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虞承宣問道:“嬌嬌,相公叫的是誰?”

沈嬌的回答卻頗為狡黠,“叫的當然是我的相公呀、還能叫誰呢?”

這當然并非虞承宣想要的答案。

此時,沈嬌猝不及防地被虞承宣抱起來,坐到了那人的腿上。

虞承宣手拿過一壇酒,他并不像京城貴公子喝酒時那般用酒樽斟酒,而是就着酒壇豪飲一口。

酒壇被放下後,沈嬌被親住了。

沈嬌醉了,他眼神迷離,雙手不自覺地纏上虞承宣的脖頸,待到結束後,又小聲喘着叫相公。

虞承宣笑道:“嬌嬌,不肯說,是因為你心中想的是別的誰,嗯?”

沈嬌不善于撒謊,他的心緒幾乎從面上就可以看出。

在這個吻不久後,沈嬌移開視線,陷入了沉默。

虞承宣看過去,見沈嬌拿起酒樽,給自己斟酒,他到底是已經醉了,喝了一會就覺得惡心。

虞承宣摸了摸他的腦袋,方才的氣惱轉瞬間消失,好聲好氣地問道:“嬌嬌,怎麽了?”

鎮北侯常年駐守北疆時,作風鐵血,饒是被任何一個他的手下看見他這般刻意收斂了、用平和的語氣安慰人的場景,都要吓得去自請軍鞭二十記了。

沈嬌哽咽幾聲,伸手緊緊地摟住他的胳膊,說道:“我覺得有些不舒服……”

“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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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言自語地說着,連虞承宣說了更多安慰的話語,也聽不見了。

忽然,沈嬌似是看到了什麽,他吓得鑽進虞承宣的懷裏,哆哆嗦嗦地說道:“火!”

虞承宣順着他的視線看去,見他瞧着的是燃燒着的火燭。

而此時,虞承宣能夠直觀地感受到沈嬌劇烈顫抖着的身軀,他在害怕,那麽,是在怕什麽。

在清醒的時候,沈嬌原是不怕的,可是此時,那一世自己被潑上油,活生生地被顧如霖燒死的畫面卻如鲠在喉。

虞承宣抱着他,過去吹滅了蠟燭,室內一瞬間陷入了黑暗。

只是廂房黑了,二人也沒歇息。

沈嬌撐着桌子,止不住地覺得惡心。

鎮北侯要出去叫人,又不忍心叫沈嬌一個人呆在廂房裏,于是便抱着他出去。

但是沈嬌醉得太厲害,被鎮北侯抱出去時,披着那人的外衣,只露出來一段藕似的手臂攬着虞承宣。

廂房外站着的,都是鎮北侯的親信,看見此種狀況,都是自覺地低下頭去,卻忍不住用餘光去瞥——二人這時候出來,能有什麽事?

虞承宣冷聲說道:“叫個太醫過來瞧瞧。”

侍衛聽了,也是面色一紅,他的餘光不由得看了看虞承宣懷中的沈嬌——總不會是自家侯爺太過蠻橫,把嬌氣的小少爺弄壞了,才急急忙忙這般衣衫不整地出來……

虞承宣皺着眉頭,罵道:“看什麽呢?自己去領罰。”

侍衛臉色白了,說道:“是!”

然而,就當侍衛準備去叫太醫的時候,沈嬌卻哭出來。

“不要、不要叫太醫……”他的聲音太輕,“嗚、我歇息下就好了……”

他好似是心底有什麽隐隐的猜測,極力避免那個答案的出現。

虞承宣皺眉,說道:“都這樣——”:

沈嬌顫抖了一下,他垂着眼眸,不再說話,神情卻是很低落的模樣。

虞承宣看他這樣,心想自己要是強行去叫太醫,未免還要惹人厭煩,便是暫且作罷,他說道:“好吧。”

鎮北侯又抱着人回屋裏,廂房內黑漆漆的,從外也看不出來裏面發生了什麽。

誰也不知道,一向冷酷鐵血的鎮北侯坐在床邊,捉着沈嬌的小腿肚,小心翼翼地将醉酒的人所着的繡鞋摘下。

……

西地的洪災損失極重,洪災過後又是瘟疫容易泛濫時節,但是三月有餘,沈琛卻是将事務處置辦好,已然回來了。

皇太子回京聲勢浩大,饒是沈嬌日常住在太昭寺,那日也去觀了場。

前些日子沈琛寄信過來,叫他于某處候着,想見一面。

沈嬌本不想來。

在皇兄院子裏住的那些日子,他總覺得是最後相處的時日。

說到底,沈嬌對于夢中,皇兄不見他,見了又讓他滾出宮,還是有怨的。

但是他反反複複讀信,紙已然被揉皺,還是放不下信中皇兄所說的顧家和顧貴妃的舊事——他沒有要求皇兄去查,但是沈琛卻是去查了。

沈琛一見他,就從馬上跳下下來,眼眸中的欣喜難掩,淩厲的鳳目都柔和起來。

沈嬌卻是稍稍避開,叫道:“太子殿下。”

