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這人太過漂亮,虞承宣的呼吸一窒,在被看着的時候,他仿佛浸入了一團溫熱的桃花泉中,被那水色的眼眸勾得魂不附體了。

虞承宣位高權重,什麽樣的美人沒有見過,确實是太漂亮了,才會讓他如此失态。

不過,虞承宣轉瞬便反應過來,他冷笑了聲,站起來,傾身過去,說道:“嬌嬌,方才還在我面前和人糾纏呢,這會又只要皇叔了?”

沈嬌說的話太假了,虞承宣并不會這麽輕易地就被騙去。

沈嬌苦惱地皺起眉,他生硬地轉移話題,說道:“秦兆說,他也做了那個夢。”

“那個我死掉的夢。”沈嬌看向虞承宣,問道,“皇叔,你呢?你夢見我是怎麽死的夢?”

虞承宣似乎并不想提起夢中的細節,他移開視線,仿佛安慰似的對沈嬌說道:“……嬌嬌,別怕。”

沈嬌問道:“那、在皇叔的夢裏,我也是被燒死的嗎?”

虞承宣沉默了片刻,回答道:“我不知道。”

“我見到你的時候,你已經入棺了。”

沈嬌忽然松了口氣,他微微笑出來,他本以為按自己的猜想,顧如霖在燒死他以後,會把他的骨灰丢到亂葬崗,不過他死在火裏,該是屍骨無存吧,那怎麽會有棺材呢?

虞承宣說道:“那口棺是空的。”

話說至此,虞承宣又說道:“我只夢到了那口棺材。”

實際上,虞承宣還留藏着許多話未說,比如夢中京城不知何種原因大亂,又比如說,他帶着大軍平定叛亂後,直奔牢獄,卻沒有找到沈嬌的屍骨……最後,卻是在九皇子府中的桃花樹下,找到一處合葬棺椁,棺材中也并非什麽都沒有,有的是沈嬌的舊衣。

桃樹邊有碑文,所刻的是——秦兆與其妻沈嬌之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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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生同衾,死同穴,以示情深意重。

但是秦兆未死,沈嬌卻已屍骨無存。

而虞承宣夢裏夢外都是生氣,當即就命人将碑拆了。

夢中,虞承宣再回北疆的時候,懷中死死地捏着那件舊衣。

上面仿佛還有那個人生前的氣息。

當虞承宣從這夢中醒來後,他便是率着貼身護衛,連夜急行軍,聽聞沈嬌要去太昭寺,便匆匆趕去,一路上都沒有合過眼。

他所慶幸的是,這一世,他終于趕上了。

這時,虞承宣忽然問道:“你說,是那個叫顧如霖的,将你殺死的?”他的話語裏不乏戾氣。

沈嬌“嗯”了一聲,他垂下眼眸,小聲說道:“我占了他二十餘年的皇子身份……大抵是罪有因得。但我、不想死……”

虞承宣不說話,伸手将他摟進懷中。

另一個人身上傳來的溫度,似乎是有着寬慰的作用,沈嬌此時才放松下來,他輕輕地笑了一下,仿佛輕松了許多。

虞承宣說道:“怎麽能叫罪有應得?”

“抱錯又并非是你的過錯。”

沈嬌頓了頓,說道:“可是,當年的接生婆子、侍女都死了,都不知道事情到底是怎樣發生……她們要是無意的還好,要是有意的,我在皇家過的時日,豈不是鬧劇……”

虞承宣沉思半晌,說道:“不。”

虞承宣說道:“你确實是顧貴妃的親子。”

虞承宣說道:“我早年無意間與顧貴妃有一面之緣,你與她長得,極為相像。”

沈嬌說道:“過去那麽多年了,鎮北侯怕是記錯了。”

“不。”虞承宣說道,“你母親生得傾國傾城,與你一般模樣,你怎會不是她的孩子?”

沈嬌說道:“……顧夫人才是我的親母。”話雖如此,在那個夢境裏,顧夫人待他并不好,常人都說顧夫人心善,但是這善良的顧夫人卻是令人将重病的沈嬌丢棄在暴雨中,還陷害他叫他進入監牢。

虞承宣說道:“誰跟你說的?”

沈嬌說道:“……宮裏的人,都這般說。”可是,顧夫人對他冷淡許多,顧家也是,事發後這麽多日,顧家無一人來看過他。

虞承宣笑道:“假的。”

“你與我仔細講講,陛下現在相信的,到底是何種解釋。”

沈嬌将發生的事娓娓道來。

虞承宣聽聞後,思考片刻,便覺察到不對勁,當年的人都死了,老皇帝記性顯然也不好了,怎不記得,當年顧貴妃和顧夫人的産期,不是同一日呢?

當年,顧貴妃和顧夫人的産期将至,也是元宵佳節,虞承宣恰好在北疆大勝一場,受賞進宮,走至半途聽聞貴妃早産了,宮中的太醫大半都去了,二人産期都不是同一日,怎會有調換可能?

