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晚上的飯是家裏阿姨跟林母一起做的。

林母做了她最愛吃的蔥油餅。外酥內軟，蔥花香味濃郁，林珈晚餐時手抓了好幾塊。吃着不忘告訴奶奶說，有時候加班累了，肚子餓的咕咕叫的時候，腦子裏經常浮現的就是蔥油餅。

奶奶給她夾塊扒雞到碗裏：“也多吃點肉。想吃蔥油餅就經常回家讓你媽做，你喜歡吃，你媽會很開心的。”

林珈看眼林母，沒在她臉上看出開心的樣子，依舊板着臉，目光也不跟她對視。

習以為常了。林珈輕飄飄移開目光，繼續跟奶奶和爸爸有說有笑聊天。

高一下學期被診斷出輕度抑郁後，她排斥靠近林母，而林母也不低頭示好，她倆關系一度劍拔弩張。在休學休養大半年才讓狀态恢複正常後，她跟林母關系依舊沒任何緩和，依舊的誰都不想靠近誰。

這種關系持續了整個高中。

大學時候，長大了一點，覺得她畢竟是她媽媽，大一假期回國給她精心買了好多禮物先低了頭向她示好，卻沒想林母開口第一句就是好好學習，能做到最優秀就做到最優秀。

真倒胃口。她又一點也不想理她了。然後一晃這麽多年過去，兩個人關系尬的很，冷淡的很。

跟父母相處也是一門藝術吧。都是獨立個體，都有各自脾氣跟想法。

—

林珈快要九點鐘的時候從奶奶家離開了。

離開時爸爸往她手裏塞了好幾個袋子，袋子裏有大米，大棗，石榴，火龍果，還有兩瓶冰酒。爸爸說這些都是前幾天朋友送來的中秋禮品，大米還有水果大都是自家種的，有機又好吃，非讓她拎回家去嘗嘗。

林珈只能拎着了。

奶奶現在住的這個小區挺有歷史的。東城這半年來創建文明城市的活動進行的如火如荼的，小區現在在微微做些改造，車子不容易開進來。林珈過來時幹脆把它停在距離小區大約三四百米一路邊。

拎着沉甸甸的東西要走好遠吶。

爸爸原本想送她的，但她沒讓。

不過十月份，小區裏的樹木還是枝繁葉茂的。綠化很好的小區，外面長椅上坐了好多人在聊天。很多人林珈都認識，他們也認識她，就着路燈燈光，遠遠地就有人熱情給她打招呼：“珈珈回來了，現在是要走了嗎。”

林珈一一打招呼：“是啊，要走了，明天還會來。”

好不容易跟很多人打完招呼出小區大門，輕松吐口氣昂首沿着街邊放車的地兒走，沒走幾步卻聽到有人在背後喊她：“是珈珈麽？珈珈你回來了。”

聲音是崔霆媽媽瑾姨的。

林珈嘴角上揚邊回頭看邊開口甜絲絲喊了聲“瑾姨”。喊完，注意到瑾姨身邊高大筆挺，随意抄手一站就好像在走秀的身影，面部肌肉僵硬下，笑變得不自然，“二哥……”也在啊。

真是夠巧的。

回個家也能遇到。

這次崔霆身邊一起的除了瑾姨，還有個女人。很漂亮很有女人味的年輕女人，黑色針織修身毛衣，酒紅色魚尾半身裙，手拿包，玲珑有致的身材讓林珈看了都覺得心動……月色裏，女人面部看上去很溫柔乖巧又沉穩，給人感覺相當舒服，嘴角又天生往上翹着，脾氣性格應該相當不錯。

瑾姨簡單介紹說女人是崔霆爸爸朋友的女兒。工作太忙，跟他們好久沒見了，今晚過來玩玩。

林珈哦，笑着跟女人打了個招呼。女人回她一笑，溫柔清淺跟崔霆還有瑾姨再打個招呼就走了。

在跟崔霆打招呼時，女人臉上有絲紅暈跟羞澀閃過。

女人的車子應該也停在了有點遠的地方，走幾步，林珈看瑾姨推了推崔霆：“你再去送送程俪。”

崔霆沒去。

等程俪走遠了，瑾姨狠狠捏崔霆腰一把，嘆了口氣，面向林珈無奈笑：“你說你二哥這德行什麽時候能找到女朋友，程俪那姑娘我真看着很不錯，漂亮溫柔又懂事，還名校畢業，外企HRD，腦袋靈活，做事幹練。哎，跟你二哥挺般配的，是不是，珈珈。”

林珈附和：“是挺般配的。”

“什麽般配不般配，她也不一定對我有什麽想法。別再跟我媽聊了。走了。”林珈剛附和完，還沒反應過來什麽呢，突然一雙溫暖的大手按在她瘦瘦的肩膀上推着她轉了個身，剎那她手裏拎着的大包小包又被大手接了過去。

她身輕如燕了，東西悉數落在了崔霆手裏。

只聽崔霆淡淡又問：“車子停哪兒了，我給你拎過去。”