比起以往的“太子哥哥”,這種叫法明顯要生疏許多。

沈琛面露不悅,一雙眼睛将沈嬌上上下下打量了個遍,開口便是:“這些日子去哪鬼混了?”

沈嬌穿着單薄,以往他最喜豔紅,現在衣物卻是素色,他眉眼柔和,笑起來的時候像是以身渡人的小菩薩,漂亮可人。

沈嬌嗔怪道:“我還能去哪兒鬼混?”

“不過是在太昭寺替人祈福。”

沈琛看他,問道:“為我?”

沈嬌不回答,只是兀自向前走了一段,待到身後腳步聲響起,他忽然轉身,裙擺在空中打轉,轉出一朵素色的花。

也就在這時,沈琛緊扣住了他的手腕。

皇太子殿下挑眉,問道:“不是為我祈福,嗯?”

沈嬌說道:“我自然是為皇家祈福。”

也不是獨一給去往西地赈災的皇太子祈福的。

這回答本該是讓人滿意的,只是沈琛卻忽然不滿起來。

他覺得這回答不夠,再怎麽說,就算沈嬌不是九皇子,他們也是做了二十餘年的兄弟。

怎麽突然就變得如此生分?

若要讓沈琛算算二人開始生分的時間,那麽大抵是在那次沈嬌落水受了風寒之後,那些日子,就算是住在皇太子的府邸中,沈嬌看起來也好像魂不守舍,對着他的太子哥哥,也沒有以前那般熱情了。

沈琛算不明白這其中到底有何種隐秘。

而且像沈嬌這種嬌氣的人,怎麽會願意在太昭寺久住?

沈琛一直覺得,沈嬌要去太昭寺是說的氣話,只是說了這麽久,這人還沒有後悔,也是奇怪。

沈琛問道:“你真甘心一輩子去做小和尚?”

沈嬌朝着他微笑,說道:“這話老早就有人問過我了?”

沈琛眉頭微挑,一句話,第一次問是關心,第二次就會讓人感到不快了,他沒想到在自己之前,還有人問過沈嬌這事。

“是誰?”

沈嬌垂着眼眸,低聲說道:“秦兆。”

沈琛看着他,忽而笑道:“嬌嬌,你現下又要回太昭寺,不住幾日?”

沈嬌眨了眨眼眸,他頗為無辜地說道:“皇兄那府邸我住了好久了,不去了。”再者,他也記得夢中是皇兄将他趕出那府邸的。

沈琛似乎有些不滿,他握着沈嬌的手腕不放,說道:“跟我去個地方。”

“你的生日宴就要到了。”沈琛說道,“去給你挑個歡喜的禮物。”

聽沈琛提起來,沈嬌忽而有些恍惚。

他是冬日出生的,現在看來,這出生大抵是不受歡迎。

上一世,在監牢裏的時候,自然沒人提起來他的生辰,沈嬌也沒有熬過去那場大雪。

“嗯。”

沈琛忽然說道:“上次送你那只鳥兒,還養着?”

自然是沒有。

沈嬌心想,他去太昭寺太過匆忙,衣物也沒能帶上多少,更何況鳥雀?

“沒有。”

沈嬌說得有些心虛,“大抵還在秦兆那。”他心想,說不定那人早就把鳥養死了,好一點,說不定放走了。

沈琛問:“再選一只?”

沈嬌猶豫半晌,說道:“再說罷。”

沈嬌坐上了太子殿下的馬車,帷幕拉上,車轱辘不停地轉着,他坐在馬車上吃早就備好的零嘴。

沈琛看着他,突然問道:“嬌嬌,幾月不見,你倒是在太昭寺、被人養好了。”

沈嬌擡起眼眸,他的面色紅潤,笑道:“哪有?”

沈琛說道:“我記得你不好酸口。”

沈嬌曾經是不喜酸,現下卻像是變了性子一般,只挑酸的吃。

這顯然不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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