼，“聖上。”
既然是出門游玩的，就沒有宮裏的那套繁文缛節，衆人都未行禮。
李晉看着他懷裏的寇蔻，朝他淡笑道，“你對她倒是極為上心。”
話音一轉，“不過，怎麽聽說前不久你與她和離了？”
身為皇上，對臣子的家事本不應如此關注，但宮裏的那些妃嫔老是談及此事，還想讓他給她們的侄女兒與謝無虞牽紅線。
李晉今日才多問了一句。
謝無虞垂眸，淺笑道，“不過是謠言而已，那是她鬧着想去江南，臣又脫不開身，只得派人一路跟着她出去一趟，竟未想到傳出和離之事。”
李晉點點頭，“走吧，今日不講這些，且看看去。”
龜縮在後面的車架中，有人掀開車簾探頭探腦望着謝無虞這處。
宋嫣捂着微微隆起的小腹，乖順地靠在李朔身上，“朔哥哥，天氣這麽冷，不會冷到孩兒吧？”
李朔攬着她，“放心，待會兒安排個最暖和的營帳，不會冷着你們娘倆兒。”
“你先去看看，我去父皇那裏，待會兒再來。”
宋嫣眼神暗沉沉的，望着謝無虞以及他懷中的女子。
謝無虞将她護得可真好。
她以為李朔是真心待她好，可做了他的良娣後，他依舊接二連三地往府裏納妾，太子妃更是終日吃齋念佛，不問世事。
若不是她懷上孩子，想必他根本不會記得後院還有她這號人，與宋煙相比，自己就是個笑話。
手掌輕輕撫着肚子，幸好，她懷了太子的孩子，太子的第一個孩子。
謝無虞察覺到遠處的窺探，抱着寇蔻轉身往紮好的營帳走去。
選來選去，謝無虞選了個背風有光的營帳，只是手剛掀開營帳的一角，旁邊一只白細素手掀開另一角。
謝無虞擰眉望向來人，目光似劍。
宋嫣鎮靜地迎向謝無虞的目光，端着聲音道，“世子，許久不見，世子眼光倒是與我想到一處去了。”
懷裏的人悶聲嬌呼道，“到了麽？我好冷啊。”
謝無虞放下寇蔻，扶她站好，望向宋嫣凸起的小腹，“既如此，我帶夫人去另一處便可，請便。”
寇蔻揉揉眼睛，看清面前的女子，哦，是宋煙。
宋嫣一身淡雅，頭上只用檀木簪绾着發，臉上未施脂粉，明明年歲比寇蔻小，但妝容一卸，看上去，竟比寇蔻大了不少歲。
宋嫣也同樣在看寇蔻，見到她頭上鮮亮的瑪瑙玉兔釵，心裏一酸，懷上孩子後，李朔一直不讓她上妝戴釵，說是為了保護孩子。
她只得聽從，可每次外出，別的世家貴女膚色潤澤白皙，她一站在她們中間，不知道的，還以為那些個人才是太子良娣。
再看寇蔻膚色紅潤白皙，臉上甚至未上脂粉，過得不知比她逍遙多少倍。
宋嫣殷切道，“我與姐姐許久不見，不若與我一同入帳敘敘舊，其他營帳都沒這處的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