再者,當年經手的知情者都死了,怎會是偶然,明顯為的是殺人滅口。

顧家,怕是有動靜。

虞承宣心想着,不由得微微揚起嘴角,他笑了,但是身上的血腥味卻是越發濃重了,使得他現在的樣子,看上去就像是從地獄爬上來的惡鬼。

虞承宣說道:“再計較也麻煩,不如直接殺掉罷。”

沈嬌一時間被他身上驟然變化的氣勢吓得渾身一顫,他握着鎮北侯的手,他就算再怎麽蠢笨,這時候也被吓出些清明來,說道:“怎能殺……顧家是三朝元老,顧如霖又是皇子——”

沈嬌又說道:“而且皇叔,若我真是顧家的兒郎呢?”

虞承宣還是笑着,現在他倒不叫人感到威懾的氣息,反倒是像得意,“若嬌嬌真是顧家的孩子,嗯——”

沈嬌擡起頭來。

此時,沈嬌還很是不明了事情的走向,他歪着頭,眨着眼眸,看起來很是無辜,也是一副無知無覺、極為天真爛漫的模樣。

虞承宣笑起來,說道:“若沈嬌真是顧家的兒郎,那我早就該去向顧家提親,叫嬌嬌風風光光地着嫁衣進我鎮北侯府。”

聽起來頗像是玩笑話。

沈嬌的聲音有些顫,他像是怕了,撒嬌般說道:“皇叔,我與你可沒心思。”

虞承宣挑眉,說道:“嬌嬌忘了,小時候我要走的時候,你還抱着我叫我別走,說要嫁給皇叔的呢。”

沈嬌有些糊塗了,他可不記得自己說過,再者沈琛也與他說過這話,難道自己小時候那是見一個愛一個,見了誰都要結親嗎?想必是這些人拿話來糊弄他的。

沈嬌又一次生澀地轉移話題道:“不、不說這事了。我有些想喝酒。”

古來自有借酒消愁一說,眼下沈嬌情緒也低落得很,說喝酒,未免也沒有借着酒勁胡鬧洩氣的意味。

而虞承宣看沈嬌撒嬌似的對着自己比起手指,大笑起來,他又是想到,沈嬌大概是覺得自己酒量不錯,若是能把他一次性灌醉了,好過被盤問。

雖說軍中有禁酒令,但是虞承宣的酒量并不差,而且常年在邊疆苦寒之地,寒冬時溫酒保暖是民俗,怎麽也比沈嬌這個病秧子要好多了。

虞承宣猜到他的心思,說道:“我上京城來,特意帶了幾罐美酒,來人——”

外面守着的士兵立刻敲門進來,聽候鎮北侯的命令去拿酒。

雖說喝酒在寺中也是忌諱,他這鎮北侯的面子用來給沈嬌喝酒作陪,也是好笑。

等酒來了,沈嬌給兩人盛酒,裝作不經意地給虞承宣多倒了些,他自覺聰明,以為虞承宣沒有發現,實際上這些小動作早就落到了虞承宣的眼中,只不過虞承宣沒有說罷了。

沈嬌的酒量不錯,卻也只是在京城內算是不錯,被鎮北侯灌下兩三壇塞外帶來的好酒,立刻就趴在桌上了,他醉得厲害,這時候哄他說什麽似乎都可以。

虞承宣打趣道:“嬌嬌,你醉了。”

“唔、我沒有……”

虞承宣看他眼神都迷離了,又笑道:“沒醉?那嬌嬌叫聲相公來聽聽?”

沈嬌擡起頭,他輕聲喚道:“……相公。”

虞承宣的心情因為這一聲相公都美起來,看見沈嬌掰着手指在數,問道:“嬌嬌在做什麽?”

沈嬌朝着他癡癡地笑,撒嬌道:“在想、想,相公,什麽時候親我呀?”

沈嬌當真是醉得極為厲害,他的周身都萦繞着酒氣,并不刺鼻,與他身上的幽香混合起來後,反倒是散着一股甜/膩的滋味。無端地叫人從心間燃起來一團熱烈的火。

他的唇色也被酒液染晶亮,見與虞承宣一時間不給他答複,他頗為少年氣的賭氣起來,眉頭蹙着,臉頰鼓起。

“相公——”

撒嬌一般,帶着砂糖一樣甜膩的輕微喘//息,在廂房內回蕩。

虞承宣久經沙場,饒是上陣殺敵的時候,心也沒有跳得像是此時這般快。

虞承宣深吸一口氣,卻不知道從哪裏來得一股十足的定力,他說道:“坐過來,嬌嬌。”

沈嬌朝着他眨眼睛,歪頭問道:“……為什麽要坐過來呀?”

“不是要相公親嗎?”虞承宣挑眉,“你不過來,怎麽親。”

沈嬌想了好長一段時間,覺得虞承宣說得是,他笑起來,說道:“好!”

“若是想相公,就快些過來。”

他從椅上躍下來,小跑着撞進虞承宣的懷裏。

沈嬌仰着頭,水汽氤氲的桃花眼惹人又可憐,盯着虞承宣撒嬌道:“要親的、要相公親的。”

他的話語說得極為含糊,說到一半,就好像等不及了一般,腳尖踮起來,要碰虞承宣的唇。

只是還沒親上,就被握住了下巴。

“幹什麽呀……”

虞承宣方才一時欣喜,卻又在轉瞬間按下這情緒。

畢竟他也不知道沈嬌這話中的相公,叫的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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