“不用。”林珈從他手裏下意識想把東西搶回來。

沒成功。

擡頭看比她高很多的崔霆，對上的是崔霆嚴肅清冷的目光：“別鬧了。”目光又轉到他媽媽身上，“我就先走了，順便送送珈珈了。明天中秋節，哥應該會過來陪你們的吧，我就不過來了，有點工作上的事兒要處理。”

說完話，崔霆邁着大步就往前走了。

瑾姨朝他喊：“天天就知道忙忙忙。”

林珈對着瑾姨不自然笑笑，朝瑾姨揮揮手，跟上崔霆。

—

“對昨晚發生的事，我希望你不要亂想什麽，我昨晚也喝了點酒，暈了吧。珈珈，能忘就把那件事忘了吧，我希望在你心裏，還當我是你二哥，不要對我有什麽芥蒂。”

走了沒多遠。崔霆突然減慢腳步看她。

昨晚林珈有失眠了大半宿在想以後見了崔霆怎麽面對他才好。現在崔霆開口自然而坦蕩的算是解釋了下昨晚發生的事兒，讓林珈心裏輕松不少，迎上他的視線，裝傻微微笑：“我都忘了，我喝的比你多，發生過什麽都忘了。二哥當然永遠是我二哥。”

半晌，俏皮開個玩笑，“下次喝酒可不能開車了。”

崔霆從容的微微笑了下。

—

正在翻新的這個小區承載了她滿滿的少時回憶。而她的少時回憶也大都有崔霆的參與。

他的參與帶給她的大都是美好又溫暖的回憶：

一起上學時二話不說就從她肩膀上卸下她的大書包放他車把上；

她學習跟不上的時候，他這個學神會犧牲跟朋友們打球玩鬧的時間安靜坐下來指導她，雖然指導時看她有咬筆頭這種不良習慣會敲打她；

等她學習進步的時候，會問她想要什麽禮物做獎勵，第二天真的就會買給她；

輕度抑郁那陣兒，她休學在家，他幾乎每天放學都會來她家看她一眼，還都不是空手而來，常常不是送點她喜歡吃的東西過來，就是送她很萌很甜的童話書……把她當小孩兒一樣。休息日放假了會帶她出去找樂子，找他的朋友們玩，他的朋友都特有活力又積極向上，說話妙趣橫生，跟他逛一圈兒晚上回家，心情總會很輕松。可以說抑郁那段于她而言漫長又漆黑的時光，能治愈的那麽快有一半的原因是他一直的陪伴……

他是她一直感激敬重又喜歡的二哥。

所以有些事兒該裝傻的時候就想裝傻下去。

再走會兒，林珈擡頭看崔霆，語氣試圖輕松自然：“剛剛那位看着真的相當不錯啊，漂亮又溫柔，二哥都一把年紀了，別太挑了，可以試着先做朋友的。”

崔霆表情沉靜，步履沉穩的點個頭：“我會考慮你跟我媽的建議。”

—

崔霆九點多鐘開車回小區，在距離小區大約還有一個路口時，接到了大明星Steven打來的電話，說他這兩天接了部秦朝歷史劇，想借他幾本關于秦朝的歷史書再深入了解下，問現在可以過去拿嗎。

Steven借過不止一次書了，知道崔霆家的書房就是個小型圖書館，裏面琳琅滿目好多書籍。大概誰的成功都不是随随便便的吧，商場上能翻手雲覆手雨的男人藏書驚人，看過的書也驚人。

崔霆答：“現在不在家，十分鐘後差不多會到家。”

十分鐘後，崔霆在地下停車場停好車上樓，看Steven已經過來了，正倚靠在他家門口旁低頭刷着手機。穿着一身亮黃的連帽卡通睡衣，睡衣的帽子上翹着兩只耳朵，呆萌萌的。

崔霆走過去彈彈他帽子上翹着的兩只耳朵，開門請他進去：“想拿什麽書自己去書房找。”

他則進了卧室換衣服洗澡了。

Steven拿了他三本書。崔霆洗過澡換了身休閑衣服出來，他已選好，坐沙發上朝他晃了晃：“會盡快看完歸還的。”

崔霆面無表情走到他身邊坐下來擦着頭發嗯了聲。

擦會兒頭發，身子微微前傾下開了電視調到財經頻道看財經新聞。

大老板真刻苦。

Steven對財經新聞一點不感興趣，書既然已經借到，準備走，站起身時，無意間注意到崔霆身上穿着的黑白寬條紋毛衣，頓了下：“你身上這件看上去針法有點別扭的毛衣得穿了好多年了吧。好眼熟。總覺得從我認識你開始，就見你穿過。”

崔霆下意識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毛衣，是有些年頭了。大概是林珈大三的時候不知道跟誰學會了織毛衣，織了一件女士毛衣跟他炫耀。他問她會不會織男士毛衣，開玩笑說如果會，這年他的生日禮物會比較期待收到她織的毛衣，他不會嫌棄她織的難看的。

生日那天，還真收到了林珈織的毛衣。

讓他很開心。

雖然織的看上去是有點別扭，但用線舒服，穿起來感覺還不錯。這麽多年，春秋時節到了的時候，他偶爾在家會當做休閑衣服穿幾次。都成了習慣了。都沒注意到它已經好舊好舊了。

他對林珈，真的好喜歡好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